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往事如煙（八）
“你還回來幹嘛，你這個懦夫。”
當灰頭土臉的天問站在紅袖麵前的時候，紅袖心中原本有千言萬語來宣泄自己對天問的不滿，但找來找去，嘴裏卻隻蹦出了這兩句不輕不重的話。
“紅袖，你怎麽沒去看大夫，你的傷勢拖不得。”天問發現紅袖傷口上自然結的血痂，知道紅袖根本沒有去處理傷口。
“嗬嗬，嗬嗬，我說你怎麽回來了，原來是想看看我有沒有死呀，那你多費心了，我就算是死也不會連累你的，因為我根本不屑於與你這種人搭上半點關係，你這個白眼狼。”
紅袖明明知道天問回來的目的絕不是她自己所說的那樣，但她的個性就是這樣，她還在生天問的氣，要她先鬆口，她做不到。
“紅袖，我知道我做錯了，你氣我怨我罵我打我，我都欣然接受，那是我應受的懲罰，但你先讓我看看你的傷，好不好，再拖下去，即便治好了日後也肯定會落下病根的。”
紅袖悶哼了一聲，但態度明顯緩和了許多，紅袖的脾氣和頑皮的孩子差不多，想要她聽話，你隻能想著法的哄著她。
天問在紅袖的默許下，開始查看紅袖的傷勢，男女有別，一些私密的地方，天問不便深究，但就是四肢上的那些傷，也讓天問心中燃起滔天怒火。
觸目驚心，到底是多麽殘忍的人，才能對一個女子下如此中的手，如果紅袖真是個凡塵女子，不死也廢了半條命，以後恐怕隻能在病床上度過餘生。
想到這裏，天問不禁聯想到被擄走的青璿，那個柔弱的像隻小白兔一樣的女子，卻有著一顆剛烈如火的心，她若是不屈服於貴族公子的淫威，甚至是惹怒了貴族公子，她能承受的了如此的傷害麽？
天問真的很自責，他恨自己為什麽這麽懦弱，無論是自己被陷害的時候，還是親人、愛人被傷害的時候，他隻能在一旁看著，看著那些嗜血的家夥是如何蹂躪他的人生、糟蹋他所在乎的人的。
雙聖廟老主持留下的‘無悔’二字深深的觸動了他的心，就如一盞明燈指引著他從錯誤的道路上離開，直奔真理的殿堂。
天問逃離菜園，是因為他選擇了逃避，他覺得自己承受不了，承受不了那些他曾經經曆過刻骨銘心的痛，他是平凡的人，一心想過著平凡的人生，是命運給他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才讓一切偏離了那條他矢誌不渝追尋的道路。
他現在不過是希望能夠回去，回去過往，雖然很難，希望也很渺小，但他內心仍然存在著一絲幻想，或者是，他知道自己會失敗，隻是借此來麻痹自己、催眠自己，讓自己可以暫時遺忘那份來自靈魂的痛，也許是一年、兩年，也許是一天、兩天，也許是更短的時間，但總好過立刻麵對。
如果天問沒有走到雙聖廟，老主持沒有留下兩字真言，他可能真的會這樣錯下去，找個了無人煙的地方躲起來，讓孤單、寂寞陪伴他一生，讓那份痛在他死後，與他一起長埋地底。
幸運的是，天問讀懂了‘無悔’的真意。他捫心自問，若對紅袖的傷、青璿的命不管不顧，即使紅袖和青璿不怪他，他此生也會活在自責與後悔中。
他不清楚自己是不是愛上了青璿，與紅袖之間是不是朋友之誼，但他記得青璿和紅袖從狼口中救下了他的性命，否則他現在就是一堆糞便，一堆人人聞之掩鼻側目的糞便，他曾經以為自私自利，可以讓自己變得強大起來，變得全身是刺，沒人敢再來傷害他。
但他發現他錯了，而且是大錯特錯，老主持死在他手裏，卻對他沒有半點怨恨，反而死後仍舊為他留下了一句善言，那顆博愛無私的心擁有著的力量是無法想象的，至少天問自己是被它感化了。
用自私、無情來武裝自己簡直是一件最愚不可及的事情，倘真如此，他與林楓那畜生不如的家夥有何區別，他對的起逝去的老父、為他犧牲的雨喬麽？
所以無論如何，他都要放手搏一搏，俗話說的好，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成功自然是皆大歡喜，以命換命他亦不在乎，如果實在不行，他也要和青璿、紅袖一起死去，也不枉來人世間走過這一回。
