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誅殺 下
紫色的劍芒,如王蛇的信子,跳躍出奪命的弧度。
鳳羽握著紫金雷紋劍,丹田處的本命黃泉珠,彌散著熾熱的金輝,瞳孔內漂浮著暗藍色的冰焰,冷漠、絕情,那分蔑視天下的孤傲,讓天地為之色變。
不知何時,滄桑的痕跡融入了鳳羽活力四射的眼神中,鳳羽如今年不滿百,百年對修士如白駒過隙,以鳳羽的年齡在修道界,可謂是年輕青春,但無數的風雨不斷的磨礪著他,讓他變得老成而寡漠,尤其是玲瓏的背叛和冰皇的算計,令他身心受挫、五髒懼疲,他要發泄,發泄鬱結在心底的憤怒和不甘。
蒼天又如何?憑什麽可以主宰他的命運,無論冰皇是帝境、帝境巔峰,還是半神,哪怕甚至她是真正的神,鳳羽也發下毒誓,要跟她鬥一鬥,看看究竟是誰奈何誰。
冷若冰霜的容顏下,泛起一絲詭異的笑容,紫金雷紋劍被鳳羽如夢似幻的舞動,劍鋒附著著輪回的漩渦,所過之處,皆備讓上一層祭奠的薑黃色,神劍本身蘊含的雷霆,更是劈碎一片又一片的虛空,數之不盡的大小黑洞,掀起強悍無比的吞噬風暴。
“太可怕了,這力量仿佛可以毀滅天地,我的心狂跳到快爆炸的程度。”
“是呀,我們真的要去虎口奪食麽,那哪裏是劍,明明是判官手中的狼毫,隨意一劃,就能夠收割無數人的性命。”
在蒙鴻九級金丹的誘惑下,蠢蠢欲動的情緒猶如瘟疫一般在數十萬修士中蔓延,並且有一發不可收拾之勢,可發狠的鳳羽,戾氣無所顧忌的釋放出來,不再僅僅針對緣滅一人,不少人被恫嚇的尿了褲子,打退堂鼓的人數成倍的翻番。
古語有雲,寧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無論你如何踐踏君子,君子還能以德性寬恕,可招惹的一旦是小人,恐怕不咬的你,體無完膚、血肉模糊,就休想停止下來,此刻的鳳羽已不是君子,亦非小人,他是魔鬼,來自於煉獄的魔鬼,冷血無情。
當然不怕死的人依舊存在,他們偷偷摸摸的靠近九幽令,試圖避開鳳羽的鋒芒,鳳羽對此不屑一顧,可正當那群人得意竊喜之時,九幽令射出一片黑霧,這些人躲避不及,或多或少沾染上一點,他們竭力運轉玄功,打算將黑霧逼出體外,然而噩夢已經開始,夢魘早就揮之不去了。
慘絕人寰的呼嚎、咒罵、求饒,讓無數人的神經猛烈的跳動,明明周圍漂浮的是祥瑞光明的仙靈之氣,卻讓眾人如墜魔窟,在黑暗肮髒的汙泥中無法自拔,眼前那副宛若末日的景象,讓所有人膽寒。
那縷寒氣穿越肺腑,直衝腦門,讓人無法遏製的打著激靈,連骨髓似乎也被凍結了,不少人搖搖欲墜,痛苦的癱倒在地上,無聲的呻吟著。
“你就不怕得罪天下人。”
黑白色的漩渦,在緣滅的掌心閃動,絲絲縷縷的陰陽之氣,牽引著七七靈柩,四十九位仙尊簇擁著緣滅,色彩斑斕的霞光,駕馭著諸多仙器法寶,對拚著火力全開的紫金雷紋劍。
“天下人?一群螻蟻而已,他們應該感謝華帝留下解開封印之法,不然這殺陣就不是為你一個人準備的了,我如此寬宏大量的饒他們一命,他們不感激涕零也就罷了,還人心不足蛇吞象,這種既不識趣又沒本事的人,不值得我去憐憫,屠戮他們,我都嫌髒了我的手。”
鳳羽左手從腰際拔出雲翔,陰陽法劍所造成的破壞,在龍魂晶石海量的供給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修補好,懷著滿腔怒火的龍翔,根本不用鳳羽招呼,就激發出十二分的勁道。
雙手執劍的鳳羽,將步步生蓮的妙法發揮至極限,殘影掠空、虛實瞬變,舞動旋轉,紫黃交融的圓輪布滿蒼穹,朝著緣滅洶湧的席卷而去,靈柩仙尊揮動拳頭,打爆著時空的秩序鏈條,破碎著周圍的空間,然而紫黃圓輪根本不加理會,隻是依舊瘋狂的逼近緣滅。
緣滅驚怒交加,以陰陽玄雀壺護住頭顱和胸口,召回天火玄鑒,化為一道門戶,能夠燃燒一界根本的天火,不要錢的往外撒,可這還是阻擋不住鳳羽的腳步,紫金雷紋劍和龍翔劍最終插入了緣滅兩邊的琵琶骨,而鳳羽和他鼻尖的距離,已經不到兩尺。
但鳳羽勝的亦不輕鬆,在最後時刻,緣滅調動了全身法力,將仿製的冰皇鏡刺入鳳羽的胸膛,從表麵來看,無法分辨出誰受的傷更嚴重,觀戰者屏氣凝神,眼珠子提溜的轉著,他們期待著兩敗俱傷的結局,唯有如此,才可能會給他們可趁之機。
“帝境鍛造的仿製品威力還真是不容小覷。”
鳳羽依舊淺笑著,笑容竟給人一種心神迷醉的感覺,許多道心不穩固的女修士,霎時間春心蕩漾,臉頰殷紅的勝似熟透的蘋果。
