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昀心中愁得厲害,可是,赫連羽煬盯著他,他總不能直接就把圖拿過來。
“陛下……”還沒等他開口,赫連羽煬就揮手,叫人去把絹布取來。
貼身侍衛將絹布平展開,讓上麵的圖樣一覽無遺。
“是霽月族的兵器圖?”赫連羽煬冷笑一聲,霽月族的那些神秘兵器,他也是早就在暗中讓人去找,沒想到在皇宮中見到了。
圖樣上,呈現彎刀型,繪著雲紋龍圖的柄部上,還有一個並蒂蓮花的標記,想不去聯想到霽月族也難。
赫連羽煬語聲凜凜,“獨孤天師有這種好東西,怎麽不提前呈交給朕?莫非你是想私吞了?”
獨孤昀以頭搶地,鄭重道:“陛下,這也是微臣此次在西夜國的收獲之一。此番回京,微臣也是想要把兵器圖交給陛下。”
赫連羽煬冷瞥了絹布一眼,稍稍皺了下眉頭,“既然要上交,就隻要一副?霽月族的兵器圖有著許多卷,其它的那些,獨孤天師是想一個人收了?”
“微臣……微臣隻得到了一卷……”獨孤昀額上的汗珠在啪嗒啪嗒地往下掉,他看也不敢看赫連羽煬。
赫連羽煬似是自言自語,“隻得到了一卷……”
這時,有禦前帶刀侍衛上前來,在赫連羽煬耳畔低聲說了幾句,赫連羽煬隨即泠然道:“將獨孤天師壓入天牢,擇日腰斬。”
沒有一絲轉圜的餘地,獨孤昀就雙手被縛住,活生生地被押到。
他的眼睛愣怔地瞅著上方的天空,此時的天,藍的可怕。他的上眼瞼略微垂下,眸子中已然透出一分頹敗,似乎再也見不到外麵的天空了。
琳妃隻能幹瞪眼,卻什麽也做不了,她的心裏不由得對虞莫盈跟赫連煜,是恨得直咬牙。
虞莫瑤將身子蜷縮到桌子底下,恐懼地看著赫連羽煬。她的心裏在默默地想著,赫連羽煬該是忘了要如何發落她吧。
她若是能逃過這一次,就一定要逃出宮去。皇宮這種地方,她是再也不敢來了。
須臾,偏偏有不知怎樣處置她的宮人,去跟赫連羽煬請示,畢竟虞莫瑤也算是赫連羽煬的新寵之一。
“這個女人……”赫連羽煬看著虞莫瑤,若有所思。
原來,他是想著,管她到底是什麽來曆,憑借著虞莫瑤那點本事,也起不了什麽大風大浪,就幹脆讓她當個月霜凝的替代品。
隻是,經曆過這一回,琳妃的心裏必定是十分不痛快。若他還留著她,那……
“陛下,我什麽錯也沒有。”虞莫瑤從桌子下爬到赫連羽煬的跟前,泫然欲泣。
虞莫盈看著,覺得虞莫瑤如今這個樣子,確實是我見猶憐。虞莫瑤不像是虞莫妍那種,從頭到尾表現得都是能令人憐惜的那種。
她是屬於平日裏看上去,活潑俏皮的女子,不會輕易落淚。一旦落淚,給人的心理壓力還是不小的,尤其是男子。
她扭頭看了下赫連羽煬,注意到了他的神色變化。
果然,在他的眼中,多了一絲疼愛。
“她是朕的女人,你們不許為難她。”赫連羽煬吐字清晰,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何況,方才是獨孤天師欲行不軌,她隻是一個弱質女流。”
宮人們傻了眼,他剛剛明明不是那麽說的。
琳妃一時愕然無比,虞莫瑤是什麽時候深得赫連羽煬的心了,她都不曉得。
若早知道虞莫瑤能輕輕鬆鬆地達到了,她努力一輩子也達不到的程度,把她該是早就發掘出虞莫瑤這個人才了。
就算虞莫瑤笨了些,能夠得到赫連羽煬的心,那就是能勝過所有心機深沉的女子。
虞莫瑤生硬地擠出笑容,連連磕頭叩謝,將自己的額頭都磕出了一個大包。
赫連羽煬略微彎身,手指拂過她輕柔的青絲,和緩了語氣說道:“從今日起,你就住到雲棠宮吧。”
所有人都受了不小的驚嚇,雲棠宮雖不在四宮之列,但是,那可是離赫連羽煬寢宮最近的宮苑了。這是多少女子,幾輩子都修不來的福氣。虞莫瑤是撿了個天大的便宜。
虞莫瑤不禁懷疑得想著,她不是在做夢吧。
可她抬頭,一對上赫連羽煬眼眸中的柔情,就情不自禁地陷入進去。
那是能讓女子入魔的眼神,這個時候,她有了希望永遠呆在他身邊的想法。
……
赫連羽煬走後,都陸陸續續地離去。
虞莫盈也抱著雪狐,打算回到渝王府去。
清朗的天空驟然變色,一朵朵烏雲氣勢洶洶地在空中飄走,直到將整個天幕遮得嚴嚴實實。
虞莫盈剛一走出亭子,豆大的雨點就打落下來。
朱唇微啟,她想亭中,再叫個宮人,拿把傘過來。
可是,此刻,她感覺到雨滴沒有繼續打在自己的頭頂了。
她略一抬眸,就看見自己的上方多了一把江南霧色的油紙傘,雨水打在“滴答滴答”地落在油紙傘上,似乎要將上麵所繪著的墨色暈染開。
回頭就見赫連煜披著鴉青色刻絲披風,在她的身後,對她會心一笑。
虞莫盈也隨即抱以笑容,繞過了他的胳膊彎,她主動地讓他們兩個的手勾到一起。
“小心地上的水坑。”走了幾步,赫連煜處處都是小心翼翼,隨後,他忽地問道:“父皇都跟你說了什麽,他沒有為難你吧?”
