第566章

  傅珺回府後沒幾日,張氏便有一日尋了過去,委婉地向傅珺透露了一個消息。


  便在去年年末之時,忠王側妃王宓突然下了張貼子,請府裏的女孩子們去忠王府賞梅。在賞梅宴上,王宓特意當眾提了一句“如何不見珺表妹?”又可憐傅珺獨居別莊,還掉了幾滴眼淚。


  彼時的王宓到底也是王妃,張氏被她當麵了出來,自不敢擅專,回去便稟了侯夫人。侯夫人不好明著與王宓過不去,所以張氏才會派人來接傅珺,孰料下人裏竟混了探子進來。


  傅珺至此才將自己被劫持之事理出了一條線。這條線以劉競為始,後麵跟著蕭紅珠、王宓,再串上張氏、侯夫人,最後便是烏裏與魏霜了。


  想到這裏,傅珺便覺得諷刺。


  就在前幾日,任氏竟還試圖到英王府求見傅珺,想要為王宓求情免去皇覺寺剃度。


  傅珺那時候還病著,傅庚便將任氏打發了回去。最近她倒是沒來。據王昌的官身已經保不住了,想是為了自家夫君的前程,任氏已經不敢再就王宓的事情多做什麽。


  新帝登基後不日頒下旨意,三皇子劉彥封為靜王,封地位於山東登州一帶,特著許慧與子同往封地就藩,待氣和暖便可啟程。


  收到這個消息,傅珺是真正地鬆了一口氣。


  自古以來,齊魯多出士子,山東又一向民風淳樸。登州也不算太偏遠,還可以臨海而居。想來許慧亦可與劉彥一同安然度日,遠離政治鬥爭,過上平靜的生活。


  這樣來,劉筠還是個不錯的皇帝。至少在對待劉彥的問題上他顯得頗為寬厚。當然,這也未必不是一種政治做秀。此旨一頒,朝中多有臣子讚今上仁德與勇武兼備,實乃一代明君,傅庚也上表讚聖上對子侄寬厚,順勢拍了一記馬屁。


  隨著這道聖旨的頒布。更多的官員任免接踵而至。


  原內閣輔臣霍狄乃是太/子/黨。太子獲罪他亦不能免。他是個聰明人,上書告老,得了一份體麵,離開了大漢朝的政治4444,⌒v

  syle_();舞台。帶著一家老黯然出京。武陽伯闔族參與宮變。滿門抄斬。誅連九族,從此京中再無這號人物。還有宗人府經曆倪敬,因其子倪睿領兵造反。他本人還領著一哨人馬殺進了裴府並撫遠侯府,也是謀逆大罪,滿門抄斬。


  “滄浪先生”王襄被破格擢拔,晉身文淵閣大學士,出任內閣輔臣兼任刑部尚書,正二品;傅庚因輔佐新帝有功,獲封太子少師,任都察院左都禦史,位列大九卿;裴宥身故,空出來的兵部左侍郎一職便落在了定西伯陸機身上,定西伯因護駕有功,爵位升了一等,如今已是定西侯;裴寬在西北的職位則由溫重補上,再提了一等,溫重如今已是都指揮僉事,加授昭武將軍,正三品;滇南大營吳拓事涉貪汙,虢奪官職,抄家問罪,威北侯竇羽接任滇軍都指揮使;至於陸機空出來的五軍營提督一職,則暫時空缺。


  隨著這一連串的旨意下發,京中百官人心大定,金陵城的百姓生活也逐漸恢複了正常。雖然仍在國喪期內,但新帝登基也算是喜事,彌漫在整座城市中的肅殺之氣,亦被漸暖的東風拂了去。

  二月中旬,白石書院複了課。


  當踏上太清軒門前的石子路時,傅珺隻覺得恍若隔世。


  許多熟悉的麵孔已經不見了。裴熹死了、許允也死了,花季少女香消玉殞,她們曾經的夢想與切盼,如今看來是多麽的輕渺如夢,而她們爭搶的那些東西,又是多麽可笑虛無。


  盧悠失蹤了。有一種傳聞她是被她的異國“摯友”蕭紅珠救走了,此傳聞並未被證實。不過若傳聞是真,傅珺覺得,“救”應該改為“擄”才是。以蕭紅珠睚眥必報的個性,她既能派烏裏來抓傅珺,就完全有可能派另一撥人去抓盧悠。


  辛韞也離開了京城,其父辛博調至廣東任按察使,闔家上任去了。


  至於魏霜,也不知白石書院有沒有察知她的身份,自是渺然無蹤。女學部的琴課如今由男學部金夫子兼任。


  不過,傅珺熟悉的陸緗、謝亭與馮薇她們皆無事,幾個姐妹於白石重聚,謝亭第一個紅了眼眶,拉著傅珺的手半不肯放。


  她們皆是幸運的。她們的父兄站對了位置、選對了陣營,所以,依附於這些男人的女人們便也有了不一樣的境遇。


  起來,這是傅珺在白石就讀的最後一年。白石女學部最長學製為三年。想起初入學時的情景,再回看這幾年來的走過的路,傅珺不禁深覺時光如飛,再想到她即將麵對的未來,這段學生歲月於她而言更顯珍貴。


  也許,待畢業之後,她便要與她熟悉的朋友們,與大漢朝的一切,從此各一方了吧。


  當金陵城降下第一場春雨之時,許慧悄然離京。


  沒有灞橋折柳,亦沒有長亭灑淚、揮手作別。她走得無聲無息,傅珺收到消息時,已經是三之後了。


  傅珺心下十分悵然。


  她不知道許慧是如何想的。


  或許她會恨。恨這世道的無常,恨那當頭榮耀消散太快,前一刻華燈玉燭、鳳冠加身,後一刻便是高樓傾塌、榮華成灰。也或許,她亦如傅珺一樣,隻覺得人世若一場大夢,回望前路,唯道一句“暖好個春”罷了。


  便是在這般悵惘的情緒中,穀雨時節,如期來臨。


  和煦的東風攜來江南煙水,金陵城中細雨如霧,平南侯府前湖邊的一行柳樹在風裏軟下了腰肢,垂落於水麵。時而有鷗鷺振翅飛過,羽尖劃過水麵,留下一道道漣漪。


  這一日,傅珺自書院回府後並沒去沉香塢,而是帶著人轉至了秋夕居。


  鄭氏已經醒了,因昏迷時間太久,腦部受損嚴重,她醒來後便不大認得人,除了記得傅璋是她的兒子,連傅庚都認不出。


  此時的傅庚,重又做回了溫柔良人。


  他遣去了僅存的妾侍金雨和香雪,如今的秋夕居隻住了三房夫妻二人。眾人皆道傅庚情深,妻子病得如此嚴重,他仍是謹守諾言,不離不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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