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三章 大婚 下
黃昏迫近,繁密的綠葉被含著淡淡血絲的暮光染成金黃,婚禮大典開封在即,主角卻至今不曾現身,山脈各處的宴席上不乏有低聲竊竊私語者。
議論的話題,女生大多是鳳羽這個高帥富究竟長得有多麽英俊瀟灑,而男人恰恰相反,全在猜測兩位俏嬌娘是否如傳言一般國色天香。
這種類似八卦一樣的討論,忘塵宗沒有出麵幹涉,一來人數眾多,二來全是小角色,管束反而可能導致負麵效應,何況今天辦的就是大喜事,氣氛熱鬧點沒什麽不好。
真正的重頭戲在忘憂神殿內,偌大的空間內,僅僅擺了十九桌。
千年檀香木桌,萬年鐵樹椅,天蠶絲織成的桌布,其上的刺繡,針法絢爛,寓意雅致。
餐具更是極盡奢華,筷子的主體是高階魔獸龍紋象的象牙,一頭包著萬載暖玉,觸手生溫。碗碟中,有皇室官窯定製的瓷碟,翡翠或琉璃製成的玉碟,至於金銀器皿上不得台麵,僅僅作殘渣收集之用。
流動著異彩的甘露裝滿了猩紅色的瑪瑙杯,宴席未開,沁人心脾的酒香就已在大殿上彌散開來,嗜酒如命的家夥,眼珠子都快瞪直了,喉嚨咕隆隆的上下湧動著。
十九桌尚未坐滿,但此時能夠落座的,除了一方雄主,就是旗下的妖孽俊才,其中最惹眼的無疑是,風頭正盛的道我和一玄。
道我頭頂墨玉冠,絲絲道韻在他肌膚之下流淌,眼眸若星辰,一襲纖塵不染的白色長袍,盡管問道宗沒落了,他卻仿佛沒有受到絲毫波及,與同桌的各宗青年才俊談笑風生,舉止若仙,讓同輩之人不得不蟄伏於他的魅力之下。
反觀一玄,雙目緊閉,宛若入定一般,鏽跡斑斑的青銅古劍背在身後,桀驁不馴的氣息散發出去,讓旁人紛紛移座,不敢做在他身側。
道我、一玄,很不簡單,每一個大人物不動聲色,心底卻不停地對這兩人進行著評估。
“道慧兄,恭喜呀,這個道我,定非池中之物,金鱗化龍之期指日可待。”
明知道水無痕口不對心,道慧卻依舊喜上眉梢,道我是千年難得一遇的璞玉,天生與道相親,問道宗能否重新崛起,所有的寶全押在他一人身上。
如果問道宗不是處於風雨飄搖的境地,需要擲地有聲的驚雷去震懾宵小窺伺之心,肯定會將其雪藏,畢竟天才總是招惹妒忌,萬一被人扼殺在搖籃裏,損失之大難以估量,這也是問道宗的無奈。
別看道我四處闖蕩,挑戰群雄,可其實他並不是孤身一人,道慧幾乎派出了宗門內最頂尖的力量作為他的護衛,不然道我再妖孽,隻怕也要殞命在各種暗箭之下。
道慧卑躬屈膝,不惜向水無痕投誠,就是為了爭取時間,妖孽成長同樣缺少不了時間的積澱,鳳羽一路走來,得到了無數逆天的機緣,卻還是數次險象環生,被逼得走投無路、破釜沉舟。
道慧不期待道我能夠成長到媲美鳳羽的境界,隻要道我能追上玲瓏和緣滅的腳步,那樣問道宗的傳承至少不會斷送在他手中。
“水兄看重道我,我反倒更青睞於那個一玄,近乎實化的殺意,鋒芒內斂的劍意,我敢保證那柄青銅寶劍若是出鞘,定然是石破天驚。”
牛飲的空閑,劍癡發表了自己的見解,他一生愛劍如癡,視劍為妻,一玄在這種場合,也不解開自己的佩劍,很對劍癡的胃口,劍癡的兒孫頗多,天賦也不差,可惜無人適合傳承他的劍道,如果一玄不是天一派首座弟子,他都想搶過來,收做徒弟了,如果一玄不是天一派首座弟子,他都想搶過來,收做徒弟了。
“水兄,這位是?”
