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三章 無道
昏黃光影浮在聖山漆黑如墨的泥土地上，斷斷續續的移動著，以貌似緩慢、實則神馳的速度，朝聖山之巔逼近，可在空中晃蕩的鬼影卻仿佛著了魔似地，對此視而不見。
“主人，那兩個老鬼的話，不可盡信呀，道宗叱吒人界的時候，除了強硬的手腕，背地裏陰招，更是毒辣至極，被道宗逼得走投無路的仙魔二道，原本經過漫長的會談，終於決定聯手對抗，這尊聳立於修道界的龐然大物，可卻不知生了什麽變故，突然間決裂反目，要說道宗沒耍什麽貓膩，鬼都不信。”
“你這張嘴巴呀，跟在秦廣和閻羅身邊這麽多年，怎麽似乎一點改變也沒有。”
後一個聲音是屬於鳳羽，這道昏黃光影自然也是鳳羽的傑作。
與紅叟磋商許久，兩人你來我往、爭執磨合，甚至連最微末的細節也被揪出來討論，足足用了十天，耗費了無數唾沫，才達成結盟的具體協議。
後來依照諾言，紅叟將陰陽真諦傳授於鳳羽，並且開啟陰陽無極索魂滅魄陣中的時間陣法，讓鳳羽加速領悟陰陽之道的玄機與奧妙，集聚道宗陣法最傑出造詣的陰陽無極大陣，本身就是一座價值連城的寶藏，加速時間的效果完全不弱於殺戮魔帝的第一世界。
鳳羽在陣法中稍稍靜坐，仿佛就有種刹那即使永恒的錯覺，他好像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幸好這種體會畢竟不是第一次了，他很快適應這一切，沉靜心靈、物我兩忘。
不知多少歲月從身邊遊走掉，鳳羽的腦海，漸漸變得空明，一件件俗事雜念，像是垃圾一樣被狠狠丟出來，直到最後，僅剩下一輪仿若日月的黑白，孤零零的懸浮著，其下那條五彩斑斕的河流靜謐的流淌著。
天地之初，陰陽調和，衍化生命，五行輪回，締造萬物，陰陽五行存在於五界任何個角落，鳳羽吞噬了五行元靈，五行之道趨於大成，欠缺的是一個契機，如今參悟陰陽，殘餘的空白被逐漸彌補，五行輪回臻於完美，又讓鳳羽對陰陽真諦的領悟，神速的攀登台階。
修煉持續到五行和陰陽之間產生無聲的共鳴才終止，河流中倒映著黑白的虛影，日月染上斑斕的色彩，交織著的兩種大道，充盈到近乎膨脹，鳳羽的軀體無法容納更多，他才從悟道的境界中退了出來。
從曦鸞口中得知，他在大陣中枯坐了七天而已，可縱是他天賦若妖，要參悟陰陽玄妙，並且初步完成陰陽五行的水乳交融，沒有七百年的光陰，根本無法做到，也就是說，陣法的時間加速效果，至少是殺伐世界的一百倍，道宗的手段的確恐怖。
紅叟告之鳳羽，他如今的境界穩固在中位仙尊，借助九幽令的詭異，無聲無息潛入聖山宮殿的可能性極高，紅叟交給他的任務，便是毀掉宮殿內的一個物件，若是成功，就可以拖延天罪和無道發起總攻的時間，其他計劃才有機會施行，所以紅叟嘴上讓他量力而為，可眼神中透露的意思，卻是許勝不許敗。
“別提了，那兩個人太恐怖了，泄露出的一絲氣息，就能將我壓死成千上萬次，這輩子我都不要再遇到他們了。”
畏懼中夾帶著驚恐，抱怨卻不敢謾罵，這份忌憚算是埋進骨子裏了。
“怨靈呀，你至於麽？”
“仙君，巔峰仙尊，哪一個是我招惹得起的，在黃泉地府我可沒少被他們折磨。”
“多磨礪磨礪你是好事，不然這區區數十年，你又如何能突破到仙王境，別得了便宜還賣乖。”鳳羽笑罵道。
“主人你就饒了我吧，我寧願修為停滯不前，您就讓我安生的待在你身邊吧，反正有主人罩著，我還有什麽可怕的。”
“你倒是會省勁，看來這次我得讓你動動筋骨，否則就你這懶惰性，我留著你有何用。”鳳羽故作凶狠的威脅著怨靈王。
“別介呀，下臣清楚主人最心慈了，我發誓以後一定勤快點，主人千萬被拋棄我，而且不是小人偷懶，那天罪和無道，我是真的招惹不起，倘若碰上他們，估計不用一個照麵，我就會灰飛煙滅。”
鳳羽倒吸口冷氣，如若怨靈王所言不虛，天罪和無道鬼帝的力量到底會多麽不可想象。
“你確信麽？”