他的命早就不屬於他了，是屬於雨喬的，他欠雨喬的實在是太多、太多了，他這輩子恐怕是償還不了了，那就讓他再任性一次，這條命就用來報答青璿和紅袖的恩情，至於欠雨喬的，就讓他用下輩子、下下輩子、下下下輩子來彌補，直到雨喬滿意為止。
天問默默的在紅袖的傷口上塗抹藥汁，藥方是他從之前讀過的醫書上學來的。不為良相便為良醫，天問自幼飽讀詩書，滿腹經綸，卻用不到治國安邦上，他一直懷疑自己是白讀了這麽多年書，直到此刻，天問才覺得讀書原來是有意義的，至少他能以此救治紅袖的傷勢。
“紅袖，你就不要去救青璿了吧。”
“什麽！”紅袖瞬間將手臂從天問手裏抽回來，和諧的氣氛頓時被打破，再度恢複到針尖對麥芒的境地。
“你做這些就是為了讓我放棄就我姐姐，那我告訴你，你的如意算盤打錯了，隻要我還能有一口氣在，我就要去救我姐姐，如果她受到傷害，或者她死了，我就要為她報仇，除非你現在就打斷我的四肢將我綁起來，不然我爬也要爬過去，你阻止不了我。”
“紅袖你不要激動，聽我把話說完。”
“那些狗屁話你還是自己留著自己聽吧，你不就是怕死麽，我現在能動了，我立刻就去救我姐姐。你治好了我的傷，也算你報答了我們，所以你不需要有什麽心理負擔，你走吧。”
“怕死？我項天問怕死？我不知道多麽期盼死神的來臨，但我之前確實不能死，因為有一個人對我很重要的人不讓我死，所以我不能死，但現在我終於有放棄生命的理由了，我早已受夠了這個給我帶來無盡傷痛的世界，死對我來說是一種解脫，是一種快樂。
我的藥隻能暫時穩定你的傷勢，你根本不能用勁，去了也是枉然，甚至會成為我的累贅，青璿也不會願意看到你為她白白送了性命。
你往西走，找一處安全的地方安頓下來，找個大夫治療好你的傷，等我救回青璿，再去和你匯合。你給我記住你要活著，好好的活著。”
“我，我不許你食言，一定要和姐姐一起平平安安的回來。”
紅袖鼻子一酸，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她比誰都清楚這一切都是假的，是心魔教主讓她撒得慌，但聽到天問那句‘你要活著，好好的活著’，她就是壓抑不住自己內心的情感。
“不要哭了，我這又不是不回來了，你是紅袖，是那個堅強如玫瑰的紅袖，這種小兒女狀不適合你，笑，笑著送我離開。”
“我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你管的著麽？”
紅袖盡管嘴上這麽說，臉上卻強撐起一絲笑容，但配合那未幹的梨雨，顯得十分的牽強。
“這才對麽，這才是我熟悉的紅袖，我走了，你小心。”
“你也小心。”
望著漸行漸遠的天問，紅袖失魂落魄的依靠在門欄上，呢喃自語。
“小傻瓜，我真不希望你去。一旦你踏入這趟渾水，無論成功與否，我都將會永遠失去你。如果你看破心魔世界，就證明你真的愛著姐姐，而我知道姐姐也是真心愛著你的，我是不可以破壞你們的；你如果失敗，我和姐姐都要嫁給那個人，不過你放心我死也不會讓他得到我的身體，我清白而來就要清白而去。
今生與你有緣無份是我的宿命，地藏，安忍不動、靜之慮深密，含藏無量善根種子，佛祖，我一直不明白你為何要賜我如此的道號，如今我才明白，你是要我忘情斷愛，自誓現身六道、普度眾生。
我地藏在此，發大誓願：‘度盡眾生方證菩提、地獄未空誓不成佛’，隻求令天問離苦得樂，轉凡入聖。”
在紅袖發下如此大願，一道佛印從她的額頭浮出，‘南無阿彌陀佛’六字梵語真言纏繞著這道佛印，無數羅漢、菩薩、佛陀的虛影向著這道佛印虔誠跪拜，無窮的願力注入佛印，佛印的佛光普照大地，一切邪惡都無法在普度眾生的佛光中存活，不是被度化，就是被毀滅。南無阿彌陀佛，乃是歸命、敬禮、歸依、救我、度我之意。
紅袖悟了，從這一刻起，她成為了真正的地藏王菩薩，而不再是紅袖，安忍不動猶如大地，靜慮深密猶如地藏，她跨越了菩薩的境界，她領悟了佛賜予她的真諦，她離佛的距離超越了一般的佛，但她仍舊是菩薩，因為她發下了大誓願，真有一天，她能完成普度眾生、蕩清地獄的偉業，她才能成佛，成為媲美佛祖的佛，真正的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