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四章 曦鸞服軟
鳳羽沉默許久,緩緩一歎,“逐生,你先起來吧。”
伴隨著沉悶的磕頭聲,逐生的額頭破了個大口子,鮮血從其中溢出,染紅了逐生大半麵目,聽到鳳羽的製止,逐生遲疑的看了慕容振國一眼,見到他微微頷首,才踉蹌地爬起來。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神女有心襄王無夢,伯父,我對雪兒僅有兄妹之情,不存在半點男女之愛,雪兒錯許了芳心,可我卻不能辜負我的夫人們,這件事恕鳳羽實難從命。”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若是應諾接受雪兒,非但會傷了曦鸞和無邪的心,對雪兒同樣不公平,陰差陽錯的愛慕,不該用另一個錯誤去挽回,一段沒有愛情的婚姻是永遠得不到幸福眷顧的。
“劍君去參加了公子的婚禮,聽他描述公子的兩位嬌妻美眷,明豔不可方物,那時老夫便明白雪兒是沒有機會的,可公子看在那傻丫頭對你一往情深的份上,去見她一麵,讓她斷了非分的念頭也好。”
慕容振國潸然淚下,鳳羽心生不忍,再者慕容雪兒數十年如一日,默默守護著一份永遠不能開花結果的愛戀,這般近乎殘忍的犧牲和毅然決然的付出,鳳羽真能視如無睹麽。
別院內寂靜如湖水,卻被微弱的浮躁漸漸擾動,三人像是很有默契的一言不發,尷尬的氣氛似乎沒有盡頭。
鳳羽不怕陰謀詭計,卻對這種咄咄逼人的真誠束手無策,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奈何不了情感攻勢。
如果慕容振國強求,他倒有千百個理由拒絕,大不了拂袖而去便罷了,可麵對兩人低聲下氣的乞求,他實在是強硬不起來,慕容振國這招以退為進,用的不可謂不妙,鳳羽縱然看破,也無法化解,不愧是快成精的老狐狸,對陽謀的拿捏簡直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再添上一份發自肺腑的愛女之情,堪稱無懈可擊的無敵招數。
“伯父你太難為我了,我現在不能給你答複,見亦或是不見,等詢問過我兩位夫人,再做決斷吧。”
鳳羽終究沒有把話說死,可曦鸞和無邪會容許他和一個愛他愛到刻骨銘心的女子獨處麽。
慕容振國瞥了逐生一眼,輕聲吩咐道,“去請公子的兩位夫人來別院,再吩咐廚房準備一桌最美味的珍饈,我要在這裏宴請公子和兩位夫人。”
混跡政商兩界數十載,慕容振國早練就了一顆八麵玲瓏的琉璃心和蒼鷹般敏銳的眼力,一刹那間,他便抓住了症結所在,能夠攻克曦鸞和無邪,才是博弈的勝負點所在。
慕容家富甲天下,府內廚房幾乎網羅了天下美食,各種珍稀的食材在天然洞窟和冰窖中琳琅滿目,而且十分的新鮮,繁複的貯存手法鎖住了食材所有的精華和最自然的美味。
糖醋錦鯉、紅燒熊掌、豆蔻雪蓮羹、水晶龍蝦餃……,數百個大小不一的盤子擺放完,讓人不禁懷疑這四方桌的桌角會不會被壓斷,香氣撲鼻而來,最難得的是,香氣多而不雜,涇渭分明,縱是忘卻口舌之欲的鳳羽,也被勾起了幾分饞意,曦鸞和無邪更是食指大動。
可是席間卻無一人動筷,詭異的氣流徜徉在六人之間,鳳羽眼角的餘光無意間瞄到曦鸞靈秀的雙眸,一瞬間鳳羽仿佛有種赤裸於人前的感覺。
慕容振國挺了挺自己的老腰,微微笑道,“老夫今日略備薄酒,聊表心意,還請兩位夫人莫要見怪。”
“慕容老爺言重了。”
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曦鸞固然心底憋著股邪火,也不好在這個時候發出來,畢竟她如今已是鳳羽的妻子,私下裏對鳳羽刁蠻任性尚可,但若是對鳳羽的長輩失了禮儀,就未免太沒有氣度了,何況她如果冷言冷語,弄得鳳羽下不來台,自己原本占著理的優勢反倒蕩然無存了。
這美味的一餐,六人卻不鹹不淡的吃完,席間幾人的交談不過繆繆數句,麵對如此狀況,鳳羽也無可奈何,反正他相信慕容振國這個老於人情世故的人精一定有辦法應付,自己裝作一無所知,也許是避免引火燒身的最好辦法。
“聽我夫君說,他認了個幹妹妹,是慕容老爺的千金,為何不請雪兒妹妹來此一聚,也好讓我做嫂子的,和她多親近親近。”
曦鸞笑靨如花,言語間透著真誠,若是別人指不定就被忽悠地找不著北了,可慕容振國在明槍暗箭縱橫的商海沉浮多年,看盡了千變萬化的麵具,曦鸞這招連消帶打如何能逃過他的火眼金睛。
不過曦鸞這話真是綿裏藏針,既宣誓了鳳羽的主權,又劃清了鳳羽和雪兒之間的界限,‘嫂子’二字簡直是徹底斷了雪兒嫁給鳳羽的路,畢竟貴族之風雖然糜爛,但敗壞人倫綱常的事情,還是要受天下人詰責詬病。
“雪兒體虛氣弱,臥病在床多年了,這不鳳羽剛替老夫疏通經脈、續命延壽,於是我就想著讓他也去給雪兒瞧瞧病。”
慕容振國淺飲了口清茶,不著痕跡地觀察著曦鸞的反應,他沒指望這漏洞不出的謊言能擊敗曦鸞,博弈博弈,博得就是耐心,弈得就是大局,好久沒遇到這般厲害的對手,這個老狐狸沉寂許久的心,漸漸有了活絡的跡象。
果不其然,曦鸞嘴角彎起邪魅的弧度,淺笑道,“區區病症,何必勞煩夫君,古人有雲,男女授受不親,這療傷難免有肢體接觸,雖說夫君和雪兒妹妹坦坦蕩蕩,可萬一有哪個不長眼的家夥亂嚼舌根子,壞了妹妹的名節豈非不美,畢竟妹妹還是待嫁閨中的姑娘,這閑話能少則少,慕容老爺我說得是否在理?”
