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白鹿 下
五銖錢,乃是通行於天地之間惟一的貨幣——不隻是拿捏凡夫俗子們以這五銖錢作為貨幣,就算是修行者彼此之間,也同樣是以五銖錢作為貨幣。
當然,尋常的凡夫俗子手中的,準確來說應該是稱之為五銖幣——唯有在鑄造的時候,得到了天上財神認可的五銖幣,才能夠被稱為之五銖錢,成為修行者手中流通的東西。
而作為得到了財神認可的貨幣,其本身,就象征著財神所執掌的‘交易’的權柄。
有一日,雲行舟突發奇想,若是將足夠多的五銖錢收集起來,以秘法凝練,將大量的五銖錢所相爭的‘交易’的權柄,凝練到同一枚五銖錢上,那麽這一枚五銖錢,能否跨越虛實,交易虛實之間的東西,就如同是傳說當中的‘落寶金錢’一般,以某一樣東西為代價,強行的交易他人身上另外的東西?
譬如說,一個凡人一切的精氣神,連同其壽元,再加上那五銖錢本身的價值,能否強行的換下修行者身上的一抹法力,或是換取其對自己所祭煉的法寶的控製權?
在提出了這個設想之後,雲行舟得到了劉徹極大的,幾乎是不遺餘力的支持——畢竟,一旦這個設想成功的話,對於整個帝國,對於劉徹的好處之大,堪稱是無法估量。
一旦這設想成功,那修行者也好,那些神祇也好,都將被從神壇上給拉下來,從此以後,不需要國運的壓製,隻需要足夠多的尋常的凡人以命相抵,便能夠令那些修行者所有的神通法術,所有的依仗都銷於無形,令他們如同是尋常的凡夫俗子一般,隕落於那刀兵箭羽之下。
而這也即是意味著,劉徹對帝國的統治,將會達到一個前所未有的程度,就算是那些繼續者,就算是安歇超然於世的宗派,也將按照他的心意而動,也將臣服在他的麵前。
而當雲行舟以足夠的五銖錢來驗證了自己的設想之後,劉徹便是聚天下之富於長安,收攏了天下的五銖錢——不過,五銖錢本身的承載量擺在這裏,一枚五銖錢的極限,也最多隻能是將一位神之境的修行者給打落塵埃,想要遏製那些合道半仙,則是遠遠不夠。
於是乎,劉徹便又在雲行舟的建議之下,增發了合四十萬枚五銖錢的白鹿幣。
盡管其後這白鹿幣被叫停,但三個月的時間,已經是足夠雲行舟凝練出足夠多的白鹿幣來威脅天地之間其他的合道半仙了。
為此,劉徹還專門在宮中設立了一個隱秘的組織,名為白鹿司,名義上是追緝帝國一切的巫蠱不法之舉,但實際上,這卻是劉徹對付那些修行者們,最尖銳的長矛。
當然了,因為提出了這個設想並且將之付諸於現實的雲行舟,自然也得到了劉徹前所未有的信任,成為了白鹿司的第一任統領,而儒宗董仲舒和雲行舟交好,也同樣是因為此事。
一心要治國平天下的董仲舒當然是能夠看得清楚,在所有的諸侯都因為那一紙推恩令不在成為帝國的威脅之後,對帝國唯一的兩個威脅,便隻剩下了兩者——其一,便是帝國的宿敵,匈奴,其二,便是那些修行者!
而雲行舟作為一個修行者,在不貪戀權勢的同時,又能夠自削權柄來幫助帝國應對那修行者的威脅,幫助帝國講那些修行者打落塵埃,甚至於不惜‘授人以柄’的,這種大眾無私的舉動,又怎麽可能不合董仲舒的胃口,不合帝國當中其他的那些以治國平天下為己任的諸子百家首領的胃口?
董仲舒不止一次的說過,若是雲行舟不是修行人,而是儒門學生的話,那說不得當代的儒宗,就是雲行舟而不是董仲舒了。
“這是什麽東西?”當看到那八個老太監各自握緊的白鹿幣之後,縱然是張白石並不認得這是什麽東西,但他的心頭也同樣是湧現出一陣前所未有的危機感——這是每一個修行者修行到了深處以後,都會產生的,對攸關生死的危險那本能的預感。
“要搏命了!”張白石默然不做聲,隻任由那八個老太監施為,而在至寶的遮掩之下,他已經是不留絲毫餘地的開始壓榨自己經絡當中那僅存的些許法力,當這僅存的法力在他那幹涸無比的經絡當中流淌起來的時候,劇烈無比的痛楚,亦是在他的周身上下彌漫開來。
就如雲行舟所預料的那般,在強行壓服匈奴帝國國運的同時,張白石周身上下所有的法力,都受到了國運的侵蝕,這是他主動以法力撼動氣運所造成的反噬,非是那天師府的遺寶所能夠遏製的。
在這侵蝕之下,張白石唯有兩個選擇——一個,是順水推舟,將那匈奴國運煉化,使得自己成為匈奴帝國的‘國師’,從此以後的一舉一動皆秉承匈奴帝國的國運而動,同時也享受著匈奴帝國國運所帶來的好處。
第二個,便是強行磨滅侵蝕到自己體內的匈奴國運,當然,因為他法力受到侵蝕的原因,在磨滅國運的時候,也必然會將自己體內的法力給磨滅得幹幹淨淨。
在這兩個選擇當中,張白石理所當然的選擇了第二種。
而好巧不巧的,雲行舟所出現的時機,剛好就卡在張白石消磨氣運最為關鍵的那一刻——晚一步,張白石便是講所有的氣運都消磨幹淨,開始重修一身的法力,到那個地步,哪怕他體內隻得一絲的法力,但他依舊是這天地之間最可怕的存在。
早一步,那國運還不曾被張白石給徹底的剝離出來,張白石依舊是能夠圓融如意的駕馭自己一身的法力,而不是如同現在這般,當他下定決心要做最後一搏的時候,這被剝離了的國運,以及被國運所侵蝕的法力,就已經是化做了時間最為酷烈的劇毒在侵蝕著他的血肉,尚未等張白石駕馭這法力,他體內的經脈,就已經是在這法力的運轉下,出現了無數的裂痕,不過此時生死關頭,張白石也顧不得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