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5章
盧瑩的一隻手緊緊攥住了袖子。
她想起來了,當初為了讓盈香死心塌地為己所用,她厚厚地賞了盈香,這支釵子也是那時候賞的。
彼時,盧瑩滿心以為事畢之後,盈香必是難逃一死。所以這釵子賞了她也沒什麽,最後仍舊能收回來的。
可是盈香卻逃得無影無蹤。
這麽多年過去了,盧瑩早就忘了還有個釵子在她的手上。如今猛可裏瞧見,她才想起了前事。
廳堂裏十分安靜,盧瑩微微急促的呼吸聲聽在耳中格外明顯。
鄭典不動聲色地觀察著盧瑩的表情。
他所問的這一切問題,皆是傅珺幫他設計好的。由淺入深,由表及裏。
這些問題就像是無形的鉤子,一件一件扒掉盧瑩身上的外衣,讓她露出本來的麵目。
此刻,鄭典按照傅珺的那樣,注意觀察著盧瑩眼角並唇角兩處的變化。
還真如傅珺所言,盧瑩此刻雖然沒什麽明顯的表情,但她的眼角卻迅速地開合了好幾次,眼珠更是左右滑動。以傅珺所言,這是明顯的驚慌與思索對策的反應。
鄭典忍不住心下暗歎,傅四姑娘真是觀察入微。
他還記得八年前傅珺幫忙破獲拐賣幼童案時的情景。彼時傅珺才隻六歲,便已顯示出了驚人的才智。如今自是更勝當初了。
鄭典等了一會,見盧瑩一直不出話來。他便又淡聲問道:“觀陸夫人神色,看來是識得這支牡丹花釵的。在下還聽陸夫人的陪房,這支釵子是當年太子妃娘娘賜予陸夫人的,一共兩支。其中一支陸夫人賞了金陵布政參政趙大人家的婢女,此事他們亦證實了。在下鬥膽請陸夫人將剩下的一支釵子拿出來。隻需陸夫人將東西拿了出來,便可證明盈香乃是胡亂攀汙,在下在此保證,定當以嚴刑待之,重責不怠。”
盧瑩眉尖深蹙,緊緊扯住手裏的衣袖。半晌後方強笑了一下:“這都多久之前的事情了。妾身也記不得這釵子在哪裏了。不得也賞了人。妾身真記不得了。”
聽了盧瑩所言,陸機的神色便有了些微變化。
他轉眼看了看盧瑩,眸中露出了幾許淡淡的疑問。
盧瑩後背的汗已經濕透了幾重衣衫。
陸機一定是起疑了。
鄭典這幾個問題一個套著一個,而盧瑩除了一句“記不得了”。卻沒有一個能實實在在反證的。以陸機的精明。必能聽出盧瑩話中的不盡不實。
若是連陸機也不相信她了。定西伯府又如何能繼續護著她?
此時盧瑩十分後悔。
前頭她隻顧著去找那個東西,卻忘了叫人去東宮送信兒。雖盧菀出宮不便,派個女官過來卻很容易。到時候這個什麽鄭大人還敢再多問麽?還有撫遠侯府那裏她居然也忘了知會一聲。如今再想要找人卻是來不及了。
盧瑩的臉色越發蒼白,整個人都有些搖搖欲墜。她伸手扶住額頭,一臉疲態地道:“老爺,鄭大人,妾身有些不舒服。妾身想要……”
她的話還未完,鄭典突地霍然起身。
他的動作很大,身旁的幾案都被他帶得晃了晃。與此同時,一樣東西從他的袖中滾落於地,發出了“咣當”一聲清響。
所有人的視線都不由自主地凝在了那個東西上。
那是個約兩指長短的細口銅瓶,瓶身上有幾粒鏽蝕的斑點,看上去十分陳舊。不過,這瓶子打造得卻極為古怪,瓶身的一側乃是平平的一麵,另一側則是朵雲狀的,卻也隻是半朵雲,瓶頸至瓶肚處皆描著金漆,隻可惜漆色剝落了,並瞧不出描的是什麽。
這銅瓶甫一落地,盧瑩了一半兒的話立刻夏然而止。而她原本搖搖欲墜的身體,亦在一瞬間挺直。
她睜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地上的銅瓶,目中劃過一抹驚恐。漸漸地,她的臉色越來越蒼白。
“在下失禮了。”鄭典歉然地道,神色微赧,“方才忽然想起一事,起來得有些急,不想驚動了陸夫人,請二位見諒。”他一麵著,一麵便俯身拾起地上的瓶子,就要往袖子裏放。
“請等一等。”盧瑩忽然道。
鄭典停下動作,疑惑地看著盧瑩。不隻鄭典,陸機也在看著盧瑩,此刻他看向她的眼神中帶著濃濃的疑問。
盧瑩強抑下怦怦亂跳的心,吸了口氣扯出個笑來,仍是細語溫柔:“這瓶子……挺精巧的,卻不知鄭大人是從哪裏得來的?”
鄭典神色未明地看了盧瑩一會,片刻後笑問:“陸夫人問的是在下手裏這個瓶兒麽?”
盧瑩柔柔一笑,麵上帶著幾分不好意思的神情:“也是妾身好奇,見這瓶子精巧,故此多問一句,讓大人見笑了。”
鄭典了然地笑了笑,和聲道:“此物乃是盈香拿來的另一件證物。不過方才在下問過了,陸夫人的陪房皆不識得,所以在下也沒拿出來問陸夫人。”
盧瑩點了點頭,一顆心漸漸放平了下去。
方才這瓶子一滾出來,直嚇得她魂都快沒了。還以為她丟了的瓶子到了鄭典的手上呢。
好在不過是虛驚一場。
盧瑩安坐於座位上,端起茶盞啜了口茶。
來也是,此物那些下人自是從未見過的。
她方才已趁機細細瞧過了,這銅瓶其實並不是她的那一隻。她的那隻比這個要新,顏色也更亮。她前幾日拿出來過,還曾用帕子擦拭過一回。
不過,鄭典手裏這個銅瓶,倒還真是她賞給盈香的。
這原是一對聯珠瓶兒,當年她給盈香的那瓶裏隻剩了一半兒的藥,用在王氏一人身上盡夠了。而她留在手上的那瓶裏卻是滿的。
因這兩種藥並不相同,彼時她是特意弄了個一多一少,也是怕自己弄錯。
她真是沒想到,盈香居然連這個也留下來了
隻要一想到這些,盧瑩隻覺得滿心煩躁,恨不能立時便將盈香的嘴堵上。
她暗自吸了口氣,壓下了滿腹的焦慮。
她不能急,這事隻能慢慢來。她得先將眼前的事情糊弄過去,待騰出手來再處置盈香。
這般想來,盧瑩略略放了些心,正待話,門外忽然傳來了一個女子的驚呼聲。
鄭典立刻站了起來:“何事?”
守在門外的一個差役道:“啟稟大人,有個婢女鬼鬼祟祟在門外偷聽,被屬下抓住了。”
“竟有此事。”鄭典神色一凜,“把人帶進來。”
“是。”那差役應了一聲,不一時便將一個女子推了進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