赫連羽煬把虞莫盈叫過去那麽長時間,要說赫連煜不擔心,那是不可能的,究竟赫連羽煬從來都不待見虞莫盈。
虞莫盈也很配合地注意腳下的水坑,不過,那是多餘的。皇宮的地麵都分外平坦,就是有積水,宮人們都得在第一時間將積水掃去。
她輕笑道:“就問了我幾個問題。”
“什麽問題?”赫連煜臉色微沉,赫連羽煬總不會借機,問出幾個刁難她的問題吧。
虞莫盈的雙頰上漸生一層緋色,她“噗嗤”地笑道:“他問,在華熙國那段時間,你是不是還跟從前一樣,會哭鼻子。”
赫連煜臉一黑,他努力地在回想著,自打他懂事以來,除了月霜凝死的那次,其它時候,就再也沒有過哭鼻子的時候。
他微一垂眸,就看到虞莫盈的臉蛋上紅撲撲,兩頰紅的如同上了厚厚的胭脂。
像是感覺到他的目光在看著自己,虞莫盈稍微將頭挪過去一點。
而她這般,在赫連煜看來,就更像是一個羞赧的嬌娥,情意綿綿。
“阿盈,你又調皮了。”赫連煜抬高油紙傘,將手肘靠在她的肩膀上,眼中若有波光在蕩漾。
他們已走到禦花園的一株梧桐樹邊,落葉繽紛。大片的梧桐葉子飄落而下,有一片還被風打到了虞莫盈的發鬢上。
虞莫盈眨眨眼,“沒有啊,他還問我,在華熙國時,你是不是還尿褲子。”
“阿盈,你看本王晚上怎麽收拾你!”赫連煜目光灼灼,似乎是在威脅著。
虞莫盈的手指撫在下巴處,細細地打量著他這句話,“收拾我?”
隨即,她又是掩鼻而笑,然後迅速地踮起腳尖,在他頰側落下一個吻,又在他的唇瓣上啄了一番。
懷中的雪狐也偷偷地揚起了頭,眯起眼睛,盯著她一動不動。
“殿下,到底是誰被誰收拾?”她的手在他的胸膛上,大膽地打著圈,絲毫不忌憚會被別人看到。
她的眼中,波光盈盈,所流露著的是狡黠的光芒。
赫連煜麵色僵硬,這丫頭敢正大光明地在皇宮中調戲他,看來,他剛才是被這丫頭收拾了。
隻不過,他幽邃的眸中,遽然卷起如暴風雨般的危險,唇角已然扯開一絲笑容。
虞莫盈止不住噎了一口氣,立馬轉換成無辜的表情。這人說到做到,她要是真玩脫線了,那到晚上,遭殃的還是她。
呃,她什麽時候默認晚上會跟他一塊了……
此時,遠處有一道打探的視線悄然收回,赫連羽煬眼眸中有滿足的暖意。
“陛下,是要去書房批閱奏折嗎?”
赫連羽煬搖搖頭,繼而,大步流星地往凝霜閣的方向走去。
小太監舉著傘,緊跟不舍。
……
獨孤昀被押入天牢候斬之後,當晚,琳妃就在獄中安排了人手,準備將一個與他身量差不多的人掉包。
掉包的過程很順利,獨孤昀一經救出,就被人接到天牢外等著的馬車上,馬車裏也坐滿了黑衣蒙麵人。
隻是,等獨孤昀在馬車的繡墩上坐好,深吸了一口氣後,就感覺到脖頸處有一絲涼意。他瞬間就明白自己又是掉入陷阱了。
黑衣人什麽都沒有跟他解釋,就出去一個,駕著馬車到了一處驛館停下。
獨孤昀被粗暴地押解著,丟入驛館一間房裏。
獨孤昀凝神細細打探,也沒有看出個所以然,不過他猜也能猜得到,能坑的了他的也隻能是赫連煜跟虞莫盈了。
房間中,裝飾簡約,一幾一簾一桌。
“獨孤天師,我們又見麵了。”不多時,一隻骨節勻稱的手挑開了金絲藤撒花軟簾。
一襲白衣的易非台淺笑淡淡,悠悠步出。
跟隨著他一起的還有虞莫盈,虞莫盈臉上笑意盎然,隨手就招呼著獨孤昀說道:“天師大人,趴在地上太累,你不如來坐會兒。”
說著,她便是給自己倒了杯茶,悠閑地品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