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原本也隻是一場交易
突然心口一痛，錐心一般的感覺又開始淩遲著她原本就已經搖搖欲墜的身體。
可她隻是微微皺了一下眉頭，甚至連表情都沒有變化。
這種感覺她再熟悉不過了。
幾乎每一天，她都會被這種疼痛纏繞，吞噬，最後，這仿佛變成了她身體中的一部分，讓她習慣了疼痛。
她知道為什麽。
因為她體內有著數不清的毒，每一味都是致命的，讓她受盡折磨，生不如死，她鬼魅一般的麵容，也是拜這些毒藥所賜。
可是她竟然還沒有死，她不知道是該感激還是該遺憾。
留著這具行屍走肉一般的軀體，去感受這個人世間的所有冷遇與不公。
她伸出蒼白得幾乎透明的手，輕輕按住了心口，她卻不是在尋找自己的心跳，心口處有一個地方，微微地泛著暖意，那樣幾乎不可察覺的溫度，隻有她可以感受到。
這是她生命中那絲僅存的光亮，也是她對抗這個世界唯一的籌碼。
就是因為這個東西，她體內的毒素才沒有要了她的命。
一顆能夠解世間百毒的玉珠，正安安靜靜地躺在她的體內，守護著她破敗的心房。
這是天下所有人都夢寐以求的東西。
她的直覺告訴她，總有一天這個東西會帶著它走出這個禁錮了她人生的荒院。
她要做的唯有等待。
絲竹聲越來越大，她皺了皺眉頭，她住的院子是沈府最偏遠最破敗的院子，平時少有人至，別處有什麽動靜，也很少能傳過來，今日不知是來了什麽人，出了什麽事，竟然擺出這麽大的陣仗來。
她微微側了側身子，問身後的人：“今日府中可是來了什麽人？”
那丫鬟聽她這麽問，心中有些詫異，這個在沈府中連個丫鬟都不如的小姐，平日裏從不關心外麵的事，與世隔絕，活得仿佛一個鬼似的，今日竟然起了興致。
不過一想到今日光臨沈府的那人，她麵上也忍不住起了兩朵紅霞，眼中皆是景仰與崇敬之色：“今日厲王殿下來府中做客，這可是老爺千求萬求，他才肯賞光的！”
“厲王？”那女子眼中泛起一層水霧，臉上是深深的迷茫之色：“七皇子？”
她在這個地方待得太久，外麵那些人，那些事，對她來說都太過遙遠，陌生，模糊。
“對！可不就是原先的七皇子，早年封了王，在宮外辟了自己的府邸，如今已經是大名鼎鼎的厲王殿下了！”那丫鬟平日裏受了她的影響，性子也淡淡的，不愛討論這些，如今說起厲王殿下，倒是如同開了閘的洪水一般，收不住了。
她扶著額頭想了想，這個男人，她實在是沒有什麽印象，但是莫名地，她想要知道更多。
她便不做聲，隻歪了頭看著那丫鬟。
她平日裏不愛聽人說話，小丫鬟待在她院子裏，別人唯恐避之不及，如今有人肯聽她講，她自然是來了興致，滔滔不絕地講了起來。
“這厲王殿下，從了瑾字輩，後跟一個澤字。雖然在聖上麵前不得臉，母妃早逝，母家沒有什麽勢力好倚仗，不過咱們滿都城的女子，最傾慕的便是他！”
小丫鬟兩眼放光，看來也是那些思春女子中的一個：“厲王殿下風姿動人，豐神俊朗，長身玉立，氣質如蘭，是全靖國公認的美男子！”
她眼中倒是毫無波瀾，皮相，從來都不是她心中所想，不過是一副好皮囊罷了，無用至極。
“厲王殿下雖說不得聖上扶持，太子殿下也總是看他不慣，可他卻是一個頗厲害的角色，少年上沙場，立下無數戰功，在軍中極得人心。朝中許多老臣也很是欣賞他。”
“可是呢！”小丫鬟一拍手：“他卻誰也不籠絡，誰也不討好，就連皇上太後的麵子也敢駁的！多有男子氣概啊！最難得的是，他還極為普通百姓著想，很得民心。”
她的唇邊終於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這樣的男子，放在亂世裏，可不就是那縱橫江湖的不羈俠客嗎？
桀驁，冷靜，睿智，灑脫，俠義，偏偏還生了一張絕世的好皮囊，那個女子能夠不動心呢？
大概就隻有她了。
這麽多年死寂冰冷的生活，將她那顆少女之心早就魔了個幹淨，這些對她來說，一點都不重要。
可是……
方瑾澤，不得聖心，母家無勢，這說明聖上對他的婚事並不會在意，也沒有母家的人會去幹涉。
那些鍾鳴鼎食的世家大族，最看重的便是門第和出身，大概很少會有人願意將女兒嫁給他。
沈裘身為兵部尚書，雖然不是什麽皇親國戚，表麵上來看是不配與方瑾澤這樣的皇子結親，可是他手中握著的，可是實打實的兵權，況且如今肯定有無數雙眼睛盯著方瑾澤，他肯娶一個小小兵部尚書的女兒，也正好說明了他無心權謀，剛好避開風口浪尖。
至於她是庶女這件事情……
如果他方瑾澤正如傳言那般，他應該可以輕鬆解決這件事才對。
他有才有識，計謀手段高人一等，那些看不慣他的人，自然也要忌憚他三分。
最重要的是，一個自小無依無靠，受盡冷遇，看盡人心的人，竟然還能活下來，得到那麽多人的擁戴，這說明，他也是一個為了得到心中所想，不擇手段，不計代價的人，婚姻對他來說，輕如鴻毛。
而她有把握，她心口的這個東西，值得一個王妃的身份。
她不是沒有想過，這個東西便如同自己的心一般，如果把它給了方瑾澤，她也會死。
不過這不重要，她早就已經死了，她要做的，無非是在真正終結生命之前，給之前傷害與忽視她的人，送上一柄利刃，讓他們知道，她有多麽鋒利。
不過幾句話的時間，她腦海中百轉千回，已經下定了決心。
她的視線越過高高的院牆，盯著仿佛要刺瞎人雙眼的光線，臉上第一次浮現出滿足的笑意。
如同一隻折翼的蝴蝶，在死前最後一次振翅起飛。
“去把我床下那個黑匣子拿來。”她輕飄飄地打斷了小丫鬟的侃侃而談。
小丫鬟愣了愣，隨即反應過來：“那可是夫人留給你的遺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