“主人不要懷疑，那紅叟對您根本是有所隱瞞，兩位鬼帝在聖山之巔，戰力不會遜色於閻羅王，巔峰仙尊的概念，主人應該比我要清楚，即便有九幽令，中階仙尊和巔峰仙尊之間遙遠的差距還是無法被抵消掉，十招，若是正麵交鋒，主人縱是拚得重傷也至多接下他們聯手十招，主人你千萬要小心。”
怨靈王鄭重地說道，誠懇的語氣是從來沒有過的。
“你放心，紅叟有他的謀劃，我也有我的算計，陰陽之道對我至關重要，我是誌在必得，何況無論紅叟有什麽陰謀，但事關天下蒼生，我料想他也不敢在對付天罪和無道這件事上動手腳，盟約雖然不太靠譜，可維持一定期限還是能夠做到的。”
鳳羽除了自己最親近的人，誰也不會相信，尤其是有利益牽扯在其中的關係，牢靠程度更是可憐到讓鳳羽想相信也不行。
結盟，不過是兩方站在同一個戰線，說白了就是互相利用而已。
“主人成竹在胸，小臣也就安心多了。”
“這種恭維的話，我不太喜歡聽，以後你少說點，我可沒成竹在胸，說實話我現在心裏一點底也沒有，但他們要留住我，也不是那麽簡單的事。”
昏黃光影如幽靈一般沒入黑暗，沿著山壁，以壁虎的姿態，朝山巔靜且快的爬行著。
隨著高度的攀升，守衛聖山的防禦力量越來越強，密密麻麻的鬼影鋪天蓋地的來回巡視，幾乎是一張無死角的彌天大網，若不是鳳羽深諳隱蔽之道，遊走於虛幻與現實之間，最後殘存的一縷氣息也被九幽令掩蓋，成功的穿越了這層銅牆鐵壁。
聖山之巔，方圓萬千丈，望過去空空如也，唯有一座古老肅穆的宮殿，猶如沉眠的遠古魔神，傲然的聳立在山巔的中央，失去靈性的神兵利器林立在宮殿四方，仿佛在拱衛著無上的至尊。
從近處觀看，宮殿上方那道貫通雲霄的墨黑光柱，震撼力是千倍萬倍的疊加。
“那是？”
宮殿穹頂微微翹起的鳳尾，靜坐著一道朦朧的身影，望過去是那麽的飄渺，給人很虛幻的感覺，鳳羽的寒毛直豎起來，陣陣驚悚朝心底襲來。
那道身影沒有言語，鳳羽卻很確信，他在等待自己，他仿佛是一個活著的禁忌，沒人敢於觸碰，可鳳羽的到來，已然打破了永恒的平靜。
那道身影眼皮輕微移動，露出極細的縫隙，卻綻放出妖異的華輝，宛若一場絢爛的煙火在默默的燃放和湮滅。
驚恐、戰栗、壓抑……無數負麵情緒撞擊著鳳羽的心靈，盡管無法真正撼動，苦澀卻從他舌尖蔓延開來，眼前的身影強大到神秘，那份靜默的威嚴，幾乎觸摸到君境的門檻，未加收斂的釋放出來，讓鳳羽領會到從閻羅身上沒有感受到的，巔峰仙尊的恐怖。
“不要這麽衰吧，居然一上來就碰到鬼帝無道。”怨靈王悲痛欲絕的嘶嚎著。
狠角色，鳳羽第一時間給無道下了評語，很久了，很久沒人能給他壓迫到窒息的感覺，漸漸冷淡的鮮血仿佛重新拾起了熊熊燃燒的欲望。
撤去掩飾，鳳羽還原自己的本來麵目，相隔數十裏，與那道身影遙望相望。
沉默讓時間若漏鬥裏的流沙緩慢的流逝著，鳳羽紋絲不動，那道身影亦是僵化的像個雕塑，可對峙卻是在升級，鳳羽雙鬢汗水在流淌，慘白漸漸取代紅潤，兩人以神念在虛空中大戰，但毫無疑問，鳳羽落了下風，他的三魂七魄竭力躲避著精神交戰的餘波，此刻他幾乎每一寸的肌膚都在顫抖。
“不能在退了，否則我將失去反抗的機會。”
巔峰高手交戰，博的是命，爭的是勢，那道身影步步緊逼，鳳羽若在執著，注定會深陷下去，不能自拔。
鳳羽平攤雙臂，仰望頭頂的無盡黑暗，召喚出七寶琉璃塔，熾烈的白色光輝，從地平線上升起，絢爛奪目，宛若是天地浩氣的根本，綻放著明悟淨化的神光，仿佛要滌蕩盡世界的一切黑暗與邪惡。
七佛佛偈的光環籠罩著鳳羽，在黑暗中撕裂開一片不染塵埃的淨土，壓製著鳳羽靈魂攻勢瞬間削弱，為鳳羽贏回一線喘息的機會。
模糊的輪廓被拉直，無道平靜的站起來，讓鳳羽嗅到極度危險的味道。
鳳羽暗中快速推演著無道接下來的攻擊招式，卻無奈的發現大推演術根本摸索不到無道未來的一絲軌跡。
揮劍了，樸素的一劍，返璞若愚，卻實則無招可破。
沒有奪魄的劍氣，卻令鳳羽大驚失色，臉上血色全無，頭皮發麻的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