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因為今天也隻是輪回者們進入副本的第二天，現在的副本對這些輪回者來說倒也還算安全。
忽略同班同學那仿佛看死人一樣的冷眼，在拒絕回答於集的問題後，謝臨淵這一天過得倒也還算是平靜。除卻黃昏放學鈴響後，在去往食堂的路上於教學樓的陰影中遭遇了的某個不知名鬼怪的伏擊，並因此損失了一張符籙外，他這一天的經曆簡直和現實中的普通高中生沒多少區別。
唯一能算是可惜的是，他們在於集那次的主動搭話之後，就再沒遇到什麽合適的機會與對方搭訕，於是那個讓兩個NPC隔著鏡子麵對麵猜拳的計劃也不得不因此而被迫擱淺。
……
晚自習下課，謝臨淵和其他輪回者一起回到了404宿舍。
或許是因為他們早上費力把衛生間的鏡子撬下來，專門用膠帶粘在門口的緣故，除了這個瞧著依舊不吉利的宿舍號之外，今晚的這些輪回者倒是過得不錯。就是那個會在預備鈴打響時上樓，透過門板上鑲嵌的玻璃木愣愣地盯著他們這些人的宿管都沒上樓視察。
除卻那些舍友NPC留下的遺物依舊大喇喇地攤開在床鋪上沒人收拾外，整個宿舍的氣氛簡直一派和諧。
輪回者們準時在熄燈前洗漱收拾好自己，整個404宿舍在熄燈後便跟著迅速安靜了下來。他們並不知道，與此同時，在那個副本NPC聊天室裏，這些副本的厲鬼因為他們而吵翻了天。
【陽台窗戶那邊壓根就爬不上去，也不知道是哪個缺德的在窗戶上貼了幾張符，我這種等級的小怪光是靠近了都覺得有些難受。】
【符？！這一定是謝臨淵那廝幹的好事。像是別的輪回者，這種寶貝道具都是攥在手心裏保命用的，也就是那家夥會有這種考慮到睡眠質量的閑情逸致，把道具用得這麽簡單粗暴。明明才隻經曆了一個新人副本，都不知道他的這些道具是從哪裏來的。】
【確實，要不是知道無限遊戲不會在這方麵偏袒玩家，我都要懷疑他是不是係統親兒子了。道具多得跟搞批發似的。】
作為在副本開始後負責統籌管理這整個副本的負責人，關卡boss此時急到冒火，忍不住再三出聲和其他同事確認道：【保持頻道清潔，聊天的話大家都先暫時放一放。話說窗戶那邊真的就爬不上去麽？有沒有可能多衝上去幾個負擔傷害，然後一起突破道具防線的？！】
而他很快就收到了來自自己同事傳來的線報——
【不行，估計得十個人一起埋頭往上衝，才能在沒有死亡的前提下突破防線。可這才第二個晚上呢，這樣做會難度超標不符合規定的。要是一樓還能借著“晚上無聊閑逛路過”的借口騙過係統的監管，可四樓再怎麽路過也不至於上天啊。】
關卡boss追問：【我記得衛生間那邊還有扇小窗，現在小boss被挪到了門外，能從衛生間那邊突破麽？我記得昨天那個舍友NPC的死法倒還挺合適，稍微增加一點長度減少一些寬度，這應該能爬進去的吧。】
舍友直接把頭探出了鏡子外實地觀察了一下情況：【不行，小窗與門口離得太近，我要是爬進去門口那邊絕對能看見，這和我與時哥的基本設定相悖，成功反而會影響副本劇情，會被判做違規的。】
……在無限遊戲的副本裏，為了積分業績而無視劇本邏輯，直接動手惡意殺人的情況都會被判做違規，並按照情況的嚴重程度反過來扣除積分和職位。所有厲鬼都必須按照NPC人物設定來扮演，像是他們這種人物關係明確的解謎副本，這方麵的問題往往會抓得最嚴。
關卡boss也是腦子急昏了頭才問出這樣的話來。他拿出自己作為關卡boss的職業素養強製性地讓自己冷靜下來，隨即開始緊盯聊天室的對話思考剩餘的後續對策。
因為不久前的那句“保持頻道清潔”，群裏也因此暫時沒有新的聊天信息出現。此時聊天室的對話還停留在舍友的回複上。也不知道是這句話裏的哪個字眼給了他靈感，關卡boss陡然轉變了自己的想法：【老時，今晚就你來下場嚇人怎麽樣？你都被撬下來掛在門口了，按理說這事過後仇也算是結下了，你下場嚇人也不存在什麽邏輯上的問題。】
時煜有些為難：【估計不行。也不知道這些輪回者的技能點都是這麽點的，他們把我從衛生間牆上撬下來的時候鏡子一點都沒碎，他們身上也沒有鏡子的碎片，我估計沒辦法對他們下手。現在副本開場沒多久，我如今的能力還達不到那種在鏡麵間互相跳躍的程度，我壓根就沒辦法脫離鏡子單獨行動。】
關卡boss認真思索片刻：【是麽……雖然沒辦法脫離鏡子行動，但你現在應該差不多也到了能在鏡子周邊凝出點實體的水平了吧。這樣，你試著把你的雙手和雙腿探出鏡子外，然後輕輕扯下粘連的膠帶走進宿舍，立在他們的床頭嚇人。你試試看，看看這法子有沒有成功的可能。】
