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 反擊(下)
長安。
高朋滿座,鶯歌燕舞。
自太師董卓以下,太傅馬日磾,太尉皇甫嵩,司徒王允,司空楊彪,無不與宴,既為太師董卓賀壽,也慶新一年的到來。又因呂布回襲並州擊殺逆賊劉封,功成身退,小皇帝劉協顫抖著手發布了初平三年的第一道詔書:拜了呂布為溫侯,領左將軍!
同時,徐榮擊敗劉備,將其遂出弘農,眼見東都洛陽克複在望,天子龍顏大悅,使徐榮領後將軍,拜祁侯。至於董氏一門又有幾人封侯,幾人拜爵,幾人加邑,卻是數之不清了。
失意的涼州宿將李傕張濟等也有成為座上賓,隻是這些人看著呂布的眼神,分明就寫著嫉妒兩個字,他們可是知道呂布這個“功勞”怎麽寫了!尤其這一次加官的,呂布是並州人,徐榮原本是洛陽軍舊係,都跟涼州人搭不上邊,無論誰也沒有想到,太師現在會信用這些人!
李傕搖搖晃晃,走到呂布麵前,咧了咧嘴道:“溫侯,末將往日衝撞,多有得罪,今日這杯酒,且向溫侯請罪,請溫侯大人大量,不要再放在心上!”
呂布離座站起,與李傕微微一笑,道:“李將軍是太師信重的人,與我呂布就是生死兄弟,往日你我哪有什麽怨結的?呂布可不記得了!”
本來見李傕走上前去,董卓心中便大不喜,他素知李傕與呂布互對不上眼,卻想不到呂布居然說出這樣一番誠摯的話來,當即哈哈大笑了起來:“稚然(李傕字),你且不必眼紅奉先,老夫自然給你立功的機會,廢了一條胳膊也不打緊,位子老夫給你留著,隻要你再立新功,日後封侯拜爵,還不是老夫的一句話!”
李傕大喜,拜倒在董卓麵前,朗聲道:“未將定然誓死效忠太師!”
馬日磾等人俱是微微色變,低下頭去,默默的飲著酒,董卓的這一句話,倒是不虛。
董卓暢懷大笑,肥碩的大手重重抓了兩把下頜黑濃胡子,連叫了幾聲“好”。呂布卻站了起來,向董卓躬身一拜,環視著眾人,團團一揖,沉聲道:“得太師錯愛,呂布建了些許微功,本不敢受天子如此褒獎,奈何諸位大人美意,呂布不敢拂逆,呂布敬諸位大人一杯!”
眾人舉杯,客氣的謙讓著,幾個聰明的盡道著呂將軍勇武天下無雙,溫侯神射無敵,太師慧眼識英才等等,吹捧一個接著一個。董卓老懷大慰,哈哈大笑,尤其看著呂布越來越懂事,心中更是大喜不已,在眾人勸解下連飲了數杯,雙目不覺有些迷離了起來。
張濟看著呂布高興,更是難得的走一番並州回來後就低了姿態,不再那般的盛氣淩人。眼下李傕也與他套上了關係,太師更是對他信重有加,自己若還與他舊日見識,怕是要惹了太師見憎了,當即也舉杯緩步走到呂布跟前,高舉過頂,嗬嗬笑道:“張濟沒用,當日受了劉封小兒蒙蔽,竟至丟了太師威風,虧得溫侯為張濟報了當日之辱,張濟請敬溫侯一杯,敢請溫侯為諸位大人說一下當日擊殺劉封的壯舉,讓諸位大人,也一同高興高興?”
聽了這話,呂布臉上卻是一僵,輕咳一聲,淡然道:“張濟將軍厚意,呂布本不敢辭,隻是劉封究竟死否,呂布尚不得知!既然並州隻傳劉封重傷,想來劉封就是還沒有死,至於擊殺劉封的事,怕是誤會了!”
“呃?”張濟馬屁拍在馬腿上,一時呆愕,尷尬不已,手中的杯子收也不是,放也不是。李儒輕輕一笑,道:“朝中大臣皆傳劉封已然身死,想必諸位大人是不敢欺瞞天子的。奉先先飲此杯,也不算過了。”
呂布回到長安時,本還想著涼州人會看自己笑話百般羞辱,卻不想李儒第一個敬重自己,還親冒風雪趕來迎接,這個人情,卻是記下了。此時聽李儒這般說,卻哪不知道他是在幫自己給張濟一個台階下?當即微微一笑,舉杯環視眾人,謹聲道:“呂布不敢貪功,請與諸大人同飲此杯!”
