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魚腹傳書
雲行舟端坐在沔町河的上空，俯瞰著沔町河上的種種。
相較於他上一次來杳無人跡，此時沔町河中的景象已經是截然不同。
打魚為生的漁夫撐著漁船撒網，遊玩的行人乘著扁舟往來，岸邊，還有無數的老者甩開釣竿，任是誰來，都得感慨一句，好一副繁華無比的盛世之像。
……
“先生，沔町河有消息傳來了。”不到兩天的功夫，雲行舟在沔町河上的身影，以及他在沔町河中與沔町龍君的一席對話，便已經出現在了零陵郡的府衙當中。
通傳消息的人捧著一卷布帛，那布帛上詳細的記載了雲行舟進了水府之後的每一句言語。
——那沔町龍君並不曾使用什麽術法傳訊，而是直接將信息陳於紙上，藏入魚腹，然後有守在河邊的一位釣者將這遊魚釣起，找到那魚腹藏書，於是那信息，就這樣在雲行舟和張道陵的眼皮子底下被送了出去。
“者雲道人果然是察覺到了什麽。”看了布帛上的信息之後，安坐不動的那黑袍的人亦是起身。
“既然如此的話，這零陵郡就容不下他了。”
“黃明，你找個人去探探這雲道人的心跡，若是他受我等禁製，願意站在我們這一邊，那自然是一切安好，若是他執迷不悟的話，就送他一程吧。”這人對這最上首的黃家家主道，頗有一種頤指氣使的模樣。
“還是我親自去好了。”黃明起身踏出府衙，“明先生，林郡守，還有諸位家主，且在此間等我消息。”
……
“看來，這沔町龍君已經是將消息都傳出去了。”又半個月之後，有一行車馬從緩緩往這沔町河上靠攏，在這車馬的前麵，還有無數的仆役沿著河道散開，將沔町河中的漁夫，或是兩岸的遊客，都全數驅離，車馬尚未到達，無形的威勢，就已經是在這沔町河上彌漫開來。
“零陵黃氏，請雲道人一見。”車架停下之後，飛快的便是在原地展開來，化作一個古色古香，雅致無比的亭子，亭前，有謁者高聲而呼，左右，還各自有一位長生天仙守護。
“好大的陣仗啊。”雲行舟從雲端上起身，步步而下，“張道友，這零陵黃氏，應當就是這零陵郡最大的世家了吧，想不到他們會直接來到這沔町河。”
雲行舟自己都沒有想到，那真假沔町龍君之事，竟會是直接營造出這樣一個‘王對王’的局麵來。
“看來，如今的這位沔町龍君，當真就是一個冒牌貨了，若不然的話，黃氏又怎麽可能直接出現在這沔町河邊上？”
“黃氏黃明，見過張道長，見過雲道長，兩位請。”雲行舟和張道陵落下來的時候，黃明隻是起身朝著自己左右兩邊一指。
“雲道長至於零陵郡月餘，未知道長對零陵郡中的旱情，可得出什麽結論來？”雲行舟坐下之後，黃明便是開門見山的問道，而先前守在左右兩邊的長生天仙，亦是進了亭子裏麵。
對此，雲行舟也絲毫不覺得奇怪，黃氏作為零陵郡中最大的世家，作為這零陵郡的無冕之王，其實力本就不下於太安山，能夠支使長生天仙，實屬正常。
“郡中雖有旱情未消，但我一路觀之，大小事務，皆是井井有條，諸般百姓，亦是安居樂業，可見零陵郡上下的官吏，都是能吏。”
說起這零陵郡中的情況，雲行舟也不由得點了點頭。
若是沒有荊州刺史和零陵郡守相爭，以至於水火不容之事的話，這零陵郡中所表現出來的繁華，絕對能夠令這零陵郡守青雲直上。
“既然如此，那想來郡守和刺史之間的爭端，也該是塵埃落定了。”聽著雲行舟的結論，黃明臉上浮現出了欣喜的神色。
“若是黃氏家主能夠為我解答一個疑惑的話，那我想，郡守與刺史之爭，確是能夠塵埃落定了。”雲行舟看了看麵前被衝開的茶盞，翠綠的茶水當中，不知名的茶葉在水中翻滾，沁人心脾的馨香彌散而起，滌蕩雜念，令人的心神都位置澄清不少。
“雲道長請講。”黃明的心頭湧現出一抹不安。
“自古以來，天地大旱之因，無非是兩者造成。其一，官府橫征暴斂，以至於民怨四起，故而生出天災異獸；其二，開罪神祇，使得神祇禁絕雨水。”
“黃氏家主能夠告訴我，造成這零陵郡中大旱的原因，是前者，還是後者？”雲行舟輕輕的在茶盞上摳了摳，那還在翻滾的茶葉，飛快的沉積到了茶盞的最底下。
“有區別嗎？”黃明皺起眉頭，“無論旱情是什麽原因造成，都已經得到了有效的控製，而郡中的百姓，也都是被安置得妥妥當當，絲毫不受旱情牽連，既如此，雲道長又何必尋根究底？”
“不然。”雲行舟搖了搖頭。“旱情綿延至今，不見緩解，為了安置郡中之民，零陵郡中上下必然是已經付出了偌大的代價，若是不想把發緩解旱情，諸多世家縱有底蘊，又能支撐多久？”
“若是前者，那就說明這零陵郡中早已腐朽，我當上報朝廷，令朝廷將零陵郡中大大小小的官吏，都換上一換，以緩解郡中旱情，順便，也能夠令諸多世家都緩一口氣，若是後者的話，自當有朝堂出麵和陵水龍君相商，令旱情不再綿延。”
雲行舟不慌不忙的說著，就好像是在為零陵郡中的世家們考量一般。
“看來，雲道長是打定主意不會站在我們這一邊了。”黃明的臉色變得森然，“雲道長在弘文館中翻閱了諸多典籍，我倒是想問一問雲道長，自有曆史記載以來，這天地之間，可有不滅之王朝？”
“未曾有也。”雲行舟搖了搖頭。
從古老的三皇五帝，再到夏商周三代相傳，至於春秋戰國，秦漢交替，這一片人道樂土上興衰過的王朝，有豈在少數？
“天下無不滅之王朝，卻有不朽之世家——便如我黃氏血脈朔源，可至於五帝之時。”
“自古以來，一個又一個的王朝在這大地上興起，然後衰朽，獨獨我等世家，曆經無窮歲月，萬載變遷，依舊是屹立不倒。”黃明說著，手中的杯盞種種的放下，言語當中滿是狂熱。
自黃氏立族於此以來，用這樣的言語，他們所招攬的人不知道有多少——那零陵郡守林壑，最初的時候，也算得上是堅定無比的帝黨，但如今，早已是投入了世家這一方。
“我也想問黃家主一個問題。”雲行舟沉默片刻。“敢問黃氏家主，天下修行者無數，永恒不死之輩幾何？天下傳承無窮，綿延不絕者又有幾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