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再一次亂吠!
劉封大是無奈。
我忍!
我忍!
忍——
“好膽!”
“放肆!”
見著衛行如此無禮的直麵斥責自家公子,劉封能忍,他的一眾侍衛勃然色變,紛紛拔劍哇哇大叫了起來。他們可沒這麽好脾氣,至於大局什麽的,見鬼去吧,若不是看著欺負一個文弱書生丟人,早衝過來將衛小白臉剁成十七八塊了。
衛小白臉也是吃一驚,登時冷汗迭冒,麵白發虛,雙腿亦有些發軟,不由自主的後退了一步,隻是在美人麵前,卻不敢示弱,聲音卻依然鎮定,怒道:“劉封,這大漢天下,竟無王法了不成!”
衛家幾百年不倒,富甲河東,衛行自小錦衣玉食,“死”字怎麽寫早忘到爪哇國去了。
“王法?你數次對本侯無禮,若這大漢朝還有王法,先治你個不敬之罪!”劉封氣極反笑,他可是正宗的大漢朱虛侯,漢室宗親,衛家家世再怎麽顯赫,明麵上也比不上大漢的公侯來得貴重,何況隻是一白丁的衛行。想是這想這麽,衛行卻冷哼了一聲:“你自為大漢侯爺,國家有難,你卻自顧逃命,還有何臉麵自承大漢公侯?”
劉封一時氣得說不出話來,這樣的一種人最是口齒靈俐,自己一肚子無能為力,卻慣會指責別人不去一死殉道的,跟他們這種人根本就是沒道理可講!
似也覺得自己這一番話說得太過了,衛行氣勢緩了下來,帶著幾分歉色。蔡琰凝視著不遠處劉軍為所收攏的災民營建的簡易居所,悠悠歎道:“這一路行來,也隻見了劉將軍仁義為懷開倉濟民,各路諸侯,名為為國除奸,縱著百姓流離失所卻無動於衷,著實令人憤慨!”
衛行亦是見機即收,遞了蔡琰一個安慰眼神,向劉封彎身致歉:“衛行無狀,隻因心係伯喈先生,還請劉公子莫怪……”
一剛一柔,一打一拉!
衛行橫加指責,先占了道義上的製高點,蔡琰倒先捧了下劉封,繼而為衛行的失禮開脫,叫劉封縱是心中有氣,還是發作不出來。劉封竟有一種被打敗了感覺,看著一臉誠懇的兩人,搖了搖頭嗤笑道:“先踩兩腳,再捧兩句,何苦來著?”
這話說得有點讓人摸不著頭腦,衛、蔡卻俱為大臉色一變。
“劉將軍,在你眼中,竟是如此看待我二人嗎?”蔡琰玉臉微微一紅,美眸靜靜的對著劉封,卻無一絲慌亂之色,隻有一種淡淡的幽怨。
“那麽,二位可否助我一臂之力?”劉封也不與她糾纏,微笑著反問道。
“侯爺天縱英才,你都以為棘手的事,在下不過一介書生,黃口孺子,隻怕力有不逮!”衛行有此錯愕,不無譏諷的道。
劉封搖了搖頭:“若是在冀州並州,自然用不著你們,隻是在說畿,我卻無能為力。不過二位若是有心,卻是輕而易舉的事。”
“將軍請講。”隱約覺得微有不妙的衛行還待推托譏諷,看了一旁沉思的蔡琰一眼,遂小心的道。
“董卓火燒洛陽,”劉封看了他二人一眼,“公倉私儲,官府民居,能帶走了全皆帶走,帶不走了便付之一炬,百萬洛陽居民或為他脅裹西去,或就此流離失所,青壯為賊寇,老弱填溝壑……
家父心中不忍,散發軍糧救濟百姓,先後左右收攏災民已不下五萬人,每日絡繹而來亦有數千之眾。我軍千裏饋糧,本就隻有幾千軍士,徒然多了這數萬百姓,眼見著糧草不繼, 衛公子河東世家之後,若能資助我些許糧草,劉封感激不盡!”
看著衛行還有些猶豫,劉封無奈的自嘲道:“我不與你找誆,若非指望著你或能緩我眼前之急,就憑著當日你在河東的舉態,我才懶得出來受你的氣!”
衛行俊臉一紅,又有些羞急,冷笑道:“兵連禍結,是誰人為之?今日劉公子能開倉濟民,百姓便是隻有感懷公子活命恩德了,世代不忘了!”
“眼下不是鬥氣的時候,也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這數萬百姓嗷嗷待哺,還請衛公子施與援手!”劉封沒有分辯,歉然一揖道。
蔡琰心有不忍,期翼的看了衛行一眼,道:“隻將軍收攏的這五萬百姓,每日口糧就不下千斛之多,而京畿受災百姓不下百萬,而時節已經到了七月,就是要補種也來不及了……”
衛行低頭一偏:“我衛家名為河東首富,董公征糧,袁公也征糧,劉公子還要征糧——”說到此處,衛行嘴角微微上翹,“劉公子怕是不知道,這地上長的是糧食,不是砂子,隨便一抓就是一大把!”
“劉封失策,衛公子看來真是無能為力了。”劉封心往下沉,輕舒了一口氣,靜靜的看著眼前俊美飄逸的一張臉,底下,卻是這般的冷血!
