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2章

  待傅珺做完了準備,馬車仍是正常地行走著,除了車速有些慢之外,並無異常。直到那時傅珺才有餘裕去想一個問題:

  烏裏為何會出現在這裏?


  他是跟誰來的?來的目的是什麽?難道僅僅是為了把自己這個內宅女子抓去某處做人質麽?以他的身手地位,豈非大材用?

  沒來由地,傅珺的腦海中浮現出了一張頤指氣使的臉,那雙隱在眉弓之下的棕色美目,曾將無比獰厲的目光投在自己的身上。


  難道,蕭紅珠也來了?若抓住自己是蕭紅珠的主意,以傅珺對這位公主的了解,倒覺得得通。


  可這又帶來了另一個問題:蕭紅珠因何而來?


  貴為一國公主,又手握實權,她有必要為了抓傅珺而單身赴險麽?


  這一切,會不會與大漢目前的局勢有關?

  不知何故,傅珺想起了那些凶殘蠻暴的黑甲武士。


  若真是如傅珺推測的一般,來人是蕭紅珠,則她肯定不會一個人來。在大漢國局勢最微妙之時,她帶著黑甲軍潛入京城,其用意,十分險惡。


  想到這裏時,傅珺出了一身的冷汗。


  可還沒待她再往下細想,馬車就停了下來。隨後便驚了馬。


  此刻,望著眼前這個高大的契汗勇士,傅珺的手心已經有些汗濕。


  她漏算了跟車的仆婦,以為劫車者隻烏裏一人。如今的局麵。於她幾乎已是絕境。


  可是,隻要有一線生機,她也要盡力一搏。


  一念及此,傅珺的心立刻恢複寧靜。前世追捕犯人時,她也曾有過命懸一線的時刻。這一次不過是比以往更凶險些而已。


  傅珺握緊了拳頭。


  四周忽然變得安靜了下來。


  陽光暖得如同春時,曬得人渾身綿軟。四野寂靜,連一絲風都沒有,隻有遍地的蓑草腐葉、枯樹殘枝,在陽光下無聲地佇立著。


  一直目視前方的烏裏,終於轉回了視線。


  傅珺直直地望著他。


  烏裏的眼神很淡。望著傅珺時。就像在看一件死物而非活人,神情中帶著久弑人命的漠然。


  漸漸地,一股冰冷的肅殺之氣,彌漫在了周遭的空氣裏。


  傅珺情不自禁地瑟縮了一下。


  “別過來。你不要過來。”她忽然輕聲地叫了出來。


  她的表情像在極力壓製心頭的恐懼。然而聲音卻仍是止不住地顫抖。她抬起衣袖擋住了眼睛。看上去已無法承受這撲麵而來的殺意。


  烏裏的身子微微一晃,一隻粗大的男人的手如鬼魅一般伸到了傅珺的眼前。


  涉江的眼珠子動了動。


  她其實想要擋住這個男人的動作的。可是,她的身子卻像是被凍住了似的。連一根頭發絲都動不了。


  傅珺的衣袖擋在臉前,烏裏看不見她的表情,卻也不甚在意。


  傅四曾經贏了蕭紅珠。


  然而那又如何?

  在他眼裏,這位傅四姑娘不過是個隨手一指便即斃命的草芥罷了。所以,他幾乎是毫不在意地去抓傅珺的衣袖。對方那個遮擋的動作,在他看來不隻多餘,甚至有些可笑。


  然而,就在他的手即將觸及傅珺的衣袖時,他驀地心頭一寒。


  幾乎就在同一瞬間,傅珺揮動衣袖又顫聲道:“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她的膽怯與驚恐,在這一連串的聲音與動作中表現得十分自然。而這並非攻擊/性/的動作,讓烏裏微微一愣。