劍癡多年前就撒手不管鎮魂閣的事了,一雲不認識劍癡倒也不奇怪,但身為一宗之主,政治嗅覺何其敏銳,劍癡那種無形勝有形的上位者氣息,落座前就吸引住他的目光,要保住天一派的基業,拉攏盟友是最方便快捷的辦法,這種良機稍縱即逝,一雲自然不會舍得放棄。
水無痕了然一笑,多年的敵人兼朋友,一雲的心思他大概猜出了八九分,不過他不介意,聯盟麽,在天地至強者麵前,再堅固的聯盟不過是隨時可以捏碎的花架子。
隨著忘塵宗走向鼎盛,水無痕的逐鹿之心漸漸淡去,如今他倒是喜歡做個旁觀者,以看戲的姿態去欣賞一出出好戲。
“一雲兄,鎮魂閣你應該有所耳聞吧,這位便是鎮魂閣的劍癡老閣主,而坐在他下手的則是現任閣主白澤居士翟星。”
翟星盡管年輕,卻有鎮魂閣閣主的身份,水無痕還是安排他與劍癡同席,看到水無痕介紹自己,翟星淡淡微笑,向數位宗主級人物微微頷首。
道慧、一雲等人紛紛回禮,關於鎮魂閣,他們情報係統裏的資料估計有上千摞,一個十分龐大的組織,關係網盤根錯節,甚至還擁有一個獨一無二的異度空間,鎮魂閣盡管不顯山不露水,可單憑這些資本,就不弱於一般的大宗門。
道慧和一雲,起初見到翟星時,僅僅是認為他氣度不凡,修為卻差他們一大截,一直很狐疑水無痕為什麽讓他坐這一桌,現在水無痕道出翟星的身份,他們再也不感到有絲毫的突兀,反而將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翟星和劍癡身上,其中以道慧和一雲為最。
“劍癡前輩,若是看重一玄,不如讓他跟著前輩磨練磨練。”
寒暄了一陣,看劍癡和翟星興趣索然,一雲咬了咬牙,扔出了最大的籌碼,正所謂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劍癡的境界差不多在仙卒巔峰,離仙師也僅僅是一步之遙,而問道宗僅有的一個仙卒,在五年前壽終羽化了,這使得問道宗的形式更加不堪。
若是能以一玄,換來劍癡的友誼,還是很值得的,何況一玄得到劍癡的指點,修為肯定會突飛猛進,這一石二鳥之策,盡管有點風險,收益卻也足以讓人怦然心動。
“這個可以考慮,等婚宴結束,我們再談吧。”
劍癡看著另一稀的一玄,宛若在欣賞一件藝術品,他醉心劍術,對勾心鬥角的事情沒有興趣,他看重的一玄能否繼承他的衣缽。
“是的,是的。”
雖然劍癡沒給一雲什麽好臉色,一雲卻不甚在意,反正最大的難關突破了,後麵的事情自然會水到渠成,隻要劍癡收下了一玄,哪怕劍癡不情願,鎮魂閣也鐵定會跟天一派綁在同一條繩索上。
眼見一雲得逞,道慧心底那叫一個氣呀,可惜道我不對劍癡的眼,至於水無痕,他考慮也不考慮,除非他腦袋被驢踢了,才會將自己家的寶貝送去資敵。
不過他沒有放棄,將目光瞄向麻叟、悔無涯、姬心蘭、盲兄瞎弟,既然劍癡身份顯赫,那麽坐在他身邊的這些陌生麵孔,沒道理是一般人,何況這些人的修為,他一個也看不穿,起初他認為是忘塵宗隱世不出的老祖宗,現在看到他們和劍癡是一路的,所以肯定不會是忘塵宗的人,他的心思頓時活了。
可惜他終究要失望,麻叟和悔無涯,一個玩世不恭,一個鐵血無情,更重要的問題,他們是散修秘境的兩位境主,大宗門和散修之間矛盾一向嚴重,哪怕道我願意忍辱負重,散修秘境也不會接納天一派的傑出弟子。
至於姬家,招收的幾乎全是女弟子,除非道我重新投胎,否則是入不了姬家的門的。
盲兄瞎弟收徒的條件苛刻到,讓道慧差點吐血,不僅要半瞎子,而且還要兩個,誰讓他們的功法完全按照兩人的情況自創的,道我舍得自殘,這人數也不夠呀。
看到道慧青紫交接的臉,水無痕笑憋的很難受,一雲一邊暗自慶幸自己運氣好,一邊又有種兔死狐悲的淒涼之意,曾經顯赫一時的仙道六門之一,如今居然落魄到要向人乞憐才能勉強支撐下去的地步,著實讓人心寒不已。
道慧袖中的手慢慢握緊,嘴角卻還是要逼出笑顏,他不能失態,更不能展露出對鳳羽和忘塵宗的怨恨,不然他和道我能否活著離開忘塵山脈,都是一個未知之數,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他可以等,等道我能夠獨自撐起一片天,等鳳羽飛升而去,到時候風水輪轉,今日所受的屈辱,他要全部雙倍奉還。
離日落還有一炷香的時間,可禪門、天魔宗、人魔宗、不滅殿、飄渺仙島和尋緣穀的人都沒有出現,這六宗在而今天下舉足輕重,禪門、飄渺仙島和尋緣穀不來還情有可原,可不滅殿殿主屠雲是鳳羽的姻親,天魔宗曾經受過鳳羽天大的恩惠,人魔宗更是無邪的娘家,這三方勢力也不露麵,著實引人懷疑。
一股詭異的暗流在神殿之內流淌,卻沒有一個人敢出言道破,婚禮就一拖再拖,拖到最後一縷夕陽沉沒於群山之中,突然有一股駭人的氣勢自忘塵宗百裏外虛空中湧出,所有在山脈中等待宴席開始的賓客們,臉色頓時變得煞白,身體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