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三章 天子之怒 上
“邪神分身，可以救你一回，卻救不了你第二回，既然你執意尋死，本座便不妨送你一程。”
漠然的看了曦鸞一眼，冰冷的眼神似乎在掃視一具屍體，曦鸞握著邪神之劍的虎口撕裂，縱然是器靈，但是大道絞殺成的傷痕，不是一時片刻能夠修複的。
曦鸞眼角在顫抖，碧波般的眼眸中飄蕩著一絲傷感，對接下來的戰鬥，她毫無信心，半步仙王終究不是真正的仙王，沒有第一世界，力量依舊無法達到超凡入聖的境界，何況天道壓迫著她的修為，讓她比一般的巔峰仙靈，僅僅高了一線而已。
回頭望了望忘憂神殿，看來那個人她始終沒機會再見到了，當初負氣出走後，她渾渾噩噩的在撒旦迷城遊走了許久，離開了鳳羽，她竟不知道該去向何方，她回去了萬魔窟，待在無盡的黑暗中，她不僅沒有得到所期盼的寧靜心靈，心更是亂成了麻。
後來忍受不下去的曦鸞，又離開了萬魔窟，做好了被鳳羽調侃譏諷的準備，決心回到鳳羽身邊，可是在夢羅的邊陲小鎮上，她無意間在酒肆中得到了一則訊息，鳳羽閉關了，而且再無消息傳出。
她還記得那時，好似五雷轟頂，耳邊嗡嗡、腦袋沉重，她比誰都了解鳳羽的實力，縱觀人間界，能傷他的人的確有，可若想殺他是萬萬不可能，可就算是受了傷，她也非常憂心，究竟是什麽傷勢，讓鳳羽不得不閉關數載。
心裏炸開鍋的她，打探到忘塵宗的位置，暗中潛入，又以攝魂之術，從忘塵宗一位高層的識海中提取出，有關鳳羽的一切，盡管惱怒鳳羽被情債纏身，可她的雙腿向被黏在了忘塵山脈，一步也舍不得邁出去，後來更是趁機依附在水吟月身上，堂而皇之的進入了忘憂神殿，並且在鳳羽閉關之所附近，隱藏了數十年之久。
因此鳳羽的異變她比水無痕等人還要早一步得知，可惜她也闖不過輪回之門和青龍槍、玄武盾所架構的結界，她原本是不準備現身的，可緣滅三人勢如破竹，摧枯拉朽般的粉碎忘塵宗的重重防禦，她若不出手，鳳羽危矣。
如今能為鳳羽而亡，曦鸞倒有點解脫的感覺，她自己也搞不清楚對鳳羽究竟是什麽感情，她看似複雜，卻著實簡單，她不期盼鳳羽能記住她一輩子，隻是單純的希望鳳羽可以平安無事。
曦鸞微微抬頭，仰視著宛若大日，散發著萬道光芒的緣滅，沉默不語，美麗的容顏上，除了一片蒼白，便是那一雙明亮的眼眸，瞳孔中七彩光華變幻，沒有一絲的黯淡與頹廢，嘴角噙住一縷蔑視的嘲諷。
“你笑什麽？”
呈現魔化趨勢的緣滅，神經變得非常敏感，曦鸞的笑意讓他極度的憤怒，出聲嗬斥道。
“我笑什麽與你何幹，我愛笑便笑，笑你蠢鈍也好，笑你可悲也罷，都隨我高興。”
她白衣飄動，人麵桃花扇舞動出陣陣粉色花雨，沐浴在花雨中的曦鸞，比瑤池仙子還要令人迷醉，板著的俏臉所形成的韻味舉世無雙，她不孤傲的站立著，盡管處於絕對的下風，她的風采卻毫不像深陷劣勢的模樣。
“死鴨子嘴硬，待我敲碎了你的銀牙皓齒，看你還能如此的囂張。”
緣滅可沒有絲毫的憐香惜玉之心，手中大劍虛空一刺，攜帶著一往無前的霸氣，劍影漫天，分布的極為粘稠，多如毫毛的劍，無限籠罩，遮蓋住曦鸞方圓百丈的空間。
無邪眼底浮現淒楚的神色，璀璨無比、氣勢驚天的萬影劍陣中，霞光道道、包羅萬象，即便不在劍陣的籠罩範圍內，她依舊切身的體會到這一式劍招中蘊藏的絕殺之意。
曦鸞像是無法呼吸了一般，她不由自主的大口喘息，握著邪神之劍的手無法控製的痙攣，她竭力舉劍護住自己麵門，縱然是無用之舉，可身為女子，容貌比性命有時更為重要，她不要臨死前，失去她唯一值得驕傲的資本，不希望鳳羽出關後，見到醜陋的自己，雖然魂飛魄散的可能性極大，她依舊不願意冒這個險。
“無論你是誰，你若敢傷她，我定要你屍骨無存，靈魂永墮十八層地獄，受盡至毒刑罰。”
忘憂神殿中又傳出一個男子的聲音，盡管言語憤怒，嗓音卻很平淡，好似農人閑聊時的口氣，緣滅聞言，臉色微變，身子輕輕顫抖了一下，但隨即恢複如常。
“虛張聲勢，這種小兒科的手段使用第二次，是當本座是三歲小孩，那麽容易蒙騙麽！”
