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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九章 往事如煙(六)

  “天問,不好了,姐姐被人擄去了。”紅袖衝進菜園,拉起收拾花草的天問,就往外走。


  心魔教主跟紅袖約定不能告訴天問賭約之事,隻能說是有富家公子見色起意,擄走了青璿,她憑借幼時學習的一點武藝勉強逃回來。


  “什麽,是誰,是誰擄走了青璿?”


  天問強作鎮定,心裏卻是驚慌失措。皇朝統治腐朽黑暗,貴族當街擄掠良家婦女的行為早已蔚然成風,青璿此刻恐怕已經凶多吉少了。從小接受腐儒教育,天問自然明白女子有多麽看重貞潔,所謂失節大如天,如果青璿真的被玷汙了,即便將人就回來,也隻會是一句沒有靈魂的空殼。


  “聽說是一個來自京城的達官貴人,他父親在朝廷裏權勢極大,帶著一群奴仆、護衛,來南疆遊山玩水,我和姐姐在街上不小心撞到到了他,他看到了我們的容顏,便要強行帶我們回京城做他的小妾,我和姐姐自然不從,但姐姐身體孱弱,手無縛雞之力,跑也跑不動,反抗也反抗不了,我雙拳難敵四手,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姐姐被那幫護衛擒住,你快跟我走,晚了就來不及了。”


  看著紅袖青一塊紫一塊的手臂,淩亂的發絲,天問能夠想象到那幫護衛有多厲害,紅袖可是能一棍子擊斃一頭凶狠的野狼,現在卻變成這副狼狽樣。


  “紅袖,不是我不想救,連你也對付不了,我去了是於事無補,不過送死爾,不如我們去報官吧。”


  “報官,你真是很可笑麽,我們是平民老百姓,人家是京城的權貴,你讀了這麽多年的書是讀傻了麽,官官相護的道理你還不明白麽,官字兩個口,是非黑白都由他們說了算,報官無異於自投羅網,項天問,你這個懦夫,姐姐真是瞎了眼,居然將真心托付於你,你不救,我自己去。”


  紅袖眼神裏一片清冷,嘴角溢出一絲鮮血。


  “紅袖,你怎麽了,傷的重麽?”天問趕忙拉住往外走的紅袖。


  “放開。”紅袖的話冰冷的不帶一絲感情。


  “紅袖,不要衝動,我去給你找大夫。”


  “把你的髒手拿開,不要在這裏惺惺作態了,若我救的回姐姐,我和姐姐這輩子都不會想再見你,若我救不回姐姐,那我就和姐姐一起去死。你給我滾,不要留在這裏玷汙了這座承載著我和姐姐回憶的草屋,有多遠滾多遠,不要讓我再見到你。”


  紅袖失去長性,那種吼叫聲,憤怒裏帶著最深刻的淒涼。


  “那,那紅袖你自己珍重。”


  天問頭也不回的跑出去,他怕,他好怕,官場、貴族毀了他的一生,破滅了他的夢想,他不想再被這兩樣東西纏住,不想再次跌入萬劫不複的深淵,那種感覺真的很不好受、非常的折磨人。


  “嗬嗬,難道這就是你所說的真愛,僅僅是一個謊言就足以讓它灰飛煙滅,我看你還是現在就從了本尊吧。”


  心魔教主和青璿此刻在一朵雲彩上對峙,看到鳳羽逃離草屋,心魔教主得意的笑起來。

  “三日之期,為時尚早,不要得意的太早,誰勝誰負,還未可知。”


  “不要做無謂的掙紮了,莫說三日,就是三十日、三百日,本尊也不會輸,人間無愛,童話裏的真愛,都是杜撰出來欺騙愚蠢的世人的。他跑了,我連施展心魔世界的必要也沒有,你認為你還有贏得可能麽。不過你非要等,本尊也願意多陪你三日,讓你輸的心服口服,以絕了你心中的念想。”


  心魔教主勝券在握,盤膝坐在雲彩上,到了他這個境界,苦修早已沒有任何的意思,但心魔教主仍舊保持著隨時隨地修煉的習慣,在偉大的天才,在通往成功的道路上,同樣需要付出無數的血汗,甚至是一般人數倍、數十倍。


  對他來說,三日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他懶得和青璿計較。古佛舍利雖然是佛界至寶,但沒有佛道意誌的加持,根本發揮不出它應有的威力,心魔教主有足夠的實力暫時壓製古佛舍利的佛光,隻不過那樣子太費功夫,還不如等待賭約的結束。他要青璿和紅袖做他的女人,無論是身體還是心都隻能屬於他一個人,這才是他提出這場賭局的真正原因。