曦鸞言者有意,鳳羽聽者更有心,一句‘待嫁閨中’,讓鳳羽是滿心的愧疚感,尋常女子,二八未嫁,便要受世人指指點點,何況像雪兒這般,以死悔婚,誓不婚嫁,哪怕慕容家權勢熏天,暗地裏非議此事和往雪兒身上潑髒水的人,肯定不在少數,想到這裏,鳳羽不由地一陣心疼。
鳳羽細微的變化,被慕容振國捕捉到眼裏,暗暗欣喜,連曦鸞的譏諷似乎也沒那麽刺耳了。
不過該應付的還是得應付,這火既然由曦鸞點燃,他若是不添把幹柴,讓火燒成燎原之勢,不是太愧對老奸巨猾的名號麽。
“夫人此言差矣,公子乃是神人,世俗間的繁文縟節,於公子仿若敝履,再者雪兒的冰清玉潔,豈是外人三言兩語可以評斷的,何況雪兒將自己幽禁起來,不願意見人,連我也許久沒進過她的房間了,夫人和小女素未謀麵,我擔心雪兒很難對夫人敞開心門。”
慕容振國愁眉深鎖的說道,心底卻是冷笑連連,薑終究是老的辣,饒是曦鸞舌燦蓮花,也敵不過慕容振國的悲情路線,他早就看出鳳羽是個重情義的人,因此陰謀詭計不適合,用真情去感化效果反而好上一籌。
他將慕容雪兒的狀況形容的越淒慘,越惹人憐惜,便越是能打動鳳羽的心,何況他沒有添油加醋或者誇大其詞,並不擔憂被鳳羽拆穿,若是引得曦鸞以言譏諷,勝負的天秤便會徹底向他這邊傾倒。
“慕容老爺,你。”
曦鸞正準備反駁,便察覺到鳳羽握緊自己桌下的手,錯愕地停頓了一下。
“曦鸞,答應慕容老爺的請求吧。”
鳳羽向曦鸞靈魂傳音,這種秘術,估計慕容振國聽都沒聽過,更勿談竊聽了,所以慕容振國看到曦鸞略微僵硬的臉色,還錯以為她察覺到他的心思,手心冷汗直冒,但他沒有慌亂到露出馬腳的程度,明智地選擇了以靜製動,曦鸞不語,他亦不語。
“嗬嗬,心疼了,還說沒私情。”
縱使是靈魂傳音,曦鸞話語裏的寒意也猶如鋒利地冰刀,筆直的指向鳳羽。
“無淚我如何解釋,你估計也不相信,但我發誓我對雪兒沒有一絲男女之愛,我決定單獨去見她一麵,隻是想開解她的心結,不希望她自誤一生。”
曦鸞沒有立即回應,心底開始權衡起來,從鳳羽誠懇的態度判斷,鳳羽說的不是假話,可她擔心的不是現在,而是鳳羽見過慕容雪兒之後,能夠初衷不改。
正所謂世事難料、人心難測,承諾和誓言若是百分之百有效,鳳羽今生恐怕就玲瓏一個最愛了,她和無邪估計連站邊角的資格也沒有。
男人的心最容易被女人的淚撼動,由古到今從無例外,除非那人不是個真漢子,莫看鳳羽現在說的斬釘截鐵,可當他親眼看到一個嬌滴滴的病美人,尤其這個美人的病還是因他而起的時候,他還能硬得下心,去拒人於千裏之外麽。
“姐姐,我看那雪兒姑娘也挺可憐的,凡人不過百歲之壽,她卻甘願為了一個縹緲的念想,虛度如花年華,她對鳳羽的愛盡管有點偏激,可為愛所做的付出我們也無法否認,至於鳳羽接受不接受,那還是看他自己的心意吧,哪怕你今日阻止了,如果未來鳳羽後悔了,隻怕會對姐姐心生芥蒂。”
無邪也以秘術傳音,規勸曦鸞,從選擇嫁給鳳羽的那一刻,她就接受鳳羽多情的事實,對於有新姐妹加入,無邪倒不像曦鸞那般抵觸。
“好吧,好吧,反正腳張在你腿上,你要去,我又攔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