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4章

  傅珺沒料到吳鉤這樣殷勤,卻是愣了一下,詢問地看了孟淵一眼。


  孟淵已經走到前頭去了,而車旁的吳鉤笑得卻是十分和善:“姑……且下車吧。”


  完了這話吳鉤便縮了縮脖子,似是感受到了遠處孟淵投過來的冰冷眼神。


  好險,方才差一點兒就叫人家“姑娘”了,幸好他吳鉤反應快,沒露餡兒。


  傅珺踏著凳子下了車,便隨在孟淵的身後,一行人便如貴公子帶人踏青一般,慢悠悠地進了田莊。


  這田莊因離棲霞山極近,傍水依山,風光尚佳,因此每到春秋兩季,便時常會有貴人過來遊玩,孟淵等人的出現並未引起什麽動靜。


  此時正值春耕,田地中俱是勞作的農人,偶有一些孩子咬著手指站在路邊傻傻地看過來,也沒跟著走,也不怕人,看著也挺有趣的。


  孟淵自莊口的大路上轉上了一條土路,又繞了幾圈,便在一處不起眼的農舍邊停了下來。


  一個侍衛上前長長短短地敲了門,不一時那門便開了,走出來一個滿麵愁苦相的中年人,見了孟淵也不話,隻點了點頭,便將他們讓了進來。


  “去地窖。”孟淵簡短地吩咐道。


  愁苦相的中年人盯了傅珺一眼,見孟淵麵無表情,便沒再話,隻帶著他們穿過院子,來到了放雜物的一間土坯房中,拉開了一道暗門,露出了一段向下的階梯。


  一股森冷的氣息混雜著一種不出的味道。從地窖裏竄了上來。


  這味道傅珺很熟悉,是冷藏的屍體的味道。


  她勉強忍住竄上心頭的喜悅與/興/奮。


  這是她來大漢朝之後,第一次能夠如此近距離地接觸到屍體。


  能夠親自查案的感覺真是太美好了。


  吳鉤與那三個侍衛此時皆不由自主地掩了口鼻。


  孟淵轉眸看了一眼傅珺。


  她的眼睛真的很亮,像是夜空裏的星星,又像是最亮的寶石。


  她就這麽喜歡看屍首麽?


  孟淵摸了摸鼻子。


  傅珺此時已經完全進入了查案的狀態。


  她探手入懷,取出早就備好的以幹淨布巾製成的古代版口罩,自己先蒙住了口鼻,又遞給了孟淵一塊。


  孟淵接過布巾看了看。


  是上好的青州白棉布,布的兩端連著兩根粗棉線繞成的圈兒。


  他舉眸看了一眼傅珺,見棉布的線圈繞在她細嫩的耳朵上。臉被遮去大半。隻露出了一雙秋水般的明眸。


  雖樣子古怪,可是,她的眼睛實在很好看。


  孟淵拿著布巾正要戴上,瞥眼卻見傅珺又將布巾遞到了吳鉤手邊。


  孟淵身上氣息一冷。


  吳鉤縮了縮脖子。伸出去一半兒的手飛快地縮了回來。


  他這是嫌命長還是怎麽了?他真想給自己幾個大耳刮子。叫你沒眼力勁兒。叫你手賤。伸那麽快幹嘛?這是想死了不是?

  孟淵淡淡地看了吳鉤一眼。


  站在吳鉤身後的三個侍衛立刻齊刷刷地往後退了幾步。


  剛才他們可沒伸手啊。吳鉤跟他們一點關係也沒有,幾個人兩眼望地站在後麵。


  還別,這土坯房的棚黑漆漆的還真就是挺好看的。眾侍衛表示他們很喜歡看。


  這群沒義氣的東西。吳鉤苦著臉。脖子已經快縮沒了。


  “他們……”傅珺轉身看著孟淵,表情有些疑問。


  這些人怎麽看著她就像見了鬼似的,一下子退到那麽遠的地方,是出了什麽事麽?

  孟淵神情淡然:“他們守在外頭,我跟你下去。”


  他一麵話,一麵便十分自然地接過了傅珺手裏的布巾,塞進了自己的衣袖,一臉的雲淡風輕。


  傅珺點了點頭,一點沒注意到孟淵的動作。


  “那你戴上布巾吧,裏麵氣味肯定不好聞。”


  她話的聲音仍是那樣清淡好聽,就像是山風拂過耳畔。


  孟淵看了一眼傅珺,見傅珺已經走下了石梯,他的長眉又蹙了起來。


  她怎麽總會忘記自己還在養傷,經不得寒呢?


  “戴上風帽,下麵很冷。”孟淵低沉的聲線響了起來。


  傅珺立刻拉起了風帽,又緊了緊氅衣。


  地窖裏確實非常的冷,傅珺估計應該在零下五、六度甚至更低。屋子的四角放著半人高的大冰塊,正絲絲地冒著冷氣。


  這間地窖遠不如姑蘇的那一間,麵積了許多,且也更為低矮。孟淵這樣的身高,走在裏頭便需低著頭。所幸地窖裏點著幾盞明晃晃的牛油燭白燈籠,光線卻是十分明亮。


  那兩具屍首便放在地上,屍身上蓋著厚厚的白棉布,其中一具明顯嬌一些的,便是那具女屍了。


  傅珺走到屍身跟前,回首卻見孟淵停在了她身後幾步遠的地方,並未跟著她過來。


  “你不來麽?”傅珺問道。


  問完之後她才驚覺自己語氣的怪異。


  這又不是邀請別人賞花賞景,她這種殷勤的語氣是什麽意思?

  那一刻她真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孟淵的神情有些古怪。


  這真是他聽過的最奇怪的邀請。她居然邀他去看屍身。


  傅珺已經在解釋了:“呃,我隻是問一問,我並不是覺得這個好看。”


  真是越解釋越奇怪了。


  孟淵握拳抵在唇邊,像是忍笑的樣子:“我不擾你,你慢慢來。”


  原來是這樣。


  傅珺鬆了口氣。


  她知道自己確實挺奇怪的。還好孟淵這家夥知道她的事情,若是換了個人,她真是不敢想像。


  傅珺一麵想著,一麵便蹲在了女屍身邊,將白棉布掀了開來。


  屍體保存得還算不錯,目測死者的年齡約在二十五歲左右,腹隆起得十分明顯。大約是因為懷孕在身,死者看上去很安詳,即使凍得麵色發青,卻仍能瞧出眉目間的溫婉。


  傅珺在心中默默地祝禱了幾句,便戴上事先準備好的手套,開始細細查驗屍體。


  死者身上沒有明顯外傷,手碗等處亦沒有抵抗形成的傷痕,唯有隱約的幾處痕跡更像是凍傷而非外力所致。


  傅珺又掰開了死者的嘴,依據前世跟著法醫學來的一點知識,仔細查看了死者的口腔並咽喉部位。


  沒有被外力導致窒息的跡像,看上去,死者的確是死於事故。


  這個結果也在傅珺的意料之中。畢竟她對此事隻是存疑,並不能確定。


  可惜這個時代無法檢查胃容物,也沒有進行毒/性/檢測的儀器與試劑,否則應該還能查得更仔細些。


  傅珺拉起了白布,將之重新蓋在了死者的身上。


  看起來,她還是想得太多了,這可能真是一起事故,而那個聯調司官員隨身攜帶的秘件,也可能是因為其他原因丟失的。


  傅珺知道,這個結論很勉強,但目前卻沒有任何證據表明這是謀殺案,就算結論牽強,傅珺也隻能暫且取信。(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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