逐漸陷入癲狂的緣滅，根本不屑神秘人的威脅，天道大劍沒有桎梏的落下，裹挾著鎮壓九天的氣勢，劍影掠過，無數劍痕深深的刻在邪神之劍上，這件邪神曾經的佩劍，再也承受不了了，一刹那間崩裂，最後釋放出寄居在劍體內的邪神意誌，化成一個梭形的結界，抵消掉七成以上的劍影。
可惜，劍影雖碎，大劍猶在，那才是緣滅這一招的精華所在，無邪眼角流下血色的水，不知是淚還是血，她看到一柄天道壓縮成的大劍，直直的貫穿曦鸞的身軀，將她釘死在無垠的虛空中。
曦鸞捂住自己的心髒，似乎在什麽時候，那裏已經住進了一個值得她用生命去珍惜的人，身為人欲道的化身，她掌控著七情六欲，她認為自己看清了情愛的本質，可以做到斷愛絕情，不被情愛牽絆住，可她知道自己錯了，可惜好像太晚了。
“緣滅，所有的阻礙都掃盡了，不如速速動手，我總是有種莫名的心驚。”
明善心裏這個苦呀，一開始明明答應隻出一招，如今卻和緣滅綁在一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更令他不忿的是，現在的主導者是緣滅，他若不收手，縱使明善和焚琴被吸幹，也斬不斷天道鎖鏈，除非明善發狠，不惜動用青蓮古佛燈的禁忌力量，否則他休想奪回主動權。
可是那樣，他所要付出的代價，是他無論如何也承受不起的，青蓮古佛燈大損不提，他的道基甚至可能崩潰，到時候一切的努力都會化作泡沫幻影，那比褫奪去他活下去的權利，還要讓他無法接受。
他除了哄著緣滅，盡快完結計劃，沒有他法，如果緣滅魔化到一個程度，徹底失去清明的神智，那才是危險中的超級危險。
“動手？你們今天一個也別想活著離開。”
滔天的殺意，以忘憂神殿為核心，漩渦般的擴散，宛若滾滾洪流，沸騰不止，上蒼之怒，也略有不及。
幽幽昏黃之光，在天幕中亮起，什麽黑白二色、青紅魚眼，全部消弭於無形，無論是天，還是地，都染上了一重抹不去的昏黃，可怕的寂靜襲來，靈覺高超之輩，也捕捉不到最細微的鳥鳴聲。
風、雲、大地、山脈、蒼穹，在凝若實質的殺氣之下，被狠狠的定住，數百條黃龍從地底升騰起來，竟是忘塵山脈聚斂不知多少萬年，才形成的地脈大龍，黃龍化為刀劍、石柱、爐鼎、寶塔、金傘……，封鎖住整片忘塵山脈。
此時此刻，緣滅三人形成的氣場被瞬間打壓下去，顯得渺小了許多，明善牙齒發出咯咯響聲，焚琴更是不濟，雙膝彎曲，差點一頭栽下去。
一道流星，自神殿劃破虛空，直飛蒼穹，流星是一柄神劍的影子，神劍綻放的光芒耀眼之極，什麽日月、星辰，好像都被它一口吞沒，令人無法直視，高高在上的天道受到了蠻橫的挑釁，本欲反擊，可還沒等它作勢，神劍便迸發出席卷九重天的氣流，氣流鋒利無比，每一道均可裂石碎金，氣流的數量不可計數，反正大概鋪滿了天地，三千大道被排斥、被絞殺，不足一呼吸的時間，這片空間就成為了三千大道的真空地帶。
水無痕激動了，雪道子和閑散道人相視而泣，其他的弟子或狂笑或大哭，但無一例外，皆是欣喜若狂，救星終於來了，如今活下來的人，幾乎全部見證過四十餘年前，鳳羽展現改天換地的神力，懾服天下群雄，使得危在旦夕的忘塵宗絕地大反撲，不僅化解了危局，還打破數千年不變的仙道格局，成為了仙道中的一枝獨秀。
此時，奇跡又將上演，試問誰還能保持淡定，無盡黑暗中，曙光降臨，這份喜悅不親身經曆，便永遠無法真切的體會到。
“他終於醒了。”
無邪身子一軟，癱倒在地上，可她沉重的心卻放鬆了不少，曦鸞的死，她固然悲慟不已，可鳳羽能夠在蘇醒，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至於接下來問題要如何解決，自然不需要她在多費心了，深深的倦意襲來，身體的疲憊也隨之顯現，她不受自己的控製昏睡過去。
腳底下是爆發的歡呼聲，明善和焚琴則是透心涼，他們仿佛看到自己身首異處、血染長空的樣子，明善開始準備舍棄萬劫身了，和緣滅拚一拚，許是還有一線生機，對上鳳羽，他連自盡的勇氣都不一定提的起來。
“不要慌了陣腳，他還沒有渡過最後難關，不然他早就顯出真身了，放手一搏，他命必將休矣。”緣滅狂吼一聲，喝止住明善蠢蠢欲動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