  離開草屋的天問,漫無目的的跑著,瘋狂的跑著,他不能停,他不敢停,他怕自己一旦停下,就會忍不住回頭,忍不住踩進那場漩渦中。


  自己蒙冤受屈、父親氣絕身亡、雨喬慘遭蹂躪,天問的心已經被打擊的七零八落、不再完整,承擔不了青璿對他的情深意重,說他冷血也好、說他無情也罷,但他不想再為任何人犧牲了。


  他這麽跑啊、跑啊,天色將近黃昏,大地被染上了一層金色,天問隻覺得自己的腿像注了鉛一樣,每邁出一步,都是鑽心的痛,永不停息的胡思亂想,快把他逼瘋了。最後他實在是跑不動了,一腳踏空跌倒在地,嗅著鼻子前的黃土味,天問有種非常熟悉的感覺。


  天問額頭上的汗水流到了眼睛裏,眼睛一陣酸痛,天問勉強抬起頭,落日的餘暉顯得分外的刺眼,天問模模糊糊的,看到一塊石碑,石碑殘破不堪,但卻依稀可見上麵的三個大字‘雙聖廟’。


  天問沒想到自己居然走回到這裏,在雙聖廟裏,他第一次親手奪走一條活生生的性命。


  曾經有一個老僧跟他說,因果循環、報應不爽,教誨他要多積善緣,才能在未來得到幸福。可惜他這輩子是不可能擁有幸福了,所有愛他、他愛的人都慘遭厄運,如果真的是因果報應,那估計是他上輩子做了太多的惡事、欠下了太多的債,所以佛讓他用今生來償還。


  天問費勁的爬起來,走進了雙聖廟,也許是因為住持死在他手裏的原因,雙聖廟的香火比上次他來時還要稀少,完全可以被稱做門可羅雀。


  “施主,你有什麽煩惱麽,不知貧僧能否幫助你?”一個中年僧人迎上來,上次鳳羽走的匆忙,估計沒幾個僧人看到他,所以這個高瘦的僧人才會如此友好的對待他。

  “煩惱?你的佛法很高深麽,那你能不能教化世人,將人間變成一片樂土,不再有黑暗的存在,每個人都能得到幸福,你若能,我便沒有煩惱。”


  “施主,恕小僧道行低微,施主所說,我一樣也做不到。”


  “做不到,那你修的什麽佛,修佛又有什麽意義,幹脆還俗罷了。”


  “施主,佛祖割肉喂鷹,解救的並不是鷹,而是佛祖自身,鷹本凶殘,割肉喂之,根本改變不了它,佛祖是這麽做隻是為了磨礪自己的心性。”


  “你跟我說這個幹什麽,難道是想證明佛是自私的。”


  “不,施主,我想告訴施主的是,佛的偉願不是將人間處處變成樂土,如果每個地方都是樂土,便會滋生出更加恐怖的東西出來。佛光普度的不是人生,而是人心,心中有樂土,則人間處處是樂土,心中是地獄,則人間處處是地獄。”


  “師兄,師兄,他,他是殺死師傅的那個人,快點,快點把他抓起來。”


  天問沉浸在瘦高和尚的話裏,突然從寺院裏跑出一個小沙彌,搖著瘦高和尚的袖子,指著天問說到。


  “元清不得無禮,你在胡說什麽?”


  “師兄,就是這個人,幾日前昏倒在寺廟外,我喊來師傅,師傅好心收留了他,還將寺廟裏僅剩的點精米煮了粥送給他,後來師傅就死在他的房間裏,而他連個影子也沒有了,不是他殺了師傅又是誰,師兄要為師傅報仇呀。”


  “師傅、師兄是怎麽教導你的,口口聲聲‘報仇、報仇’,你讀的那些經文都上哪兒去了,給我去後院罰跪去,我不說起來不許起來。”


  元清氣得哭起來,但他似乎很害怕這個瘦高和尚,隻是狠狠的瞪了天問一眼,就跑回去,估計是到後院罰跪去了。


  “施主,師傅有話留給你。”


  “你真的很奇怪呀,既然你知道我是殺你師傅的凶手,你為什麽不抓我,你不想為師傅報仇麽?”小沙彌出現的一瞬間,天問確實有一絲的驚慌,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如果瘦高和尚有足夠的理由抓住他,送往官網治罪。


  “施主這麽說,也就是說施主對當日之事心存悔意,否則你現在應該掉頭逃跑了。”


  天問也很奇怪自己為什麽不跑,似乎他心底就從沒出現過跑的打算。


  “施主不必掛懷,師傅走的很安詳,師傅在你出現之前就有預感自己要以身殉道、回歸佛的懷抱,於是留下兩字贈與有緣人,我相信師傅口中的有緣人應該就是施主了。”


  “哪兩個字?”


  “無悔。”


  “無悔,無悔,你知道其中的深意麽?”


  “師傅隻是留下這兩個字,卻不允許我妄加猜測。不需要用大腦去思考,而是用心去體會,我認為施主就一定會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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