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 痛苦矛盾的深淵
朱菲艾想起金俊恒被推進急診室的時候，警告過她不要把他病倒的事情告訴任何人，所以在掛線時叮囑劉默不要將金俊恒病倒的事告訴公公婆婆。
他那時虛弱得連力氣都沒有了，還逞強地拚一口氣用警告的口吻盯了她一眼。
她那時候被他眼神盯得有點毛骨悚然，好吧，病人權利最大，她聽他的，可是告訴劉默，她也是不得已的。
她站在急診室外麵，總算冷靜了一些，他胃出血這種情況，這是她第二次見到，每當他吐血的那一刻，總是慌得手腳冰涼，胸口那顆心很沒出息地因為他而疼著跳動。
醫生已經進急診室有一會兒了。
她深呼吸，剛要進急診室，就看見醫生向她這邊走過來，神色帶著焦急。
她心跳加速一下，忙上前問道：“醫生，怎麽了？”
“你是病人的什麽人？”醫生冷靜地問。
“妻子。”她回答醫生，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語氣是多麽自然。
“病人突然出血太多，雖然我們盡量減少了他的出血量，但得馬上輸血，不然病人一樣會有生命危險。”醫生表情凝重地看著她。
醫生的話像個炸彈在她腦袋炸得轟轟響，慌得連說話都結巴了，“那、那趕緊給他輸血。”
醫生搖頭，“與病人匹配的血漿尚未從別的醫院調過來，你得叫病人的親屬馬上來醫院驗血，血型匹配才行。”這兩天稀有血型的血漿供應緊張，連臨近的幾家醫院也是處於供應緊張情況。
她腦袋一陣混亂，手腳陣陣冰涼，心髒刺痛。親屬？他是孤兒，哪來的親屬？沒有親屬獻血，那、那他、他豈不是……
“小姐？”
她嚇得已經聽不見醫生在喚她。
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
朱菲艾手腳冰冷，在微微顫抖，眼睛裏已經沒有了光彩，並且氤氳了薄薄的霧氣。
她在醫生的眼裏仿佛到了另一個世界，仿佛這個世界的所有彩色與聲音都已跟她隔絕。
“醫生，請問病人是什麽血型？”有人來到她的身邊。
醫生回答了句。
“喂！朱菲艾！這樣就把你嚇傻成這個樣子嗎？！你也太沒出息了！”有一道很凶很冷的聲音驀地在她耳邊炸開。
她感覺自己的肩膀被人狠狠板過來，無光飄忽的眼神終於恢複焦距定定落在眼前人的臉龐上。
是一張英俊的臉龐，正用鄙視的眼神看著她。
她怔住，“商華佑？”
“你啊你。”商華佑習慣性用食指刮了她鼻梁一下，然後動作溫柔地抹掉她流下來的眼淚，笑了笑道，“終於回來了，放心吧，金俊恒死不了，有我在呢。”
她呆呆地望著商華佑跟著醫生走了。他說金俊恒死不了，有他在，這麽說，他能救金俊恒，這麽說，金俊恒得救了，他沒有生命危險。
朱菲艾放鬆了一口氣，感覺心裏不再壓著一座山，想要移步，卻發覺雙褪早已軟得沒有了力氣，她苦笑。
金俊恒還在昏睡沒有醒過來，朱菲艾靜靜地站在床邊。
“謝謝你。”她對著商華佑說。
商華佑看著她，輕笑一聲，“該謝謝我的是他才對啊，”然後走近她身邊，在她耳朵輕輕質問，“跟他結婚隻不過是權宜之計，你又不是真心想當他老婆的，你為什麽那麽自然地開口替他向我道謝？”
她震了，商華佑的話像一根棍子敲擊她腦袋，將她打醒。對啊，她為什麽要替金俊恒道謝？金俊恒是她仇人，看看現在，她是怎麽對待仇人的？她真是豬頭蠢貨犯賤沒出息，一見到金俊恒吐血暈倒，六年的恨意都跑到了九重天外了！
“商華佑，我真是…該死的，我、我居然…忘不了他……”她早意識到了這點，隻是一直忍住沒說出來，她很痛苦，聲音在哽咽，“明明是他害得我家破人亡，明明恨了他六年……我為什麽就……”
舍不得看她痛苦哭泣的樣子，商華佑忍不住將她擁進懷裏，“好了好了，別哭了，我知道，我都知道……”
商華佑的聲音溫柔得像春天裏的微風，聽在耳裏很舒服。
她不知道這次自己為什麽沒有推開商華佑，也許自己早在不知不覺中將商華佑當做了互相幫助的朋友，他的懷抱和明浩一樣充滿了溫暖與安定的氣息。在痛苦矛盾的深淵裏，她需要這樣一個港灣。
埋在商華佑懷裏的朱菲艾，沒有發現病床上的金俊恒已經睜著眼睛看著她。
燈光很刺眼，刺痛了他的眼睛，身體再痛卻比不上眼前這一幕讓他感到錐心，被子裏的雙手緊緊握拳，他蒼白的臉色似乎又加深了幾分，雪白的唇緊緊抿著。
他側過臉，閉上眼睛，在燈光的照耀下，眼角泛著晶瑩。
半夜三更，趴在雅子病房睡著的朱菲艾突然驚醒。夜裏安靜，窗外暗藍一片，是月亮灑下的光芒。
從雅子病房出來走過一條靜靜的走廊，朱菲艾來到金俊恒的病房。
她輕手輕腳地推門而進，裏麵漆黑，但有月光灑進來，她身後也有微弱的走廊燈光照著。她看見床頭邊靜靜地坐著一個人影。
她怔怔，忘記自己還站門口。
“怎麽過來？”金俊恒見她足足站了三分鍾，首先開口打破空氣裏的寂靜。
“我、我就是過來瞧瞧。”她險些結巴。
“過來。”他輕聲說道，聲音還是顯得虛弱無力。
她遲疑了下，走到他身邊。原本她想過來瞧他一眼，打算就走的。
他牽起她的手，輕輕握在掌心裏。
他的手很涼，涼得像融化的冰水。
他握著她的手有兩分鍾，然後環著她的腰。她感覺腰背被他靠著，有點冰涼一點一點滲透她溫暖的皮膚裏。她愣了，何時見過這樣無助的金俊恒，她甚至認為他無論何時都是強大堅固的，即使在病著的時候，也一樣。
“菲艾，對不起，我知道你還在為雅子的事而生我的氣，我都誠心誠意地道歉了，你還不能原諒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