侍中常琦一臉的尷尬,額上冒著豆大的熱汗,當初就是他第一個上書小皇帝小協,為擊殺劉封的呂布請功的,自然這是奉了董卓的命令,隻不想人家壓根就不領情!而且聽呂布這麽一說,劉封倒像隻是受了傷而已的,若是一旦證實劉封其實沒有死,自己這個欺君之罪,便是跑不了了……
李儒瞥了王琦一眼,舉杯小飲了一口,輕笑道:“不管劉封是否身死,溫侯千裏轉擊,大亂並州,響應車騎將軍討伐劉備,這場大功,是怎麽也掩不了了!隻是天子小氣,呂布將軍功高賞薄,嗬嗬……”
王琦長鬆了一口氣,感激的看了李儒一眼,雖然李儒這一句話仍然免不了他欺君之罪的指責,更是明白一旦需要時,自己還會是李儒拋棄的對象,卻是讓他暫時從眾人的目光解救了出來。至於這次呂布得了賞,是因為殺了劉封,還是因為配合了袁紹,卻還是可以商量了。
皇甫嵩與朱俊相視一眼,俱是黯然,不管李儒這一番話幾分真幾分假,袁紹有否與董卓達成秘密協議,他目無朝廷不顧家仇卻是無疑了,這樣的人,自然再是望不上了。
馬日磾身為太傅,負責教導小皇帝劉協,聽了李儒指責小皇帝不懂事,吝嗇惜賞,卻是不能不反駁了,遲疑的看了滿目淫邪正在揉掐添酒侍女酥胸的董卓一眼,臉上一僵,緩緩的道:“劉承澤是否已死,眼下還無定論!若是日後傳其死而複生,隻恐天下人要看了呂將軍笑話,且天子賞賜,國家至重,自然不敢任以一傳言妄與!若是日後證實劉承澤確是死在呂將軍手中,天子再追賜,也是不遲。”
他久居廟堂,自然聽得出李儒這是什麽意思,本來董卓勢大,天下事是圓是方,都是他一人說了算,自己既然無力與他爭,便也不必多費那事了。但若因為他們的任意妄為,卻歸咎於天子,馬日磾卻是不答應了。
李儒哈哈大笑,與馬日磾拱手致意,道:“李儒無知妄言,隻不知道天子原來早有成算,還在為溫侯抱屈,實在可惡得很,自罰三杯,代為太傅陪罪!”
隻是這三杯下腹,卻是淡而無味,雙眸一時呆定,凝望著窗外風霜,卻不知老友那邊,怎麽樣?
夜,又漫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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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石。
“叔優,你好清閑,卻不知這一裝,還要裝到什麽時候。”郭圖一臉的苦笑,坐在王柔榻前,搖頭不已。
“公則,你也看了,我就這模樣,若再催我,怕不是要了我了命了!”王柔一臉的蠟黃,隻是不知他是怎麽做到了,連日往來探視親友,無不傷懷,倒是這個郭公則,半點也不領情。
郭圖自然不領情,微微拈須,笑道:“不戰不防不降不逃,叔優,你倒是想了好主意!你可知道,劉封已死在了朔方,劉備被徐榮與袁公路聯手製住,車騎將軍大軍已經圍住了晉陽,劉備覆亡在即,你縱為劉備父子盡忠,奈王氏一門何?”
“袁公仁義之人,王柔雖然有罪,想他不會為難我王氏一門的罷!公則又何必誆我,袁家與董卓滅門之仇,袁公路敢與董卓聯手,豈不畏天下悠悠之口,死後,又如何見袁氏列祖列宗?”前麵一句話是虛的,王柔卻是心虛得很,倒不是怕王氏一門會遭了袁紹的毒手,王氏與袁紹沒什麽切齒之仇,對袁譚郭圖也算禮遇,想袁紹還不至於那麽絕情。隻是倘若真如郭圖所說了那般,袁紹一舉滅了劉備占了並州,以袁氏之威望,袁紹之雄才,平定天下改朝換代,怕也不是什麽難事。到時太原王氏因為自己的緣故而受了遷怒,自己豈不是成了王氏的千古罪人!
郭圖哈哈大笑,滿是怪異的看著王柔,像是聽著一個極好聽的笑話一般,道:“叔優你難道忘了,公路與車騎將軍自來不合,公路自來悖逆,他愛與董卓合盟,又有什麽奇怪了?”
