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往事如煙（一）
“大哥，他還有救麽？”
“你還是先關心、關心自己吧，我一直以為你是最沉穩的，沒想到你也給我惹出這種事情來，你不是說他隻是一道神念投影，沒了對本體也沒什麽影響麽。”
“大哥，你怎麽知道的？”
“我怎麽知道，黃泉地獄小到一個針眼的地方也逃不過我的法眼，我不出現是要讓你長長記性，同時想看看他輪回一世，是不是有什麽變化，也不枉當年我，你，還有紅袖的一番苦心。”
說到這裏，輪轉王頓了頓，閻羅王聽到‘紅袖’這個名字的時候，臉皮忍不住的抽動了兩次。
“哎，時至今日，難道你還是放不下、看不透麽，閻羅，你是十個兄弟裏天資最高的，連他都說你是唯一有機會問鼎仙帝位業的人。”
“大哥，我自己的事情我比誰都清楚，你不必多費口舌勸我了，放下、看透，我做不到，我也不想做到，青璿、紅袖一樣做不到，十二大願，地獄未空誓不成佛，不過是不願成佛的借口，她們心底仍然有一份期盼、一份掛念、一份不舍，仙帝未業，多麽冰冷的一個詞呀，區區仙尊境帶來的寂寞孤獨就要把人逼瘋了，若真是成了仙帝，活著還有半分情趣麽，大哥你不孤獨麽？”
閻羅王笑了，不過笑的很苦，五味陳雜。
“孤獨，寂寞，那又能怎樣，我們回不去了，如果時間可以倒退回我們結拜的那段歲月，唯我獨尊我也不稀罕。但那是不切實際的，我很清楚，人要學會向前看，就算現在要承受無窮無盡的痛苦，也要堅持不懈的走下去，縱是身心具疲，也要積極的麵對人生。我知道你不喜歡修煉，所以我讓你掌管地府事務，就是希望能夠讓你的心得到放鬆。”
“走下去，我走不下去了，就在我的靈魂開始燃燒的那一刻，我覺得我解脫了，不用為了愧疚悔恨而徹夜難眠，不用為了那漆黑一片的未來一籌莫展，不用為了心底那份不該存在的愛而彷徨失措、無法自拔。”
“大劫將至，那是我們最後一次機會，我知道我現在再說什麽，也無法開解你，有些事情是需要自己去悟，外人永遠插不上手，你回你的閻羅殿去吧，接下來的日子，是修煉還是維持現狀都隨你，但記住一點，不要去管十八層地獄。”
“那他？”閻羅王指著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鳳羽。
“他就留在這兒吧，我還有事情要問他，你放心他不會有事的，這段記憶對他很重要，對我們同樣很重要，我是不會讓他失去的。”
閻羅王轉身離開輪轉殿，他沒有注意到鳳羽的右手食指動了動，也許是因為幅度很輕微，也許是他的無心注意這些。
“既然醒了，何必裝睡呢？”
輪轉王隨意的倒了兩杯茶，端起一杯，送到鳳羽麵前。
“你想怎麽樣？”鳳羽並沒有接那杯茶，輪轉王將茶放到床邊的茶幾上，自己做到不遠處的石椅上，悠遊自在的喝了一口茶。
“會問這個問題，看來你知道的應該不少，說來聽聽吧。”
“你很強大，強大到我無法抵抗，但我是不會臣服於你們這些卑鄙的家夥的。”
“卑鄙這個形容詞聽著真讓人不舒服，人要學會麵對現實，既然你自己也說對抗不了我，那就不要說什麽臣不臣服這類的鬼話來自欺欺人，喝吧，他以前最喜歡的雨前龍井，我想你應該也會喜歡的。”
“惺惺作態，雖然不喜歡黃泉帝君項問天轉世這個身份，但我更厭惡你們這些用那種下作手段對付別人的混蛋，你們和十八層地獄那群人有什麽分別，難道是你們成功了，而他們失敗了。雨前龍井，真是可笑，人都沒了，茶卻留著，作為十殿閻羅之首，你不覺得自己太過矛盾了麽。”
黃泉之珠釋放出的皇者之氣在潛移默化中改變著鳳羽的氣質，讓他從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子，慢慢轉變成唯我獨尊的帝君，這種氣質一旦形成，任何人都休想用氣勢壓倒他，他才是天地的主宰，盡管他離那一步還很遙遠，但事實就是這樣。
“你知道你真的很像他麽，他也是和你一樣直接，一樣的不懂人情世故，一樣的不給別人留下任何的餘地，一樣的特立獨行、唯我獨尊。”
出乎意料的是，輪轉王並沒有被鳳羽帶刺的話激怒，反而心平氣和的說著，似乎像是對相識多年的好友，訴說自己的心事。
“到底當年發生了什麽事情，讓你們要對他下殺手，非要他形神俱滅不可，我不相信你們是為了一界之主的地位，我從閻羅王的眼神中讀出了他對項問天的愧疚，對當年那件事的後悔，你們是不是有什麽苦衷？”
