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 血從何而來
熙熙攘攘的飯堂裏,顧小喬貌似沒什麽食欲,隻拿著湯匙專心致誌地調戲著碗裏的土豆,對麵的薛佑生則狼吞虎咽,他們今天相安無事,可隻有我才感受得到他們之間若有若無的低氣壓。
眼看薛佑生就要吃完,我心裏焦急得不行,悄悄用手肘蹭了顧小喬一下,暗示她快說點什麽,然而這家夥卻無視我的小動作。
我悄悄歎了口氣,一腳伸到薛佑生的膝蓋上,不爽地開口:“喂,你準備拖到什麽時候才跟喬提起那件事?”
薛佑生的臉色驀地一變,詫異地看著我,那片沾著咖喱汁的唇角輕輕抖動幾下。
顧小喬終於停止虐待那塊變成糊狀的物體,緩緩抬眸:“你看連以薰都受不了你,真是的,既然她都替我問出來了,你今天好歹給我個答複吧,是接受還是拒絕,隻需你一句話而已。”她露出早死早超生的表情,視線有些咄咄逼人。
薛佑生有意躲閃她的目光,緊抿著唇不肯說話。我猜他一時半刻還下不了決心,便暫時充當他的發言人,側過臉,靜靜的看著顧小喬,緩慢的說:“不是的,喬,我指的不是你告白那件事。我是問他什麽時候才肯將搬家和轉校的事告訴你。”
也許我實在殘忍,一句話就同時傷了這兩個人。
顧小喬撐了撐眼睛,瞳孔明顯放大,她不自覺地握住我的手,訕笑著說:“以薰你在開什麽玩笑啊?”她緊張地連聲音都微微發顫。
我輕輕搖頭:“喬,這是佑生親口對我說的。”
許是見我臉色凝重,她又轉過頭去問佑生,不想對方的表情比我更要惡劣,不由得一怔,終是鬆開我的手。
她垂眸,我發現她已經眼眶微醺,頓時心裏也百感交集,默默問自己插手幹涉他們到底對或不對。
顧小喬輕咬著唇,拚命忍住眼淚,徐徐問道:“佑生,以薰的話是不是真的?”沒人回答。
“嗬嗬,難怪最近都看不見你弟弟,原來是接走了。你應該也快要離開這裏了吧?”她微微一頓,突然起身甩了佑生一個耳光:“你啞巴啊!快給我說話啊!”
周邊有目共睹的同學們都怔住了,爾後,有心之人開始竊竊細語地議論起他們的關係。“這女的被甩了?好彪悍啊,居然當著全體學生的麵揍人,難怪會被甩。”
“呀,男生長得還不錯呢,是我喜歡的類型。”
“你少花癡了,那女的長得不也挺好的都被甩了,他一定不是什麽好人。”
“好不好人有什麽關係,長得夠帥就行。”“原來你不是花癡,是白癡啊。”
我們仨對以上流言蜚語置若罔聞。
話說回來,喬這巴掌扇得夠嗆的,薛佑生整張臉都偏向另一邊,麥色皮膚即時顯出五個清晰的指印。
我開始後悔自己所幹的蠢事,一邊拉住她的手臂,一邊顧左右而言他:“喬,請注意影響,有什麽事咱們回頭再說,這裏畢竟是公眾場合,給佑生留點麵子吧。”
顧小喬的心情明顯難以平複,紅著眼眶看向我,哽咽道:“以薰,他.……”
這時候,一言不發的薛佑生首次打破沉默:“對不起,喬,我實在沒有勇氣和你道別。”
我心知不妙,果然,喬的憤懣因為這句話猶如火上澆油,一發不可收拾,她拂開我的手,朝他吼道:“若非以薰說出來,你打算瞞到離開那一刻都不跟我交代清楚是嗎!”
薛佑生幽幽的凝視她,輕抿著唇,繼續沉默是金。我可被他急死了:“佑生,你快解釋一下啊。”
喬再也忍不住,轉身奔出飯堂,我身體自動自發地追出幾步,可想到留下來的佑生亦很讓人擔心,回頭猶豫的看他,而喬已經不知所向。
隱隱約約聽見好事者悄聲說:“呀,原來他們是三角關係?”
“嘖嘖,這女的一看就是個小三貨色,等會兒幫忙人肉一下,看是哪個年級的人物……”
我是可忍孰不可忍,循聲望去,衝著那群唯恐天下不亂的女生雙手叉腰,怒道:“你們都給我閉嘴!”那片人被我的氣勢跟震懾,當下再不敢多言。
我深深吐了口氣,呼,世界總算清淨下來。
滴答,滴答。
收回視線,看見薛佑生輕輕碰了一下臉頰,眉頭隨之狠狠揪起,大約痛得緊呢。我哼了一句活該,還是回到他身邊,掏出從小賣部買來的麵紙遞過去,不痛不癢地問:“你沒事吧?”
他老實不客氣地接過麵紙就開始擦嘴。“我沒事,你還是去看喬現在怎麽樣吧。”
滴答,滴答。
我沒好氣地瞪他,重重地坐在他旁邊的長凳上:“她想見的人又不是我,我幹嘛要去自討沒趣?”薛佑生一陣語塞,抬眼瞧了瞧我,又鴕鳥般地低頭。
我最見不得男生猶豫不決,氣悶地伸手推了他一把:“我這麽幫你,你還不知道珍惜機會,小心喬真對你死心啊!”
薛佑生渾身一顫,我以為他終於被自己點醒了,正要高興,他卻抓住我的手驚道:“以薰!血……好多血。”
我這才順著他的視線往下移,隻見白色的衣袖不知何時已然濡濕,全是怵目驚心的赤紅。我頓覺背脊發涼,霎時間也不知所措起來:“怎麽回事……我的手沒受傷啊,這血是哪來的?”
薛佑生臉色發青地和我對望,察覺我的驚慌以後,他反倒鎮定起來,二話不說拉著我就往門口方向直奔過去,我腦袋空白一片,根本無法思考那麽多,隻呆呆地跟著他一路疾跑,直到看見寒老師那張波瀾不驚的撲克臉後才明白自己來到了保健室。
“寒老師你快看看她,”薛佑生指了指我手臂,目光所及的地方卻是幹幹淨淨,哪裏還有血?他猛地一怔:“血……怎麽消失不見了?”
我同樣看傻了眼,好半晌都回不過神。寒老師淡定地從椅子起身:“讓我看看。”他緩步走來,帶起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薛佑生依舊驚魂未定,動了動唇,到底沒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