蔡琰有些失望,默然的低下頭來。
“我家遠在河東,遠水救不了近渴,而且,我父雖為族長,很多事情他也是做不得主的。”衛行有些猶豫,目光亦有些飄離。
“我也不要太多,隻要這幾萬災民度過眼膠災荒就行。”劉封還是不希望運起自己最後一張王牌,“公子能否與我作保,我以並州的名義,向河南丁家、新城徐家借糧?三個月之內,我能從並州送來糧草,或等價之物代換?
據我所知,河東衛家與丁家、徐家曾有大恩,衛公子與丁家、徐家也多有往來……”劉封沒有放棄,隻是退讓了很大的一步。
“並州一部丁口不及京畿一郡,又連年征伐,劉公子如何做保?”衛行嗤笑一聲,“這幾十萬災民,閣下不會以為濟了他們三個月就可以了吧?”
“我們這一路過來,京畿世家不少,開倉濟民也不在少數……”蔡琰略有些猶豫,輕聲道,她幼年與蔡邕亡命江湖,這裏頭的玄機卻是瞞不過去的。
“若是賣身為奴,青壯餓不死,女子孩童也有人要,隻是那些老人體弱的呢?”劉封冷笑道。亂世之爭,最苦的就是流離失所的百姓,那小門閥小世族自保不足,還可以亡命他鄉,學有幾門闊親戚可投奔。而像河東衛氏、河南丁氏、新城徐氏等連縣跨郡的豪門卻幾乎不會受到什麽影響,卻正好可以借機兼並無主良田,逼迫那些走投無路的災民們賣兒賣女,賣身為奴,隻要還有點用處的人都逃不過這個命運,除非,他們選擇做亂世的強盜!隻有那些孤弱殘老,拿著賤賣兒女後一點可憐糧食慢慢等死。
“若無各路‘英雄’,又哪來的如此煩惱?”短短不過半月,河東衛氏奴仆又多了上萬人,此中的道理,衛行並非不懂,隻是事不關已,他也覺得,一個能買一個願賣,也是天理常情,並無不妥之處,對劉封話裏明顯的指責自然不服,尤其見劉封出言譏諷蔡琰。
“衛公子看來真的是有心無力了?”劉封說不過他,長吐了一口氣。
“我若往丁家、徐家,當可借得兩三萬斛,至於我衛家,已為袁公供奉大量軍資,餘糧不多。”聽著劉封放鬆的語氣,衛行隱約感覺到幾許不妙,咬了咬牙給了個數字。
蔡琰擔憂的看了劉封一眼,輕輕一歎道:“國家苦難,百姓何辜。”
“是啊,一家一姓之興廢,苦了,卻隻有他們!”劉封冷笑一聲,“伯喈先生為董卓所脅迫,不得已充任董卓的信使往冀州代董卓傳話。我是將伯喈先生強留於盧奴,隻因董卓危如累卵,命不能久,又貫能遷怒於人,不想先生受累罷了。此事伯喈先生心中有數,衛公子這連月來,想必也有派人往冀州了,之所以不得先生的回話,隻不過是董卓未退,蔡小姐還在洛陽,伯喈先生不敢據實相告罷了。”
蔡琰玉容微微一變,美眸有些複雜的看了衛行一眼。衛行亦是一臉的複雜,確實如劉封所說的那樣,他曾派人前往冀州探查蔡邕的消息,卻得到蔡邕已被脅裹往並州去的消息,而並州眼下還沒消息回報,但依劉封的話,顯然亦是大有道理的。
“二位信我也好,不信也罷,為人指謫的日子多了,劉封不在乎再多二位!”
蔡琰心頭一突,微微一歎,道:“妾身既然來求見於將軍,哪有不相信將軍的道理。”
這個時候,信不過的話她又如何能說得出口?
衛行也非庸人,扣押蔡邕於劉封確實沒什麽好處,不由的大悔自己魯莽,隻是他一向自恃才高,事實如何也還未證實,低頭服氣的聲音卻無論如何也發不出口。
劉封點了點頭,瞥了衛行一眼,淡然道:“衛公子對蔡小姐心懷愛慕,關心則亂,我亦不與你計較,至於蔡公安危,異日自然會有分曉。”
說罷,劉封向蔡琰又道:“今日天色已晚,方圓數十裏內並無人家,蔡小姐若不嫌棄,可暫宿於我軍女營中,如若不願,可速離去,天黑路滑,自己小心為上!”
略一頓,有些自嘲的道:“我軍女營,嗬,劉封雖然不肖,卻不如二位想象的那般不堪!”
蔡琰讓劉封一番說得又羞又愧,衛行於她有意思,隻是蔡邕一去冀州已有半年餘,衛行常來安慰她,這樣的話卻不曾唐突直白的。
衛行亦被劉封說得麵紅耳赤口幹舌燥,其實他本不是魯莽之人,隻是正如劉封所言,關心則亂,他一個富家公子哥,根本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眼見了蔡琰嬌羞模樣,一時便癡了,卻忘了回答。
劉封心中煩悶,示意楊默為他們一行人安頓下去,也不再理會這二人便自行離去。
求人,終究是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