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曇花仙子不歸林
楊青蓬坐在沙發上，看著自己的爸爸媽媽為了自己的成績不咸不淡地爭吵，覺得有點愧疚。又有點傷心，生氣……
她們為什麼不問問自己為什麼感冒發燒了，不問問自己在台階上磕到的傷口疼不疼……夫妻兩個旁若無人地爭論著，完全不顧事主還在旁邊呢，
……考砸了，自己也很傷心好不好？
她看不下去了，輕輕起身，往自己的房間走去，聽到爸爸提議道：
「不如，讓她再讀一年吧！」
「更丟人！」
「那你要怎麼辦？」
……
那些聲音越來越模糊，倒不是因為走遠了，她家還沒有那麼大。只是，好想睡覺，好像睡著了，就沒有這些糟心事了。
她瞟了一眼自己書桌上那些還沒有處理掉的小考資料書，發了一會兒呆。腦子裡都是一些事情，從自己記事以來的事情。
被冷落，被欺凌，被壓迫，一樁樁，一件件……
又浮現一張張面容：
父親，母親，姐姐，周信，趙欣洋……還有，李知慧和那些不能被人發現的姐姐們。
不知不覺地，一滴晶瑩的淚珠順著女孩圓潤的下巴落到地板上。
「嗒」的一聲，那麼清脆，那麼不染塵泥。
她行屍走肉似的走到自己的床邊，
坐下，
倒頭，
睡下。
又是那個熱帶雨林，周圍是蒼天大樹，面前的小溪上隱隱約約漂浮著一些霧氣。
不知是冷還是熱。
「你來啦？」李知慧在溪邊，手中抱著一束花。
「嗯。」
「又怎麼了？」
「我也不知道，總之就是很難受。」
李知慧抱著花束向她走過來，面上並沒有更多的表情，還是那張向來是溫柔卻不至於泛濫的臉。
「是因為你的爸爸媽媽嗎？」
楊青蓬低下頭，看著那沒過腳踝的草尖，久久不說話。
李知慧也沒有再問她，只是徑直往她身後走去。她回頭，總覺得今天知姐姐有點奇怪。
她跟在李知慧後面，沒走幾步，場景變換，腳下的綠草如茵變成了鋪著的乳白色鵝卵石。再看向周圍，霧氣更多了，隱隱約約地可以看到一些花草，和……開放的曇花。更像是仙境了。
李知慧懷裡抱著那束花，向迷霧更深處走去。楊青蓬本來想叫住她的，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而且她更好奇知姐姐到底要幹什麼。
走了很久，周圍迷霧很重。那些冰涼的霧氣觸到皮膚，形成了一層薄薄的水膜，很滋潤。
走了一會兒，霧氣又慢慢散開了，她們到了一座大殿的門口。
李知慧還是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她在後面，看不見李知慧的臉。
「姐姐……」她喊到。
李知慧像是沒有聽見似的，還在往前走。她站了一會兒，看了看那碧藍白三色交錯的大殿有一塊牌柄：
祭魂殿
楊青蓬看著那三個大字，更是覺得陰風陣陣。進也不是，留也不是……
算了，跟著知姐姐走吧！
踏進大殿的一瞬家，她感覺自己還是做了一個正確的決定。
這地方，雖然外面看上去陰森森的很詭異，裡面確實溫暖的白、金色調。
此時李知慧已經走到了大殿盡頭的那座高台上。李知慧在旁邊跪下，把懷裡的花束放在那高台上。
楊青蓬看著這個奇怪的舉動，莫名想起清明節和大人們一起去掃墳的時候把祭品放在墓碑前。
忽然一束耀眼的白光閃過，她下意識地用手擋住自己的眼睛。
高台上的花束瞬間化為相應顏色的亮光，一會兒之後又都消失了。
「姐姐……」楊青蓬試探著叫了一聲。
李知慧轉過臉，還是那個溫柔的臉龐，和自己認識的那個李知慧一樣。
「嗯？」
