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傅珺走到身後的案前,將紫玉簫裝進了布囊中。那學監夫子便向她示意了一下,傅珺便躬了躬身,往門外走去。


  便在此時,忽聽太清軒外響起了一個聲音道:“且慢。”


  傅珺腳下一頓,卻聽那個聲音已是越來越近,大聲地道:“我家姐請這位學生且慢再走。”


  此時傅珺已經聽出來了,這話的人年齡似是很,估計也就七、八歲的樣子。


  果然,便聽前頭過話的金夫子哼了一聲,問道:“兒,你家姐是誰?”


  那童兒微有些氣促地道:“我家姐便是夏雲笙。”


  金夫子立刻便冷下了聲音問道:“她有何事?”


  那童兒聲音清脆地道:“我家姐想請這位學生將方才的曲子再奏一遍。”


  “胡鬧!”金夫子立刻不滿地道,“此乃我學府考試,何來再奏一次之?”


  那童兒似是早就料到金夫子會這麽,便又道:“我家姐還了,若是夫子不同意,她馬上就回館裏去。”


  金夫子一聽這話,差點沒氣了個倒仰。


  這都什麽事兒啊?他們白石書院的考試,居然還要被一個舞伎威脅。


  他瞪起一雙眼睛方想些什麽,一旁的山長曹詡卻道:“既是如此,且請你家姐少待。”


  那童兒應了聲是,又似是有些不放心地道:“我家姐了,如若聽不到方才的曲子。她馬上就回館。”罷便聽見那童兒蹬蹬蹬地一陣腳步聲響,卻是去了外頭了。


  傅珺全程聽完了外麵的對話,一時倒不知道是該繼續留下,還是該離開。


  那個學監夫子亦十分莫名。這可是頭一回遇見的情況,她也不知該如何處置。不過聽外頭曹山長的意思,此事怕是一時難以定論。於是她便向傅珺示意了一下,叫她仍在屏風後等著。


  而在屏風的另一頭,金夫子頭一個便怒了,掀著胡須道:“我早就過,那夏雲笙為人桀驁不馴。別弄出事情來。這下好了。還真被我中了。”


  曹詡卻是沒接他的話,而是問道:“魏先生,您有何高見?”


  魏霜溫婉一笑,道:“但聽山長定奪。”


  曹詡被她得一怔。心道這魏夫子倒是耍得一手好花槍。推得一幹二淨的。


  曹詡便又蹙起了眉頭。心下亦是十分躊躇。


  此時,卻聽劉筠沉聲道:“本王以為,便再奏一曲亦無妨。理由有二。”


  曹詡忙笑道:“願聞其詳。”


  劉筠便道:“其一,二伎共舞再加上夏雲笙的一句‘再奏此曲’,此位學生的成績,想諸位夫子已有定論。既是如此,複奏一曲亦無傷大雅;其二,若不允了夏雲笙的要求,她真的回去了,則接下來的學生必受影響。便是臨時再請人替補,總為不美。”


  曹詡聞言便道:“殿下所言極是。”


  其實,曹詡擔心的也正是第二點。若是夏雲笙真的走了,就算再找人替補上來,這一次考試也算是有了瑕疵。他當初堅持要請夏雲笙,就是瞧中了她那“雲笙未必舞”的名氣。

  他想的是,若是連驕傲自許的夏雲笙都能因白石學子的音樂而舞蹈,那得是多大的一場盛事?若再換一人則必不及她。而白石書院的名聲及形象,也要因此受一點波及。


  現在有了英王殿下這一番話,曹詡便也有了決定,於是當即拍板道:“既是如此,便叫這學生再奏一遍。我們隻賞樂,不動筆便是。”


  劉筠笑道:“曹山長真古之豪俠之士也。本王以為,複奏一曲,今日雖瞧來不妥,日/後/卻必成佳話。”


  傅珺在屏風後聽著他們的對話,心裏卻是沒有任何的想法。


  方才那一曲她是吹給自己聽的,隻是選在了錯的時間、錯的地點而已。卻不料,便是這樣的一曲,“因幕起,因燈亮,因眾人的鼓掌,而成了這一幕中的輝煌”。


  這是她前世讀過的一句詩,如今用在此處倒是正合適。


  既是有了山長的同意,於是傅珺便複又取出了紫玉簫,在金夫子的“開始”聲中,第二次奏響了《亂紅》。


  這一次,她的心境較之前平和了許多,曲中的那些許柔軟纏綿之意,亦因了心境的平靜而淡去。


  如果,第一次的演奏是“曲中有人,心中有曲”,那麽,這第二次的演奏,便正合了“水流花謝兩無情”的意境了。


  因為心中相對平靜,外麵的動靜傅珺便也都能聽到了。


  不過,這一次也很奇怪。那外頭竟是靜悄悄的,不聞一絲兒人聲,唯有微涼的西風拂過樹梢的聲音,襯著這一曲越見清冷至無情的樂曲,竟叫這太清軒裏的眾位夫子,亦跟著心情為之一寧。


  此時的傅珺自是不知,那外頭的人不是不想出聲,而是出不了聲。


  因為,“雲笙未必舞”的夏雲笙,在傅珺的這一曲簫韻之中,正自舞動著兩隻又闊又長、宛若水泛金波一般的水袖,翩然起舞。


  良久後,不知是誰在人群中輕聲歎道:“這便是‘清海流金袖’麽?”


  那原本佇立原地的杜春娘與秦黛眉,一聽這“青海流金袖”五字,俱是身子一震。


  隨後,便見她們迅速地彎腰向著跟來的人了些什麽,那兩個從人飛快地跑了下去,不一時又飛跑了回來,將手裏捧著的事物分別呈予了兩人。


  有那眼尖的卻是瞧見,那杜春娘自下人手中接過的,是一根極長的七彩腰帶,腰帶的兩端還有金色的流蘇;而秦黛眉拿在手裏的,則是兩把雪白的羽扇。那折扇雖是折起的,一股不出來的清婉香氣,卻自那扇子的折痕間彌散了開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靜靜地觀看著場中的這一幕。有好些人皆預感到,他們今來這一趟,隻怕會目睹到一場遠遠超出他們想象的盛況。


  此時,那杜春娘已是係起了腰帶,秦黛眉亦將兩把折扇迎風一抖,“刷”地一聲打了開來。而那乘風而來的美妙簫韻,亦恰好正逢著第一段與第二段之間的轉折之處。(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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