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隨著年齡和學識的增長,朕的心在慢慢地變大,想要的東西變得多了起來。朕一直都以為朕心中所圖,在於治國安邦。”
“可是,到頭來,朕才明白,朕想要的,不過是最初的那種生活。所愛的人和孩子都在自己身邊,簡單溫馨。”
赫連羽煬的話語裏,漸漸地透露出一種蒼涼的意味。
其實,他隻是四十來歲,樣貌上,也是把一批年輕小夥都比了下去。但總感覺,自己已經很老了。
隨後,他一瞬不瞬地看著虞莫盈,心滿意足道:“所幸,煜兒能夠早早地認識到了心中所想,不至於讓他留有遺憾。”
“這也不枉朕在當初,放任他在昆侖山、華熙國等地遊走,去過著和朕不同的儲君生活。”
儲君……虞莫盈是頭一回聽赫連羽煬承認,他從來都是拿赫連煜當儲君對待。
所以,他是特意讓他去昆侖山學藝,然後去華熙國做為質子,多經曆一些?
她怎麽覺得,這是赫連羽煬給他自己找的一番說辭呢?
“陛下言重了,如果渝王殿下遇到同樣的處境,估計也不一定會放棄攻城。”虞莫盈輕抬眼睫,她雖然知曉赫連煜對自己的一片真心,但是,他的肩上有責任在。
沒有設身處地,誰也說不好他會怎麽做。
赫連羽煬的眼眸中湧現出一種深意,他默然一笑,並不言語。
“你跟煜兒認識多久了?”須臾,他問道。
虞莫盈估算了一下,便道:“差不多有五年了。”
“五年了……”赫連羽煬拉長了語調,繼而笑道:“那他在華熙國的生活,你應該最清楚了,你陪朕出去走走,給朕講講他在華熙國的事。”
虞莫盈隨即依言,跟著赫連羽煬從凝霜閣走到挑廊上,把赫連煜在華熙國的事,隨意地挑了幾件,跟赫連羽煬敘述了一遍。
赫連羽煬很用心地在聽著,不時還會點頭附和。
看著赫連羽煬的神情,虞莫盈也逐漸意識到,赫連羽煬對於赫連煜,也許真的是有父愛的,不過,之前,是被他藏得太深罷了。
她想到一個問題,如果赫連羽煬對赫連煜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著想,為了鍛煉他。那赫連煜對赫連羽煬的憎恨,是否會讓赫連煜顯得不仁不義。
……
今日的天藍很是湛藍,赫連煜似是悠閑地在隨處走動,虞莫盈去了凝霜閣後,他就看似沒有目的地在皇宮中逛著。
路過的宮人,都不禁好奇,渝王殿下什麽時候那麽閑了。
赫連煜的目光偶爾會向凝霜閣瞥去,他知道那裏麵存在著母親的記憶,但是,人都不在了,守著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又有什麽用呢。
這時,虞莫瑤款款地從假山後麵走來,繞了一圈,走到他的麵前,衝他盈盈一笑,裝作是偶遇。
她在假山後麵窺視許久,見赫連煜可能是沒有什麽要緊的事,就愛伺機出動。
上次,虞莫盈在她麵前炫耀的事,還曆曆在目,她怎麽能允許虞莫盈繼續得意下去。
而且,赫連羽煬至今都沒有定下儲君的人選。
換做是別的王爺還好說,等赫連羽煬一翹辮子,她還可以憑借美色勾引他們,可如果是赫連煜登上皇位,那就沒有指望了。
在西夜國的時候,她就試過了,她的美色在赫連煜麵前根本就行不通。要讓他登上皇位,那她未來的日子還指不定是怎麽樣的。
對於虞莫瑤跟自己的“巧遇”,赫連煜就當是沒有看到一般,看著她,跟看空氣沒有二樣。
“你敢擋本王的路?”頃刻之後,他看虞莫瑤在他跟前不走,便冷聲道,目光中有的是厚厚的冰霜。
虞莫瑤的臉色一沉,她才剛湊過來,站了一下下好吧?
“哎呦”一聲,她沒有意料地摔倒了。
赫連煜眉心微攏,居高臨下地看了他一眼,就二話不說,提步繞過她。
虞莫瑤知道他看自己一下,都算是客氣的了。不過,她分外委屈道:“渝王殿下,這裏沒有別的人,你能將我扶到一邊嗎?最近的一個亭子就好。”
她心知憑著自己的舞姬身份,讓赫連煜扶她,簡直就是找死。但是,她沒有別的辦法了,她得試一試。
赫連煜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她,雙手負在身後,頭也不回地往前走,“你隻是一個低賤的舞姬,是怎麽敢要本王扶你的?”
虞莫瑤心中黯然,他說她低賤,那虞莫盈又何嚐不低賤,虞莫盈隻是庶女出身,跟蕭燁的關係曾經那麽引人遐想,虞莫盈就不低賤了嗎?
