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有的是耐心
方瑾天來時已經是翌日清早。
一大堆人馬浩浩蕩蕩地趕來,卷起滿天塵土。遠遠地就能看到烈烈風中一騎絕塵的紅字旗,在一片蒼茫暗沉的山林中分外惹眼。
生怕別人不知道是太子駕臨一般。
即使是大敵當前絲毫沒有什麽顧忌,像是帝王春日圍場出獵,而不是要上戰場浴血廝殺。
方瑾澤站在山崖上,遠遠地看著這出壯觀的場麵。
他的唇邊勾起一絲譏諷的微笑,有人經曆了困境。便會學會蟄伏,韜光養晦,於地獄烈火之中錘煉鍛造,變成一個嶄新的人。
而有的人,即使有了生機,也會徹底亂了分寸,不知悔改,隻忙著享受與揮霍久違的陽光,卻忘了如何從苦難中成長。
方瑾澤是前者,方瑾天是後者。
如此大張旗鼓,相比於之前有過之而無不及,這是因為他害怕了,他害怕這次軟禁會讓世人以為他這個太子已經失勢,便不會再懼他,怕他,巴結他。
他害怕方瑾澤會認為自己已經輸給了他,所以他拚命拿出太子的勢頭,來掩飾自己那顆恐懼而脆弱的心,搖搖欲墜的自尊和快要幻滅的妄想。
這樣的他,方瑾澤想,可真是一個沒有什麽挑戰性的對手。
方瑾澤凝視了片刻,轉身下去,一個玄色的身影隱沒在層層樹影之中,悄無聲息。
方瑾天昂首坐在馬上,這段不太光彩的暗沉時光似乎沒有給他帶來絲毫影響,他還是一樣地意氣風發,不可一世。
他垂眸向不遠處一瞟,方瑾澤已經帶著沈月儀等人等候他多時。
哦不,是恭候。
他滿意地笑了笑,卻並不下馬,而是驅馬向前一直走到方瑾澤跟前,對他得意一笑:“七弟,好久不見,別來無恙啊。”他又看見方瑾澤身側一直低著頭地沈月儀,不懷好意地笑了笑:“厲王妃出落得越發動人了。”
方瑾澤不動聲色地將沈月儀擋在身後,向他見禮:“臣弟見過太子殿下。”
禮數周全,不卑不亢。
方瑾天很是受用,一副勝利者的姿態俯視著方瑾澤,壓低了聲音道:“沒想到吧,即使是我犯了天大的事,父皇也不會責罰我,你的太子之夢,隻怕是永遠也實現不了了。”
方瑾澤仰頭與他對視,目光深沉,卻帶有一種不可抗拒的威嚴在:“不是臣弟的東西,臣弟從來不會強求,也沒有興趣。”
方瑾天眼神微變,兩人就這樣盯著對方,眨眼之間,勝負已分。
明明方瑾天俯視著方瑾澤,但方瑾澤卻更像是那個勝券在握之人,目光如炬,讓方瑾天心生寒意。
有的人,站在高處,未必就比旁人看得遠。而有的人蟄伏於地底,未必就卑微如塵土。
方瑾天突然大笑一聲,翻身下馬,宛若父兄一般拍了拍方瑾澤肩膀,仿佛他們真的是親密無間的好兄弟一般:“父皇這次讓本太子來,就是要一舉將魔殿拿下!你放心,有本太子在,絕對不會有什麽麻煩的。”
沈月儀在暗中嗤笑一聲,這個方瑾天,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自信,都吃了那麽多次虧了,還是一副天上地下唯我獨尊的樣子,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
方瑾澤目光微變,表麵上迎合著他的話,狀似不經意地問到:“父皇之前說,是要平定魔殿的內亂,以我看,隻要將楚華嵐製服便可,也麽如今成了要將魔殿收服?這不是意味著魔殿立場如何,我們都要開戰嗎?”
方瑾天不屑一顧地說:“魔殿那些烏合之眾,仗著前朝有幾分積累,就妄圖想染指我靖國的江山,此時不除,更待何時?讓他們也看看,我靖國不是那麽好惹的!”
方瑾澤還想以此事不宜操之過急,要慢慢謀劃,來阻擋方瑾天的計劃,方瑾天卻不由分說直接打斷他道:“本太子知道,你與那個魔殿大公子關係不一般,這可是關鍵時候,若是此次行動失敗,那本太子就不得不懷疑是你勾結魔殿從中作梗,上報給父皇,不知他會如何裁決?”
方瑾天這麽一說,完全不給方瑾澤轉圜的餘地,方瑾澤眸光暗了暗,向沈月儀使了一個眼色,不動聲色地跟著方瑾天進了營帳。
方瑾天一進去,理所當然地就坐在了主帥的位置上,幾個跟著方瑾澤的副將也麵露不豫之色,在他們看來,隻有方瑾澤才是三軍統帥,別說是太子,就算是皇上,也不配坐在這個位置上。
方瑾澤倒是不甚在意,坐在哪裏並不重要,在讓人心裏是什麽樣的分量,這才重要。
方瑾澤拉著沈月儀,在方瑾天身側落座,沈月儀便順其自然地拍了拍手,望星立即端茶進來,捧到方瑾天麵前,低著頭不敢看他,語氣輕柔地說道:“太子殿下,請用茶。”
方瑾天瞟了一眼望星手中的茶杯,並沒有伸手去接,反倒是用手極為輕佻地挑起了望星的下巴,一臉促狹地看著她:“這小妞長得倒是水靈,七弟新收的雛兒?”
沈月儀麵色難看了幾分,方瑾天說話也太過難聽,在大庭廣眾之下,竟然說出這樣的話,一句話,不僅讓望星無地自容,也連帶著羞辱了方瑾澤。
沈月儀努力平複了自己的心情,淡淡地說:“這是臣妾的貼身丫鬟,並不是您口中的,那種女子。”
“貼身丫鬟?”方瑾天裝作冥思苦想的樣子,又恍然大悟道:“本太子想死來了,原來跟在你身邊那個小蹄子,生得也還不錯,隻可惜,是個細作。”
方瑾天故作咬重了最後兩個字,故意提醒沈月儀,她罪臣之女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