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章
壓下心中的駭然,嚴青豫扯出一個溫和的笑,“這位公子,是唯安的朋友麽?”
沈唯安搖頭,他不認識他。
嚴青豫奇怪:“那,你為何與我們一同……”
藺千玨看向嚴青豫,露出好看的笑:“我也不認識你們。我見這牆頭上視野好,所以便想上來看看熱鬧,有問題嗎?還是說,這牆頭寫了你的大名,旁人都不可以上?”
這次,惡意直接散發出來了。
裝樣子都不裝了,一開口就滿是鋒芒。
嚴青豫的表情有幾分難看。
他辭歡尊者,雖說在修真界的時候宗門裏算不上什麽出類拔萃的修士,但在凡俗界哪個人不是對他畢恭畢敬的,何時受過這等委屈?
想要發作,但卻又顧慮到這少年的實力,再加上現在自己還在偽裝,於是隻好露出一副溫和寬厚的笑:“此地當然不是我們的專屬,道友自便……隻是嚴某不知道到底是哪裏得罪了道友,你對我惡意這般大?”
藺千玨瞥了他一眼,“有的人,我第一眼看,就知道他不是什麽好人,自然不會對他懷什麽善意,你說對不對?你一個修士,閑得沒事做來討好這個凡俗的小少年……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被這奇怪的少年修士點破,嚴青豫心頭一驚,想到忠厚老實且為人正派的形象不能崩,於是隻能隱隱壓下心中的怒意,沉沉道:“小道友慎言,我對唯安好,隻不過是因為他幫了我,我報之以李罷了,何來非奸即盜的說法!我看你才是不像個什麽好人,這牆頭這麽多,你非要擠到我們這邊來,還挨得唯安那般近,你究竟是何居心?”
嚴青豫的話說完,沈唯安也淡淡地掀起了眼皮,看向身旁這個舉著芭蕉葉遮擋陽光的俊美少年,沈唯安慢吞吞地開了口:“他說的對,你又是何居心?”
老婆主動跟自己搭訕了!
“是,我對你有點居心……”藺千玨心下一喜,然後朝他靠了靠。
沈唯安:……
往旁邊又挪了挪。
藺千玨還想靠近,但見沈唯安再往邊上挪就要挨近嚴青豫的腿了,於是停下了動作,彎眸對沈唯安道:“我叫沈王玉,從天封州來的。剛才在下麵看見你,心中莫名歡喜,想要認識一下你可以麽?”
莫名歡喜……
沈唯安看了他一眼,在他期待的眼神中露出一個笑,然後冷漠無情地拒絕:“不可以,謝謝。”
藺千玨頓時心花怒放。
他看中的人,果然不是什麽膚淺之輩。
哪怕是在美色麵前,也能堅守己心,不為所動。
藺千玨望著沈唯安,眼睛亮晶晶的,白皙俊美的臉上似乎都寫滿了我很高興。
沈唯安沉默了一瞬,才奇怪地問這反應和舉止行為都古古怪怪的美少年:“我一介凡人,你喜歡我什麽?”
藺千玨:……
喜歡你性格堅韌,不言疾苦。
喜歡你冷靜聰穎,心智超群。
喜歡你一言不發地吃東西時的模樣。
也喜歡你夜裏將我抱在懷中輕輕哄著早些睡覺……
當然這些藺千玨都沒有說,他隻說:“喜歡你給我的感覺。”
望著少年認真盯著自己的黑紅色漂亮異瞳,藺千玨覺得這是世界上最好看的瑰寶,怎麽會被這群瞎了眼的人喚做災星。
於是藺千玨腦子一陣熱,衝動地伸手拉住了沈唯安的手,認真地表白:“我真的很喜歡你,我會一輩子都對你好的,南詔國民風不行,我會帶你去修真界,在那裏不會有人叫你災星,我會一輩子嗬護你保護你,你……願意嫁給我嗎?”
說完宣言,藺千玨一點點靠近,緩緩貼向少年的唇瓣。
就在他即將親上去的時候,“砰”一拳砸了上來。
藺千玨吃痛地輕叫了一聲,掉下了牆頭。
沈唯安收回拳頭,低罵道:“這人腦子有病麽?”
旁邊的嚴青豫——
目瞪口呆。
藺千玨站在牆下,手扶著高大的芭蕉樹,依舊是翩翩美少年的模樣,他的衣裳玉冠沒有一點淩亂的痕跡,整個人也沒沾上半根草,隻是眼睛有一點點紅。
他仰頭望著牆頭上的少年,一臉委屈喊:“我是認真的!”
嚴青豫不敢看下方被揍的金丹期少年修士,想了想,他以手握拳咳嗽了一聲,低聲對沈唯安道:“那個……他境界非常高,方才我動用秘法探測了他的實力,至少是金丹期以上的修士……你不要對他這般粗魯,若他真生了氣,咱們討不到好。”
沈唯安抬頭看著一臉忌憚的嚴青豫,真有些驚訝了。
他敢揍這個少年,仗的就是嚴青豫跟在自己旁邊。
就連他,也忌憚這個少年?