“呃?”王柔大愕,一時不解,隨即醒悟了過來,滿是不信的看著郭圖,仔細的道:“公則是說,袁公路與車騎將軍……”
郭圖點了點頭,笑道:“叔優你且想想,車騎將軍但需要,公路可曾一時怠慢?這豈是勢同水火的兩兄弟該做的?且不說別的,這一番,若不是公路背負天下罵名,襲殺劉備糧隊,車騎將軍又以什麽借口進逼劉備?”
王柔倒吸一口涼氣,不無感慨的道:“想不到袁公路有如此胸襟,直教天下為兄弟羞愧!”
“嗬嗬,叔優不也有個好弟弟?”郭圖拈須輕笑,“並州誰不知道王季道藉藉無名,卻是一等一的大智大賢!”
王柔苦笑一聲,他倒是不知道自己弟弟還有這樣的名氣,自然明白這是郭圖在為自己吹捧了,不過自己的這個弟弟確實才略遠過於自己,由己及人,一時對袁氏兄弟種種,竟不由的心生向往。
郭圖看在眼裏,笑道:“叔優,我已等了你這許多日了,想必你每日隻盼著我與大公子早點走了吧?一見我的麵,便要腹內發酸了!”
王柔大是苦笑,亦不反駁,這確實是實情。
“我亦是失望得很!”郭圖臉上浮起一絲慘淡之色,凝視著王柔避閃不已的雙眸,王柔已是心顫欲裂,若是他知道自己偷偷派人給主公和公子送信,蠟黃的臉上轉過一片慘白,豆大的汗珠不住了湧了上來……
郭圖在他家呆得清閑,揮指天下,胸有成竹,他卻是每日受著無盡的煎熬,若是劉備反擊成功,他一家固然無事而有功,若是劉備敗了,一旦偷偷通報劉備父子的事被捅露出來,王柔真不敢想象那會是怎麽樣的一種情形……
千方百計的想躲,卻最終,怎麽也躲不開!
郭圖卻是一怔,不明白他怎麽會有這麽大反應,略一遲疑,緩緩的道:“叔優,你該知道,我之所以來這裏,仍是因為你我是知交好友,送你一場富貴,也送我家大公子一個揚名天下的機會,可是,你——”
說到這裏,郭圖卻又止住不說了。
王柔深吸了口氣,苦笑一聲,雙手撐著床榻坐了起來,雙目發直,長歎一聲,道:“公則,你不必再說了,千錯萬錯,皆是我一人的不是,公則若還當我為你的知交好友,就請護我一家老幼,王柔九泉之下,也記著你的恩情。”
“嗯?”郭圖一怔,卻想不到他會說出這一番話來,心中狐疑不定,緩了緩,卻見王柔再無了說下去的興趣,隻是雙目僵直,瞳孔發散,便如死了的一般。心中隱隱起了一種不祥的預感,往外看了一眼,卻又自失的一笑,他既然與我托付後事,我又有什麽好擔心了?想通此節,郭圖哈哈大笑了起來。
王柔卻正教他從鬼門關裏喚了回來,呆呆的看著他發笑,卻不知是什麽道理,心中卻是茫然一片,隻定定的看著郭圖,不知他什麽時候會靜下來。
“叔優,你我知己好友,我既說了要送你一場富貴,今日卻還來找你,自然該是你的還是你的!況且,我家大公子既然來了,你還有什麽好擔憂了?”
“嗯。”王柔輕輕點了點頭,心中卻還是空白一片。
郭圖看他如此,心中不由的大是憐憫了起來,搖了搖頭,誠懇的道:“叔優,我實話與你說了,我家主公大軍早已南下,隻在這三兩日間,便可直達離石,西河有幾分力氣,你最清楚!一旦我主取了西河,晉陽便成了死局,劉備勢力土崩瓦解,並州便是我主囊中之物!你若能率太原王氏歸順,以你太原王氏在並州的地位,這一場功勞自然少不了你,同時也可免了並州百姓這一場兵禍,以你之賢,又豈會不明白這個道理的?”