  隨後,他隻覺得手指一陣刺痛,如同被螞蟻叮了一口。

  他刹時一驚,回手視之,立刻便露出了一個譏嘲的笑意。


  手指尖上一粒如針尖般的血點,正迅速地凝結成珠。


  烏裏驀地憑空一抓,傅珺的衣袖立刻碎裂了開來,青袖飛散如蝶,一柄紫金短劍已經到了烏裏的手中。


  “就憑這東西,你也想傷我?”烏裏有些好笑地看著傅珺。


  他知道這南人女子膽大,卻沒想到她還真敢藏著利器,竟還妄想傷他。


  傅珺臉如白紙,卻猶自凶狠地怒視著他,與在國宴之上看著蕭紅珠的眼神如出一轍。


  隻是,她也隻能這樣看著他罷了。她的身體現在已經一動也不能動了。


  烏裏對傅珺的反應與動作毫不在意。他將短劍翻轉過來看了看,卻見這短劍鋒刃如烏,光澤沉沉,森寒若水,殺意凜凜,倒真是一件好東西。


  烏裏忍不住目露讚賞:“好劍!”


  此等利刃本身便如高手,自有一股凜然之氣。剛才他方將觸及傅珺的衣袖時,便是感知到了這兵器上的殺意,所以才會收手。


  沒想到傅珺像是太害怕了,竟然揮了揮衣袖,歪打正著地碰了他一下。


  烏裏將短劍翻來覆去地看了看,隨手便揣進了懷中。再度探手過來抓傅珺。


  當他的手再度將要觸及傅珺的衣袖時,他的動作忽然又頓住了。


  傅珺清楚地看見,一陣淡淡的青氣,迅速地漫上了他的臉。


  烏裏的雙目忽然暴突出來,大喝一聲:“爾敢!”


  這一聲震得四周簌簌而顫,蓑草嘩啦一聲迎聲而倒,身旁的枯樹殘枝抖動不息。傅珺隻覺得心神劇震,兩耳一陣“嗡嗡”之聲,身體猶如被巨石壓住一般,僵直得根本動也不能動。


  那一刻,傅珺第一次感受到了這位契汗高手的威壓,直若沉淵倒灌、山嶽傾塌。地萬物都在這吼聲中噤若寒蟬。


  傅珺閉上了眼睛。


  “砰!”,一聲巨響,馬兒發出一陣斷續的嘶鳴,車輪向後滑動了幾步,隨後便停了下來。


  一陣悚然的安靜。


  那想像中驚破地、直取人命的一擊,並沒有發生。


  當傅珺睜開眼時,馬車前站著一個蒙麵的灰衣人。


  確切地,這是一個穿著灰衣的蒙麵仆婦。自馬車離開別莊後,她便一直坐在車轅上,很不引人注意。


  此刻,烏裏便倒在灰衣人的身後,張開的五指簸張如鷹爪,手掌向前,一雙眼睛睜得極大,眼角開裂,滲出殷紅的血絲。


  他的動作,定格在了行將撕碎傅珺的那一刻。


  直到斷氣前的那一刹,他也無法相信,他會死在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異國女子手上。


  南山國秘藥,見血封喉!


  傅珺呆呆地望著躺倒在地,連死去的姿勢都顯得極其不甘的烏裏,驀地淚濕長睫。


  是王氏留下的秘藥救了她。


  她死去的娘親,直到今仍在守護著她!


  即便斯人已去,蹤跡遝遝,可是,那一份不舍的關愛與嗬護,卻依舊穿越了漫長的時空,守護在她的身邊。


  如果沒有王氏留下的秘藥,她又如何能殺得了這位契汗勇士,為自己贏得一線生機?

  她藏在袖中的短劍,還是幾年前平南侯生辰時所贈。傅珺離開侯府之時,已經請孟淵幫著開了鋒。


  而短劍上滴的秘藥,便是王氏留下的。那是劇毒之物,與短劍一同成為了傅珺身邊的必備品。自告倒盧瑩之後,這兩樣東西便須臾不曾離身。(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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