這可就有意思了。
要知道書裏麵可沒寫,小小的雲陽鎮有這號人物。
沈唯安自幼生活環境特殊,處在那種環境下,稍有不慎就會滿盤皆輸,因此非常謹慎且懂得察言觀色之道。
這少年眼神澄澈明朗,身上不染半點惡俗之氣,一看就知是個家世良好,且不諳世事的單純少年,甚至就連方才他對著自己說的那番話,八成也真是他心中所想。
和嚴青豫這種裝出來的完全不一樣。
沈唯安記憶力超群,他思索了許久,從《一女問仙》的文案到大結局以及作者有話說,到最後都沒有發現這本書裏麵有這麽一號名叫沈王玉的,性格單純種根正苗紅的且長相不輸沈輕煙的天才修士。
想必是世界意誌自動補全的人物,並且後來沒能成長起來,在未知的時間節點夭折了。
果然,再次驗證了在這本惡人書裏,好人根本活不久。
悲哀地看了眼站在地上的美少年,沈唯安便將注意力挪開,繼續看測試。
藺千玨幽怨地看了眼沈唯安,最終還是又飛上了牆頭,不過這次倒是規矩了許多,與沈唯安保持著不遠不近,恰好一人的距離。
經曆了上一個大嬸帶著心智不全的孩子測試後,柳一峰發話警告了一番那些沒有靈根還硬要來試一試企圖蒙混過關的人。
一瞬間,排隊等候測試的便少了一大半。
接下來進行測試的孩子就正常了許多,而那顆平平無奇的鵝卵石也終於讓沈唯安看見了它身為測試石的特殊之處。
一個年約十二三歲的短衫赤膊少年手搭在它的表麵,片刻之後,石頭的顏色發生了變化,由普通的青灰色轉變成很淡很淡的金色。
“凡品金靈根,凝氣階段,不予招收。”
凝氣階段是煉氣期之前的境界,也是最低等的修行境界。
如果說築基才算是踏上修真界,那麽凝氣階段就是隻比普通人力氣大些,身體好些的普通人。
大部分凝氣階段的少年都是凡品靈根,終其一生也無法突破。
雖然早就知道了自己這般差的資質是不會被柳家看中,隻是來碰碰運氣,但當不予招收四個字落入耳中的時候,那少年的臉上依舊露出了失落的神色。
他羨慕地看了眼站在柳一峰身後的沈輕煙,轉身遺憾地離開。
接下來的情況差不太多——
“凡品水靈根,凝氣階段,不予招收。”
“下品木靈根,煉氣一層,待定。”
“下一個……”
“下品火靈根,怎麽還在凝氣階段?悟性不佳,不予招收,下一個。”
“下一個……下一個!”
測試石的光芒暗淡,一個接一個測試少年上前。
然而留下的人寥寥無幾。
柳一峰看著一個個上前又離開的少年,眉頭不由得深深的皺了起來。
雲陽鎮,真的還有稀世天才降臨麽。
為何這一個個招收下來,甚至連一個中品靈根都沒有一個。
“師尊,您怎麽了?”少女冷冽清雅的聲音響起。
柳一峰皺起的眉頭這才微微舒展開來,他看著自己這新收的弟子,寵愛地笑道:“沒什麽,隻是想到了那個預言,有些懷疑。”
那個預言,沈輕煙也是知道的。
三日前,天封州神秘的大預言師推測出了能帶領南詔整個國家壯大的稀世天才降臨雲陽鎮,他的氣運會影響身邊人,給他們帶來莫大的好處,這才導致天封州所有修真家族震動,決定提前動身前往雲陽鎮。
剛開始的時候,柳家上下大喜。
畢竟柳一峰收下了沈輕煙,而沈輕煙,就是雲陽鎮的人。
她是天陰體質極品冰係靈根,在柳家僅修行了一個月,便已經從煉氣三層境界直接築了基,甚至連築基丹都沒有服用,完完全全憑借自己。
這樣的資質,這樣的晉升天賦,預言中的稀世天才不是她還能是誰?
但後來冷靜下來之後,柳家眾長老又合計了一番,思前想後,都隱約懷疑預言也許另有其人。
畢竟,沈輕煙不是這個時間點出生的。
出生地也不是在雲陽鎮,而是在南詔都城。
雖然還是覺得沈輕煙就是預言所說之人,但本著寧可錯收不能放過的原則,柳一峰還是帶著眾人來到了雲陽鎮。
但沈輕煙對此卻十分不屑。
天封州的修真家族對雲陽鎮不了解,但沈輕煙對這個淺水池子卻一清二楚。這裏,就連懷有中品以上靈根的少年都少之又少,除了自己,又哪來什麽所謂的天才。
那個神秘預言師所謂的預言,在沈輕煙看來就是個笑話。
站在柳一峰的身旁,沈輕煙矜冷自傲地開了口:“師尊,預言是真是假我不清楚,或許在這萬年曆史長河中,我算不上什麽稀世天才,所以預言才不承認我。但我知道,人的命運都是握在自己的手中,人若逆我,我便弑人,天若阻我,我便逆天!”
“好一個弑人逆天!師尊信你。”柳一峰看著宛如雪蓮般清冷發光的弟子,眼中的喜愛簡直溢了出來。
沈輕煙和一般的女子不同。
她自信輕狂,率真且真性情,並且眼中無半點尋常女子的庸俗與狹隘。
她從不掩飾自己非良善之輩的性格,但那有如何?世間萬事又有什麽絕對的對錯,不過立場不同罷了。
她就像是一塊本書,越是閱讀,帶給人的驚喜便越多。
沈唯安坐在牆頭看師徒二人互動。
他倆說了什麽沈唯安沒聽見,但他確確實實地看見沈輕煙身上的乳白色光暈又增強了幾分。而柳一峰看她的眼神也變得更溫柔寵愛。
沈唯安:……這誇張的女主光環。
心中剛感慨完,突然之間,一聲高喝響起——
“沈唯安你還敢回來!”
坐在牆頭的沈唯安頓了一瞬。
緊接著,整個院子的目光齊刷刷地聚到了他所在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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藺千玨:嫁給我,我幫你把他們所有人擺平。
沈唯安(微笑):哥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