“你,你是說……”王柔完全呆了,大喜大悲之下,竟至結結巴巴的,一時說不上一句話來,隻是雙眼中,滿是欣喜之色,連連長吐了幾口氣,雙手劇顫不停。
“嗬嗬,叔優還有什麽不明白了?”郭圖一怔,微微一笑道。
“這,我,嗬嗬,我,我明白了!”王柔喃喃低語,緩緩的鬆了口氣,雙目一闔,輕輕的靠了下去,隻餘幹瘦的胸口急劇的起伏著,汗水已然濕了一身。
郭圖目瞪口呆,猛的站了起來,手指著王柔,暴跳如雷,厲聲喝道:“你,你究竟做了什麽!”滿目的驚惶,無盡的絕望,郭圖霎時卻像老了十歲一般,花白的須發愈顯得蒼茫了起來,渾身上下空蕩蕩了,隨著這一聲暴喝,所有的力氣,也一並的給抽空了,再無一絲剩餘……
他終於是明白了!
若僅僅是王柔一人要為劉備父子盡忠,又何以至於驚嚇成這個樣子?
又何以至於,要向自己托付後事?難道主公就是一個濫殺的人嗎?
可笑,可笑啊,可笑!
可笑自己居然滿心歡喜的來勸說他,居然還當他是自己的知交好友……
頹然退後幾步,郭圖搖搖晃晃的,蹣跚著步子向門前摸去,哆嗦著手,拉著門栓,一下,兩下,竟然拉之不動,低頭一看,卻是拉在了窗椽上!
“嗬嗬……”郭圖兩聲慘笑,翻過身來,背靠著窗椽,漠然看著王柔,緩緩的坐倒了下去,坐到了冰涼的地麵上,深深吐了口氣,閉上了眼睛。
王柔亦是呆了,他也知道,自己再也沒有什麽瞞得住他了,也再沒了退路了,可是他卻還是半點也動彈不得,定定的看著麵無人色的郭圖坐在地上,卻像是索命厲鬼一般,明明隻是坐在那裏一動也不動,卻有著無盡的壓力,壓得他喘不過去來。
“咚咚咚!”一陣不疾不緩的敲門聲,王柔緩緩的醒了過來,低頭看了郭圖一眼,郭圖冷冷的一笑,看著那那扇門。
“咚咚咚!”門板再次響了起來。
王柔張了張口,卻隻感覺一陣口幹舌燥,發不出半點聲音來。
“王叔優大人,末將張郃奉公子之令前來,請大人移駕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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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晉陽。
城外,袁軍大營。
“主公,鍾繇使了禁足令,所有人等隻能在家靜候,一旦有發現私自在外行走,軍士可以就地屠戳,我們的探子已經死了十幾個,餘下的人,除了晚上,再不能出來。”審配有些猶豫的,看著麵沉似水的袁紹一眼,將最近的一份來自晉陽城的信報報了上去,除了鍾繇的禁足令,就是死了多少個探子,除此之外,再無餘物。
“再沒有其他辦法了?”袁紹微微皺眉,輕撫著有些發燙的額頭,沉聲道。
他不懼攻城,可是這種天氣發動攻城戰,對攻城方是一種災難!冬天本不是出軍的合適季節,然而若不是冬天,自己的行軍也不會這般的隱蔽,成功的瞞騙並州所有人這麽長時間。而且也就是這個冬天,劉備父子分處兩地,一個受傷一個受製,公孫瓚又正與劉備父子嘔氣,一時不會反應過來,機會,一縱即逝!
審配搖了搖頭,關羽善於治軍,晉陽守軍根本無懈可擊。忽的想起一事,又向袁紹急道:“主公,剛接到寇略雲中五原諸郡的鮮卑人來報,自朔方往東,沿途發現了大量凍累而死的戰馬,前後足有上千匹,都是並州精銳才有的上好戰馬!”
“嗯?”袁紹眼睛一亮,不自覺站了起來,“劉封沒死?”
審配看了一旁滿是失望之色的沮授一眼,低著頭道:“自朔方往東,所過諸縣城,這連日來都是許進不許出,是否是劉封親自領兵還不知道,也可能是劉封的親信張郃!”
“張郃?”袁紹不自覺的看了一旁默然不語的沮授一眼,又坐了下來。幾日前,沮授一直慫恿自己分出一軍在沿途設伏,以備劉封的回援,這下看來,當時若是聽從他的建議……
袁紹一代梟雄,說他畏懼劉封,自是不可能的,不過劉封年少卻已威名廣布,縱然袁紹再也怎麽瞧不起出身卑微運氣暴好的這個黃口小兒,卻也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劉封並不是容易對付的人!