可曦鸞三女卻嚇得花容失色,她們跟鳳羽同裘共枕數年之久,哪怕是最微小的一個神情變化,她們也捕捉的到,此刻的鳳羽給她們,即將遠去的感覺,眼淚從眼角不受控製的流淌出來,仿佛她們將要徹底失去鳳羽。
“咳咳。”緣滅咳嗽著,染著死氣的黑血濺到他的道服上,“北鬥帝車,不愧是為帝者專門打造的座駕,鬥轉星移般的軌跡和跨越時空的極速,同樣不是蓋的。”
又是一大口黑血,還混著點點內髒,他在笑,可笑容淒厲的像哭,一道金色的裂縫在他的眉心突兀的出現,無窮的道光從中傾斜而出,那是他凝練的三千大道,盡管才初具雛形,卻已到了讓天地顫抖的程度,漫天的大道壓碎著華帝仙府的根基,讓這仙君煉製的府邸開始動搖,山崩地裂、仙光消弭。
到了這般田地,無論修為高還是低,都非常清楚大劫將至,不趕快逃命,恐怕就要被活活壓死在華帝仙府之內。
沒有人不怕死,貪圖利益的人敢鋌而走險,是沒有品嚐到絕望的滋味,而此時生死一線間,那種清晰到不能再清晰的感覺,纏繞著他們,讓他們心肝俱裂,極度難受的壓抑,讓任何人都產生了迅速遁走的念頭。
可惜為時已晚,緣滅瀕臨死亡,一身修習的道法無節製的釋放出來,將這片天地徹底封鎖,任何的道術在混亂的大道中,根本無法有效的施展,失去了他們平日裏依仗的身法和法寶,光憑兩隻腳來逃跑,簡直是在做春秋大夢。
世上沒有後悔藥可吃,修士成片成片的死去,生前的榮耀根本阻擋不住死神的鑾駕,毀滅的車轍無情的碾壓而過,最靠近殺陣戰場的修士,在第一時間灰飛煙滅,連一絲塵埃也未曾留下,雄霸的夢想沒使得他們在天地間殘存一點痕跡。
唯有隸屬鳳羽麾下的勢力還在苦苦支撐,有屠雲、白玉等人約束,他們的門人不敢明目張膽的造次,所以即便有一小撮被利益染紅眼的家夥,大部分人還是規規矩矩的退避到很遠的位置,沒人料到這居然成為他們活命的希望。
屠雲試圖拉走曦鸞三女,但曦鸞和無邪境界都在他之上,最後曦鸞不顧雪兒幽怨的眼神和龍芯執拗的堅持,將他們二人封印,讓屠雲領走,她和無邪要陪著鳳羽,哪怕天崩地裂、海枯石爛,她們也要一直陪下去,縱使賠上性命,亦絕不後悔。
兩三個呼吸後,鳳羽的臉也僵化住了,隨著一聲低沉的悶哼,仿製的冰皇鏡,在傷口處凝成一個印記,印記如同附骨之疽一般,牢牢的吸扯在他的皮膚上,凍結封印著他的生命。
很快,鳳羽的四肢被寒冰凍結,寒冰中有冰魄之氣流淌,讓本命珠都無法動彈。
脫力的鳳羽,勉強靠著兩柄神劍,讓自己不至於倒下,同階爭鋒,他勝在法寶逆天,緣滅卻有冰皇支持,在排除九幽令的影響之後,哪怕緣滅陷入了鳳羽精心布置的絕世殺陣,兩人依舊是半斤八兩,最可能的結局就是在緣滅付出一定代價後打和,可那不是鳳羽希望看到的,所以他選擇的拚命,以命相搏,他要用自己的方式來主宰自己的命運。
“值得麽?”
緣滅像是問鳳羽,又似在問自己。
“值得。讓你活在世上,終究會成為我的不世大敵,光這一點你就有了取死之道,何況你是棋子,不粉碎掉你,如何讓操控你的棋手,正視我這個對手。”
鳳羽傷勢嚴重,卻還能侃侃而談,那份恬淡讓人幾乎要忽視掉,在他身上遊走的冰魄之氣。
“輪回之門,落。”
緣滅聽到獵獵之聲漸漸接近,卻仿若不知,雙眸盯著鳳羽,眼神中似乎是怨毒,又不光是怨毒。
“你殺不了我。”語氣堅定到不容置疑。
“殺不了你,至少可以誅殺掉你所有的修為,重創你的道基,哪怕那人稱雄為帝,要扭轉乾坤,也絕非易事。”鳳羽以平淡的口吻,回應著緣滅,神色如常,沒有絲毫慌張。
“你知道!”驚詫閃過緣滅的眼眸。
“我是對戰的棋手,你是他人的棋子,這就是你我之間絕對的差距,就你這微末的伎倆也以為隱瞞的了我,你視我為白癡麽,你太幼稚了。”鳳羽驕傲的笑著,笑容既得意又輕蔑。
“那又如何,我以秘法為自己留下神識種子,你費盡心思,到最後還是誅殺不了我。”緣滅不甘被鳳羽羞辱,憤怒的反駁道。
“說你幼稚都抬舉了你,愚昧無知,僅僅殘存一縷神念,從某種意義上,我就已經誅殺掉了你,哪怕你沒有留下,冰皇同樣會培養出第二個‘你’出來,不同的也許僅僅是名字而已,我又何必糾結於這種細枝末節。等你重生,再恢複到原來的境界,至少需要成百上千年,這段時間,足夠我將你甩到沒影,現在你可以安心去死了。”
輪回之門擊碎緣滅的天靈蓋,轟隆一聲,徹底將緣滅的身軀和神識湮滅掉,鳳羽也棄劍半跪於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