時煜簡單想象了一下對方所描述的那個畫麵——一麵有手有腳的鏡子走在宿舍的地板上，他當即就被這個鬼畜的畫麵驚住了：【我覺得這不大可能會行得通吧。那副樣子進門看著可能都不像是去索命的，而是在認真搞笑的。】
關卡boss：【所以說了要悄悄的啊。今晚已經差不多是到了窮途末路的時候，恐怕隻有騷操作才能打敗騷操作。隻要我們在他們清醒前立在床頭，這樣在他們的視角看來就不是什麽搞笑畫麵，而是鏡子突然出現的驚悚畫麵。要是中途出差錯，就是直接躺倒在地，這樣也能起到嚇人的功效。】
看時煜一時沒吭聲，關卡boss又補充了一句：【老時，我們今天其實都已經用看死人的眼神看了他們一天了。要是這樣還讓他晚上僥幸什麽晦氣事都沒遇上，舒舒服服睡到大天亮，其他輪回者有樣學樣變本加厲，我們這劇情就要更演不下去了。】
時煜仿佛從這位關卡boss身上看到了曾經的自己。想想事情的可行性還挺高，他當即便把事情應了下來：【行，那我努力撐到他們的床頭去嚇他們。】
……
404宿舍門口，兩隻尚還帶著點青紫的手伸出來。
鏡子裏的厲鬼用一種近乎於做手術一樣的精細態度對待那些粘在鏡子上的膠帶，無數同事在這個校園的各個角落裏給他鼓勁，為他祈福。
時煜先是扯掉了鏡子下方的固定膠帶，然後一雙裹著校褲的腿從鏡麵裏伸出來小心地踩在地上，防止膠帶減少後無法承重，以至於鏡子摔碎在地上。
一塊不大的鏡子裏伸出來兩隻不斷摸索著的手和兩條求穩紮了馬步的腿，有些恐怖的畫麵看著意外還帶著點逗趣。
時煜在不吵醒輪回者的前提下撕下了鏡子上沾著的膠帶。為防開門響動太大，他甚至都是先把鏡子從門縫塞進宿舍，隨即才鏡麵向下用兩條從鏡子裏伸出來的腿朝著床鋪的方向走去。
為防被警惕的輪回者們發現不對，他甚至隻伸出了兩隻腳掌，一點一點地經由視線死角的床下墊著腳尖往宿舍裏挪，整個過程著實艱難得很。
也就是在此期間，時煜也跟著越發羨慕起了電影裏的那些厲鬼前輩。那些真正的厲鬼說瞬移就是瞬移，說突然出現在你背包裏就是突然出現在你背包裏，不給輪回者一點逃脫的機會。不像他，行動全靠兩條腿，閃現全靠演技發揮……
鏡子裏，旁觀著這整個過程的舍友和其他同事一樣記掛著時煜的動作。他看著時煜挪動的方向，陡然發現對方選定的目標好像有些不大對頭。
舍友驚愕出聲：“時哥，你要走過頭了啊。再繼續往前，那就不是周晉的床鋪，而是那個謝臨淵的位置了。”
“要找的就是謝臨淵，其他輪回者大半夜的都攥著道具不睡覺，恐怕一靠近就會直接醒過來。”時煜轉頭看了看舍友的表情，果不其然，在先前的那幾次失利後，此時對方臉上隻有驚惶，沒有半點開場時的自信。“沒事的，你放心。之前那個謝臨淵就說了，他暫時也沒辦法處理掉我。”
“之前的失利或許隻是因為對方提早做好了準備，現在我們趁著他睡覺，說不定還能一舉把他解決掉呢。”
舍友認真思索片刻，害怕歸害怕，但是業績和積分都是真的，他最終選擇給予時煜鼓勵：“是麽，哥，那你一定要加油啊。”
“嗯。”時煜應了一聲，繼續向前。
他很快蹭到了謝臨淵的床板下方，在確認床板上方沒傳來什麽異常的響動後，時煜挪動那兩截穿出鏡麵的腿走出了床底的範圍。
他墊著腳尖轉了個圈，鏡麵微微上抬正準備觀察床鋪上哪個位置適合他安家嚇人，卻冷不防地對上了坐在床鋪上托著下巴看過來的謝臨淵的視線。
……也不知道對方到底是什麽時候醒過來坐在床鋪上的，剛才就一直待在床底下的時煜都沒聽到半點驚醒的響動。他的動作明明放得很輕，就是路過周晉床鋪下的時候都沒驚動那位警惕的輪回者。
對不起，打擾了……在舍友驚恐的呼喊聲中，時煜被驚得一時忘記了縮腿倒地裝死，火急火燎地就要往床底下衝。
……雖然他本人並不承認，但當時以關卡boss之身死於謝臨淵手下的過去，以及不久前被輪回者拽出鏡子外的失敗，這些經曆還是給他帶來了不小的心理陰影。
隻可惜時煜的動作到底還是晚了一步。
他聽到了床鋪上的謝臨淵發出了一聲輕笑，對方的兩隻手指精準地捏住鏡子邊緣，直接就把這麵仿佛走地雞一樣在地上亂竄的鏡子提了起來。
“來都來了，這麽辛苦穿過大半個宿舍專程來找我，就不多留一會兒再走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