然而懊惱已是無用。
恨隻恨當時諸將竟沒有一個人站出來主動請戰的,而許攸又力陳方前天寒地凍,野外設伏不是一般士卒能受得了的,而且朔方距晉陽足有七八百裏,天既大雪,山路崎嶇,劉封一不可能這麽快就得到雁門事變的消息,二就算劉封得到了消息也不太可能這麽快就能趕回來,這樣的大風雪,對他就是一個嚴峻的考驗!
而且,隻要郭圖成功降取了西河,就算劉封回來了,也再於事無補。
再者,傳聞劉封身受重傷死生不明,臨近新年竟然還留在朔方不回晉陽,這又將這一層危險的可能性大大的降了下去。
……
種種理由,讓袁紹采取了許攸的大膽建議而不是沮授的穩妥起見。
幸好,許攸同時又建議由顏良親率三千精騎火速奔襲西河,逼王柔就範,這一下,就看顏良了。
同時,袁紹卻也深深的希望,劉封是真病得快死了,這一回領兵而來的,是那個張郃吧!雖然高覽也曾數在自己麵前大讚張郃勇武將略十倍於自己,然而自從聽聞他在麵對呂布時竟然驚惶失手,才致使劉封受傷,也正因此而讓關羽下了獄,幾乎打殺這件事時。這樣的人,又淡出了袁紹的視力,再不足為慮了。
搖了搖頭,驅散心中種種,袁紹冷冷盯著前麵沙盤模擬的並冀地形圖,沉聲道:“若依行程,顏良該到了吧?”
審配看了沮授辛評一眼,道:“回主公,按行程,西河應已在大公子掌控中了。”
看著袁紹一臉陰鬱,審配識趣的挑著好聽的話說。
沮授卻搖了搖頭,道:“主公,我以為,西河未必容易能拿下,主公當另謀出路!”
“這話怎麽說?”袁紹心中不悅,臉上卻沒有絲毫的表示,看了沮授一眼,道。
沮授卻從中看到了不滿,深吸一口氣,躬身一揖,道:“主公,倘若公則真能勸得降王叔優,當不會到了此時還不與主公回報!且,劉備治並甚得民心,太原王氏亦受其大恩,僅憑公則一番口舌,授以來,必不能致服王叔優。”
辛評心中不悅,他郭圖自來交好,欲要說話替他辯解,卻想起主公現在已然心焦萬分,自己萬言萬當,不如一默,倘若惹惱了主公,可不是好耍了!
邊上的許攸卻已是手足冰涼了。當日正是他的一番話讓主公舍棄了沮授的建議,而今看來,沮授當初的穩妥卻是必須的!現在,一切都隻能指望於顏良了,倘若連顏良都出了閃失,主公征討並州刹羽而歸事小,自己這一生,怕是別想再出頭了!
“顏良已飛奔西河,有高覽為向導,劉封就是親來,他千裏奔馳,必然疲憊不堪,如何能擋得住顏良?”袁紹卻不知是為何,自己竟不自覺的與沮授爭辯了起來,在他心中,顏良是冀州第一大將,驍勇善戰,所部又都是冀州精銳,沒有任何理由會敗給劉封的。何況,王柔那邊雖然沒有郭圖與袁譚的好消息,卻也沒有他們的壞消息,至少說明,王柔還在觀望中,隻要顏良大軍開到,王柔一介書生,無兵無將的,又如何擋得住?
沮授自然明白主公急切的需要來自西河的好消息,可是他卻不能為了哄騙主公而耽誤了大事,眼見許攸辛評幾人俱都雙目遊離,明顯是看出了問題卻還在畏事不敢直陳,盡是在自己哄騙自己。沮授更不由的大是失望,恭恭敬敬的與袁紹躬身一揖,道:“主公,未慮勝,先慮敗,此乃兵家萬古不易之法則,眼下顏良所部還無聲息,授請主公先準備退策,莫要因小失大!”
這一番話,卻是逆著袁紹龍鱗往上批了,雖然明知主公會生氣,甚至會暴跳如雷,沮授卻不能不說了,形勢,已經向並州這一邊傾斜了!
大帳內突然靜寂了起來,落針可聞。
沮授躬著身,靜靜的等待主公的發落。
許久,袁紹緩緩的道:“此事,再議吧!”略一頓,看了沮授滿臉的失望之色,袁紹青紫的臉上幾下微微抖動,道:“則注,你去擬個條陳來。”
“諾!”沮授長長舒了口氣,條陳其實早就有了,隻是,不知道主公什麽時候想聽罷了,現在就算自己強行說出來,他也是聽不進去了。
袁紹揮了揮手,眾人躬身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