楊青蓬看著她不緊不慢地走下台階。
「你……在幹什麼？」
李知慧微微一笑，道：「給一個朋友送花。」
「這個朋友……你為什麼……呃……」楊青蓬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詢問。
你這個朋友也是鬼嗎？
你為什麼要以這種方式送花，她知道人們會在清明節的時候給逝去的家人朋友燒紙錢，但……你就是鬼啊，你這又是怎麼回事？
此時李知慧已經到了她身邊。
她好像知道自己想要問什麼，回答：「這個朋友……我找不到她了，但是我每天送花，她肯定會收到一次……」李知慧說著，有些動容。
楊青蓬想：這……是寄快遞嗎？沒有地址的快遞？
楊青蓬也看過很多關於葯妖神鬼怪的故事，對於這種情況，也不是不可接受，畢竟，鬼都讓她見著了。
楊青蓬竟然從李知慧的臉上看出了些許的難過。
「姐姐……」
「嗯？」
「你好像有點……難過。」
李知慧沒有否認。
從前，都是她一難過就找知姐姐聊天，現在，是不是她也該和知姐姐聊一聊？但是，她應該聊什麼呢？
「你的這位朋友，是怎樣的……」
人？
好像它並不是人吧！
恍惚間，李知慧已經走到她身邊，說：「那……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吧！」
「故事？」楊青蓬有些震驚，這是李知慧第一次要主動給她講故事。
「是我和她的事，你也可以當做故事來聽。」
楊青蓬一雙求知慾爆滿的眼睛就那樣看著她。
說好的要安慰知姐姐的呢？一聽到有故事可以聽，也不管會不會觸及別人內心深處的傷疤，就這樣眼巴巴地盯著。
畢竟，她只是一個孩子。
李知慧引她在在一個金色柱子下盤腿坐下，旁邊的白色紗帳似有似無的觸著楊青蓬的手臂，質感和自己的被子很像。
李知慧細膩甜美的嗓音在耳邊響起：
「那是很久以前，大概有三千多年了吧。」
楊青蓬忍不住轉頭看了李知慧一眼，她知道和李知慧相處不可以與平常人相比，但是她就這樣輕飄飄地說出「三千多年」，還是很震驚。但是她就是偷偷看了一眼，並沒有打斷她。
「那時候，我還是小……」她看了一眼楊青蓬，發現她在看自己，又解釋到：「比你大幾歲……可能……三歲吧！」
然後目光又盯著面前的碧玉地板，說：「我遇到她的時候她渾身是血，我和隨從救了她。那時候，驚瀾城附近都是一些難民，他們逃到皇城……」
故事講下來，楊青蓬基本清楚了知姐姐和這位找不著的摯友是由一場南方的蝗災，飢荒認識的，兩個人相識相知，關係很好，但是後來發現那人並沒有那番好。總之最後那人死了，連魂都散了……
楊青蓬正在消化這個故事，雖然大概事情是清楚了，但是很多細節總是怪怪的。
那個人……是土匪嗎？為什麼她會住在林子里？為什麼朝廷要捕殺她？
……捕殺？
雖然李知慧臉上沒有太大的變化，但是她講到朋友死去的時候，已經在哽咽了。
她只得問一些自己以為是轉換話題的問題：「這個不歸林是什麼意思？為什麼要叫不歸林啊？」
李知慧低著頭，眼神渙散，輕聲說：「不歸林，不歸，是她說的她從走上那條路的那天，就是不歸途了。這林子，本是她的棲身之所。」
楊青蓬心喊糟糕，這好像更是引起了她的回憶。
那天，她陪李知慧聊了很久很久。
天都黑了才起床。
醒來，那滿林子的曇花好像好浮現在眼前。她幾乎是跑到院子里，再看看自家院子里的曇花，它沒有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