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那阿淵忽地一笑,懶洋洋欠伸了一下,淡聲道:“溫將軍再忍耐些時候,的一離開姑蘇便不會在將軍跟前礙眼了。”
溫佐立刻道:“那敢情好。”
他話的態度毫不掩飾,阿淵不由微怔,望了溫佐一眼,隨後便笑了起來道:“溫將軍倒是真性情。”
來也怪,方才他一臉冷淡的樣子,瞧著陰惻惻的,十分令人不快。可是他這一笑,整個人卻都變了樣,那隻左眼燦亮明澈,竟讓人有不敢逼視之感。
溫佐見了不由暗驚,再細看時,阿淵又恢複了方才那懶散的模樣。溫佐撇撇嘴轉過臉去,不再與這半大孩子計較。
過得一刻,王襄便將拓本拿了過來,阿淵便起身接過拓本,展開細看。
那拓本上的抬頭便是五個字:英吾王殿下、”。
隻看了這個抬頭,阿淵的眉頭便蹙成了一個“川”字,捏住拓本的手指也緊了緊,關節處開始泛白。
這封信是仿著傅庚的筆跡與口吻,寫給當朝唯一的一位一字王——英王殿下劉筠的。
信的內容十分簡單,但語句卻十分隱晦,粗看沒什麽,若細細思索,便會認為這信是以暗語寫成的。
其實,這信裏寫了什麽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個像傅庚這樣既為聖上重用,且一路升至知府的官員,將一封寫給英王的信交予了前嶽父王襄,再由姑蘇知府王襄埋在書房隱秘處收藏起來。這一連串的行為連在一處。是誅心都嫌太輕,加上個“反叛謀國”的罪名才堪堪夠格。
隻要這封信一被人搜出,傅庚、王襄乃至於英王,會遇到什麽樣的事情,那是一目了然的。
而聯想這封信埋藏的時機,恰是傅庚親下陂縣查證水道貪墨大案之時,再聯想這封信裏所牽涉的人物,那主謀之人是誰,幾乎便呼之欲出了。
直到現在,每每思及此事。王襄還是止不住後背發寒。
若非傅珺警覺。若非她那令人驚歎的記憶力與觀察力,讓王襄先一步堵住對方的路,後果實是無法想象。
溫佐不知那信上寫的是什麽,隻覺得那個叫阿淵的少年。在看信的瞬間又換了個樣。一股森森冷意自他的身上散發出來。讓周圍的溫度都降了幾度。
那是一種令人膽寒的殺氣。
溫佐忽然便覺得。他好象一直有點瞧了這個叫阿淵的少年。
這少年身上的殺意淩厲如刀鋒。就連他這個上過戰場、砍過敵首的人都覺得寒意森然。由此可知,這少年的經曆,隻怕十分不簡單。
阿淵細細地將拓本看了幾遍。便雙手捧著還予了王襄,隨後單膝點地,雙手抱拳過頂,恭聲道:“在下代我家主子,拜謝王大人。”
阿淵此舉大出王襄與溫佐的預料,王襄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忙要上前去扶。阿淵卻已經長身立起,扶住王襄道:“王大人料敵先機,免去一場大禍,若是我家主子在此,亦會如在下這般行禮拜謝的。還請王大人勿要推辭。”
見阿淵語意懇切、態度真誠,王襄自來便是個大落之人,便撫須笑道:“既是如此,那我也不多什麽了。”心中卻在想,若英王知道那料敵先機、免其大禍的人,乃是一個十歲的姑娘,不知又會作何感想?
阿淵自是不知王襄笑容背後的意思,他想的卻是另一件事。
這封信用意如此險惡,時機又是如此巧妙,目標指向又是如此明確,按那布局之人基本已明,就是被圈起來禁足的那位。
可不知為何,阿淵卻總覺得,這件事太過於順理成章了。
雖然王襄先行勘破此局,又做了不少準備功夫,免去一場大禍。可是,若設局之人是被圈起來的那個,怎麽可能不留後手?就算沒有這封信,以那人的力量,也足以讓局勢換一種走法。
然那布局之人卻不知出於何種原因,竟至匆匆收手,棋考之後便再無波瀾,因此予人的感覺便總含著幾分怪異,像是臨時起意,又像是撞大運似的,完全經不起推敲。
阿淵眉頭微蹙,思忖了一會,隨即便做了一個決定。
他抬起頭來看著王襄道:“王大人,在下有個請求,希望王大人能夠應允。”
王襄見他神色鄭重,亦端起神色問道:“何事?”
阿淵微微一笑道:“今年這個年日,在下怕是要在王大人這裏過了。”
王襄驀地抬頭,神色微驚地看著阿淵,溫佐亦是麵露訝色。
方才阿淵才過,不日便要離開姑蘇。怎麽就這一會的功夫便改了主意,他留下來的目的又是什麽?
一時間,玄圃書房中一片寂靜,屋中的老、中、少三個男人皆沉默了下來,唯有雪粒隨風舞落,輕敲窗欞,發出寂寥的聲響,為這間安靜的房間,添上了一縷莫名的寒意。
發生在玄圃的這一幕,以及那個神秘的少年阿淵,傅珺自是全不知情的。
自玄圃取回傅庚的信後,她便帶著人回了幄葉居。
此刻,她正坐在她慣常坐的條案前,就著半窗細雪、一樹殘枝,繼續翻看那幾本賬冊。那封信則擱在桌子上,信上的火漆尚還是封著的。看傅珺的樣子,像是根本就沒把這信當回事兒。
見傅珺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那封信就那麽擱在桌上,傅珺連個眼角都不往那信上落,沈媽媽便有些坐立不安起來。
沈媽媽是真心疼傅珺,想要上前去勸一勸傅珺,叫她先看了信再。無論如何那也是她們姑娘的親爹寫來的信,姑娘便有再大的氣性,這信也是要看一看的,萬一上頭寫著什麽重要的事情,耽擱了可怎生是好?
見沈媽媽一臉的欲言又止,許娘子便輕輕拉了拉她,又向她搖了搖頭,湊在她耳邊輕聲道:“姑娘會看的,媽媽莫急。”
沈媽媽便看了傅珺一眼。從她的位置看去,隻能看到傅珺的半個側臉兒,依稀還是當年那圓圓胖胖的可愛模樣。沈媽媽的心裏微微一酸,到底收回了腳步,歎了口氣,自去翻揀手裏的針線去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