閻羅王燃燒靈魂的時候，訴說最多的是紅袖，對項問天隻是一言帶過，但鳳羽卻能感受到閻羅王對項問天複雜的情感，不願多提，隻因不知從何提起。
“你怎麽知道不是，一界之主的位置對任何人都有強烈的吸引力吧，那種掌控萬物、主宰一切的成就感讓無數人為之迷醉，你憑什麽認為我們是例外。”
“憑我還活著，憑你們提及到‘他’的時候，眼底那絲不易察覺的憂愁，至少我相信你和閻羅王不是。”
聽到鳳羽這句話，輪轉王臉上的笑容僵住了，舉著的茶杯也懸在了半空中，似乎連這片時空都靜止了，空間塵封不變、時間停止流淌。
“你真的很討厭，真的很討厭，難道你不明白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秘密麽，不希望被別人知道，更不希望從別人嘴裏聽到自己的秘密。”
輪轉王開口說話的一瞬間，鳳羽才恢複了知覺，時空靜止，連他體內的世界也停止了，血液不再流動，元氣不再運轉，生命不再流逝，連黃泉之珠也不再跳動，無止境的寂靜，強烈的不安而造成內心的恐慌。
此刻鳳羽的後背濕漉漉的，被冷汗浸濕，殺意，一股無視時空靜止而闖進他腦海裏、心髒裏的殺意，一股足以將他真正抹殺無數次的殺意，鳳羽明白殺意的源頭隻可能是輪轉王，他的話真正的觸痛了輪轉王最深層次的心。
“想聽我講一個故事麽，這個故事很長很長，但我想它能夠替你解開你心中的諸多疑惑，你願意聽我就講給你聽，不願意我立刻送你離開黃泉地獄。”
“我聽，我想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而且我不希望我錯怪了好人。”
鳳羽從項天問、九幽令中得到過不少訊息，但全是些零散的記憶，有許多地方連接不上，有許多地方很奇怪，他對此不僅僅是好奇，他希望自己知道全部之後，能夠對如何處理自己與項天問之間的關係有一個明確的決斷。
“這段塵封的記憶要從我們兄弟十人遇上青璿姑娘和紅袖姑娘說起，你知道青璿和紅袖是誰麽？”
“青璿姑娘是佛界大能觀音菩薩，紅袖姑娘就是地府的地藏王菩薩，我沒有說錯吧。”
“沒有，她們現在確實是這個身份，或者是在她們遇到我們兄弟十人和項天問之前就已經是這個身份了。
我們兄弟十人都是孤兒，因為身體上的一些殘疾，常常被周圍的人當做怪物來對待，無父無母、無親無故，從來不知道什麽叫做愛，被愛的感覺又是什麽，我們沒錢讀書，連做苦力也沒人肯收留我們，每天風餐露宿，吃的是別人吃剩下的殘羹冷炙，有時還要跟野狗爭食，乞討被人趕被人打，我們是被上天遺忘的人，我們不信神佛，不懼鬼神，上天既然如此涼薄待我，我為何不能蔑視蒼天。
一個風雨飄搖的夜晚，雷電交加，沒有人願意出門，餓了一天的我們，又餓又冷又累，為了避雨，我們不知不覺走到了一處奇怪的祭壇，祭壇很破很久似乎千萬年未曾有人踏足，說它奇怪，是因為成天被驅逐的我們幾乎將方圓百裏內的破廟破屋都住過一遍甚至幾遍，卻從來沒有看到過那個祭壇。
但當時我們實在是太疲倦了，隻想找個地方躺下去，睡著了就能忘記饑餓的痛苦，當我們走進祭壇，發現裏麵和外麵相差的很多，裏麵整潔幹淨、溫暖舒適，還有清潔的水和冒著熱氣的白麵大饅頭。
我到現在都記得白麵大饅頭的滋味，很香很軟，淡淡的甜味，是我這輩子吃到最美味的食物，山珍海味也比不上那個饅頭的碎屑。”
“人饑餓了，什麽都會覺得好吃的。”鳳羽沒想到擁有仙尊、仙君實力的十殿閻羅曾經也會為了一個幾文錢的白麵大饅頭感到幸福。
“不是饑餓，而是感激，那是我們這一生第一次吃到幹幹淨淨的食物，而且那些饅頭似乎是精心為我們準備的。”
我們在狼吞虎咽的時候，我發現五弟看什麽看的丟了魂似的，連手中的饅頭都掉到了地上，我沿著他的視線望過去，發現擺放著饅頭和水的條案後供奉著兩尊菩薩像。
一尊素梅淡妝、飄渺神聖，笑容裏帶著無窮的慈悲，讓人望上一眼，心中頓感溫暖；另一尊身著黑裳紅裙，嫵媚中不失靈動，給人一種活潑開朗的感覺，五弟著迷的就是這尊神像。”
“是兩位菩薩的神像麽？”
“嗯。”輪轉王給自己的茶杯裏添了添水，鳳羽重傷初愈，口舌幹燥，下意識的也拿起茶幾上的雨前龍井，喝上一課，甘甜清新，回味無窮，難怪項問天會喜歡，鳳羽似乎也愛上了這雨前龍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