“你不扶我,我就叫出來,說你非禮我。”虞莫瑤抱著一種魚死網破的心,竭力吼叫著。
她克製著自己的聲音,她跟赫連羽煬是什麽關係,對觀察力敏銳的赫連煜來說,他不可能不知道。他多少也得忌諱。
說著,虞莫瑤就一寸寸地挪移到前麵,趁機攀上了赫連煜,像隻八爪魚一樣黏在他的身上。
她也算是赫連羽煬的女人了,要是讓赫連羽煬得知,他最愛看重的兒子垂涎她女人的美色,那赫連羽煬心裏或多或少都會對赫連煜有看法。
赫連煜目露寒光,麵不改色。身份低賤沒有關係,最重要的是自己不能輕賤自己,要是連自甘墮落,就休怪被人看不起。
虞莫瑤的思想還真是單純,她揣摩不透宮中複雜的局勢,以為這點拙劣的伎倆,就能用來對付他。
也是,她既不是虞莫盈,又不是青黛,在過去,出身優渥的她,隻是光顧著享受,再排除令她看不順眼的人。
但是尋常人家的女兒,都尚且知道禮義廉恥,她這個昔日的相府嫡女,連基本的廉恥都丟了。
“你別叫了,本王扶你到亭子裏便是。”過了一會兒,赫連煜不動聲色地應諾下來,總算是讓虞莫瑤閉嘴。
虞莫瑤心滿意足地任他扶著,一圈一拐地走到附近的一處亭子中去,雖然扶跟沒扶無區別。可是,隻要將赫連煜引到亭子裏就夠。
來到亭中,在石凳上坐下,赫連煜看見桌上已經擺放著一個紫砂壺,和兩個杯子。
虞莫瑤徑自坐下,和氣地給他倒了一杯茶,“渝王殿下,你渴了吧,先喝杯水。”
“本王連這壺茶是否幹淨都不清楚。你憑什麽認為本王會喝這種來路不明的茶水?”卻不想,赫連煜厭惡地瞅了她一下。
他鄙夷道:“還有,本王府中隨便找幾個侍女,姿色都遠在你之上。你又是哪來的自信,讓別人相信本王是被你迷惑?”
赫連煜那不屑一顧的神情,在虞莫瑤看來,是莫大的諷刺。
不過,她本來就沒有把握,能讓赫連煜把茶水喝下。
此刻,她都忽略了為什麽赫連煜有那個信心,別人不會誤會他跟她有什麽,還聽了她的話,扶她來亭子中。
刹那間,虞莫瑤的眉頭一皺,手中的杯盞都重重地被她砸到了地上。
旋即,她匍匐在地麵上,哭喊道:“來人啊,快來人!”
茶具可是她提前備好的,不是用來喝,而是用來砸的。
“你確定要叫人來?”赫連煜全然不將她的話擱放在心上,輕蔑地打了個響指,“本王滿足你。”
很快的,兩道身影就出現在亭中。
虞莫瑤心中怔然,慌忙地看向過來的那兩人,才看見其中一個就是獨孤昀。
獨孤昀是被點了穴道,完全不能動彈。
他盯著虞莫瑤的一雙眼睛裏,都是令她不寒而栗的火光。這個蠢女人,膽敢貿然行動,還連累了他。
她難道不知道,她的價值,就隻能被用來勾引赫連羽煬。
獨孤昀怎麽會被逮到?他不是一直都藏得很好麽?虞莫瑤立馬噤聲,她再傻,也能認識到,自己若是再叫,可能就無法收拾了。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
先前聽到她叫聲的一些宮人,還有巡邏的禦林軍,都在往亭子這邊趕來。
赫連煜解了獨孤昀的穴道,將他丟到虞莫瑤的身上。
“天師大人,會讓你的願望成真。”
話落,他就再也沒有理會地上的兩人了,轉身就走出亭子,隱入四周的假山花叢中。
“賤人!”獨孤昀渾身疼痛,他唾罵了虞莫瑤一句,就雙手撐在她的胸前,好讓自己起來。
今日一早,他喬裝出門,在大街上看到一個相貌十分俊俏的五歲孩童。
本性難改,他被那個男童所誘惑,就想將他綁到了自己的府裏。男童一開始是恐懼的,不停地瑟縮著身子,這讓他放鬆了警惕。可是,他沒有料到,那個男孩也是赫連煜放出來,勾他上鉤的誘餌。
男童一被綁走,就等於是把自己暴露在了赫連煜的眼皮子底下。潛伏著的暗衛立刻出來,截下了他的馬車。把他帶到了宮裏。
看到這副局麵,獨孤昀下意識地就明白,自己是中計了。
他的力道太大了,虞莫瑤疼得哇哇大哭,結果又被他扇了一個耳光,臉都腫了。
“天師大人,你……你們……”趕過來的宮人們傻眼了,這確實是像獨孤昀在強迫虞莫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