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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話離別

  他站在側面,竟鬼使神差的抬手,將她散開的青絲捋到一邊,斜側在耳朵上。

  她髮絲柔軟,他忍不住在指端繞了幾個結……

  她愣在原地,只怔怔的看著紅梅,沒有打斷彼此的意思,連披肩何時滑落都未曾察覺。

  暮雲重低頭,順著青絲再往下,就是她的脖頸和鎖骨,白皙絲滑……

  他遵循舊式人家的禮節,平日里對女性連牽手都很少,更不曾有過捋發這種冒犯。

  怔仲間,怕她受涼,抬手替她披好披肩,掩起這一眼的風光旖旎。

  她回頭淺笑:「暮大哥,這園子里的紅梅,我們南巷也有的。」

  他一時愣住,只覺得胸口有些沉重,連忙又問:

  「你是南巷人?那白清怡是你什麼人?」

  她抿唇一笑,「暮大哥還認識我大姐呀!」

  暮雲重腦袋嗡嗡作響,像戰鼓打雷似的,震得腦仁疼。

  他最害怕的事終究還是發生了。

  他重重的嘆了一口氣,「什麼傾蓋如故,這分明就是故人!」

  她不明就裡,仍抬眼望他,那眸子像湖底的黑曜石,閃著粼粼的波光。

  暮雲重心裡恍惚,彷彿又看到了那個人……

  ~

  「雲重,你怎麼在這裡?」

  君雅在游廊另一端朝他招手,確定是他后,踩著高跟鞋,扭著纖細的腰肢一搖一晃走了過來。

  葉向暉和暮二也跟在她後面,也不知道葉向暉這會子跑來暮家做甚,一會兒功夫,各路妖魔鬼怪齊聚暮家游廊。

  君雅走過來,見旁邊站著白清潯,說話瞬間刻薄起來:「噯,這黑燈瞎火的,你們瓜田李下,也該注意點才好.……」

  「君雅,好好說話,清潯是客人……」暮雲重沉下聲,滿臉的嚴肅。

  君雅其實沒做錯什麼,只是他心裡藏著獸,齜牙咧嘴總要衝出來,如今心乏了,也不控制了,這獸便衝出來傷人了。

  「吆,暮雲重,你當真以為我們眼瞎?你倆眼角眉梢的那點風月情,追完姐姐,追妹妹,自以為滴水不漏,眾人可全看在眼裡呢!」

  君雅回頭,嘴角浮起嘲弄的笑意,挖空心思打聽來這些陳年舊事,如今成了最狠毒的武器。

  「什麼姐姐妹妹的?暮大嫂,你這是什麼話?」

  白清潯急切的問她。

  「哼,小姑娘,你還不知道吧?他呀,愛的是你姐姐白情怡.……」

  還沒等君雅說完,暮雲重一把捂住她的嘴。

  「君雅,算我求你,你別說了,你要什麼我全答應.……」

  到了這會子,君雅哪裡控制得了自己,使出全身的氣力掙脫開來,

  「我要你像個真正的丈夫,說你對我還有感情!」

  暮雲重的目光停在她臉上,「要我的感情做什麼?感情這東西,說出來便不可信了。君雅,你不要失去理智。」

  「好你個暮雲重,為了一個替代品,辛苦創下的家業都不顧了,你真真是瘋了,魔怔了,你做夢去吧!那協議我死都不會簽字!我偏不讓你們如願.……」

  君雅這幾句顛三倒四的短話,宛如鋒利的匕首,狠狠地刺中白清潯心底最脆弱的一處。

  她這會子只覺得五臟六腑都縮成了一團,渾身上下突突的抖,也不知是凍得還是嚇得。

  葉向暉一把扶住她:

  「跟我去前廳,不要聽這個瘋女人亂叫。」

  「哼,三少帥,你還不知道吧,你心心念念她,她卻惦記有夫之婦呢,真真是不要臉的水性楊花.……」

  話音未落,葉向暉狠狠給了她一巴掌,君雅臉上瞬間幾個紅紅的手印。

  「暮雲沛,還不把你大嫂拉走,想讓我給她一槍嗎?」葉向暉朝暮二喊道。

  暮二一看形勢不對,趕緊連哄帶騙拉著大嫂朝另一棟樓走去。

  「正則,你剛才太過分了.……」暮雲重剛想說話,葉向暉狠狠剜了他一眼,「閉嘴,管好你自己!」

  說罷咬著牙,壓住火氣轉向白清潯,

  「我不會只聽別人的片面之詞,你跟他說清楚,我在游廊那端等你。」

  這世間很公平 有人給你難堪,就有人救你於水火。

  白清潯此刻其實是感謝他的,畢竟在如此難堪的場面,還有人能替自己收拾殘局。

  ~

  眾人散去,滿園靜謐,靜的能聽見草叢裡細微的蟲鳴聲。

  暮雲重遲疑著,不知如何開口,有時候連他自己也分不清,他心裡到底惦記的是白清怡還是眼前的女人,那張五官相似的臉龐,總是讓他忍不住的沉下去,他心裡怔仲,不敢瞧她,目光落在別處。

  白清怡選擇去德國留學,主要是當時德國教育始於弗羅比爾,強制教育之制,行之最先,教育人數至多,歐美無能媲美,所以她理所當然的心之嚮往。

  后如願去了德國,她日夜苦讀,大有如魚得水之勢,暮雲重沒按約定來,她其實並不在意。

  倒是暮雲重排除萬難,輾轉坐輪船,火車,汽車到德國,已是半年後的事了,他像個待嫁姑娘,滿懷激動的等在校門口,手裡捧著她最愛的鮮花,滿懷希望。

  誰知卻看到她和另一個男人手牽手走了出來,她笑意盎然,就像春日的朝陽沉靜美好,暮雲重的心彷彿被丟進一池子的冰水裡浸泡著,沉重的喘不上氣來。

  他受過老式教育,有文人的清高和驕傲,斷不會貿然衝上去令大家難堪,原來別人離了自己一樣過得很好,他的種種堅持,彷彿成了天大的笑話。

  他像個孤魂野鬼浪蕩在德國的大街上,不知何去何從,直到父親的加急電報催他,軍政府有變,他們家又是葉家的強力支持者,父親需要子承父業,他只能回國,後來心如死灰和君雅成婚。

  一晃過去將近三年,現在回想起來他的心仍有海綿吸滿水的感覺,那種心悸的錯覺,怕是這輩子都忘不掉了吧。

  他自認為是自律之人,這幾年忙於家族的生意,忙起來連三餐都會忘記,可最近諸事偏頗,彷彿事事都偏離了軌跡,讓他愈發的難以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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