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搬出來

  申家慶想去看看王楚,下課後先來到工地請假。工頭正在給小工們發工資,見他來了,把他的那一份先發給他。


  申家慶接過錢,開心的數了數,一共一百三十七塊錢。算不上多,但在這冰棒五分錢一根兒的時代,養活一家人足夠。


  兩天沒見女朋友,剛剛嚐到戀愛滋味兒的少年想得慌,去王家的路上在一家還沒關門兒的商店裏買了二斤槽子糕,臨出門時見最邊上的櫃台賣的是女孩子紮頭的各種小飾品,他選擇了個紅色發卡揣在衣兜裏,喜滋滋的去見心上人。


  開門的是王楚的媽媽,一個矮胖的粗魯女人。打開門見來人是申家慶,順手搶過他手裏的糕點,連句招呼也不打的轉身回去,嘴裏還不幹不淨的嘟囔著。


  申家慶從小見慣了申父的嘴臉,也倒不把王楚媽媽的表現放在心上。


  王家院子比池冰家小上不少,對著大門是兩間正房,王楚父母帶著弟弟住。右邊接了間小廂房,很像農村鄉下用來裝雜物的小倉庫,王楚一個人住在這裏。


  這是他第一次進入王楚的閨房。


  幼時媽媽曾經教過他,女孩子的臥室不能隨便進,除非那是你非常親近、也非常認可你的女孩。


  他活了十九歲,一共進過兩個女孩的房間,第一個是池冰,第二個就是王楚。


  推門之前,他很緊張的咽了咽吐沫,右手握住衣袋裏那條紅豔豔的發卡,心髒跳得才不那麽快了。


  廂房很窄小,五六個平方的樣子,靠窗下麵擺了張床。所謂床,其實是四角擺上差不多高的磚頭上麵鋪張碎木板拚成的床板,人一坐上去會發出奇怪的聲音。


  床頭擺著張隻有三條半腿的破桌子,搖搖欲墜,也不知道是從哪揀來的。


  王楚就是在這張桌子上完成她一年多的學業。


  家慶推門進去的時候,王楚正坐在桌邊上寫著什麽東西,很用力的在寫。


  那個時候已是傍晚,小廂房又矮窗子又小,沒有開燈,屋子裏光線昏暗。


  “都是你,都是你,該死,討厭。”


  王楚用筆不住的在紙上用力的戳,嘴裏泄恨似的在說著些他聽不懂的話。


  “楚楚。”申家慶見到想念了兩天的戀人,有些小激動,不由自主的出聲輕喚。


  王楚後背一僵,雙手捂住那張紙,慢慢的回過頭,眼睛裏已經蓄滿淚水。


  “怎麽又哭了?她們又為難你了嗎?是不是還想要錢?”


  申家慶心疼的把人擁在懷裏,不住的拍著她的脊背安撫著。


  王楚乖乖的讓他抱著,哭得更厲害了,淚水很快打濕申家慶胸口的衣服。


  “好了,不哭了。有什麽事和我說說,我幫你,好不好?”


  他細聲的輕哄著,極為耐心。


  王楚埋在他懷裏哭夠了,抬起張被淚水浸得楚楚可憐的臉,兩隻眼睛紅得像小兔子一樣,“家慶,你搬出來住好不好?”


  申家慶一愣,他千想萬想,也沒想到王楚會說這樣一句話。


  他喜歡她,寵著她,願意為她做很多事,唯獨沒想過為她搬出池冰的家。


  他不明白王楚為什麽會突然提這樣的要求。


  “我在冰兒家住了一年多了,早就習慣了。而且我走了,她又是一個人,她一個女孩子守著那麽大的房子,會害怕的。”


  聽了這話,王楚已經幹了的眼淚又流了出來,她抱住他的腰,就那麽抬著頭,哭得梨花帶雨,戚戚哀哀的。


  申家慶最憐惜的就是她的柔軟,她此時的這個表情猶如電流,一下子擊穿了他的心髒,讓他無力反抗。


  他在王楚家裏坐了大半個小時,滿腹相思一個字都沒說出來,光聽著王楚不停的哭訴。


  她訴說著她的不安,述說著她想時刻和他在一起,礙於那是池冰的家卻不能去得太多,她說她也是女孩子,會吃醋的,不想讓自己的男朋友和另一個女孩一起住。


  直到最後,申家慶也沒有肯定的說他會搬出池家,但王楚卻知道申家慶已經鬆動了,搬出池家已經是個必然,隻是時間上尚不確定。


  申家慶直到進入自己的房間也沒能想明白,是什麽刺激到了王楚,讓她提出這樣的要求。


  雖然他有了自己的女朋友,和池冰見麵的機會也不多了,但這並不影響他和池冰的情義,他從沒想過要離開池冰的家自己出去單過。


  畢竟,當時的他們已經說好了,要永遠的互相陪伴著。


  當年他無處可去,是池冰救他出了苦海,又給他一個家。如今他有能力養活自己了,就要搬出去,顯得他太沒良心。


  王楚他舍不得,讓池冰重新過那種隻有一個人的孤單生活,他也不忍心。


  直到他脫褲子睡覺的時候被什麽東西硌了一下才發現,那隻紅色的發卡還在褲袋裏裝著。王楚一直哭鬧,以至於發卡根本沒有機會送出去。


  他又連著兩天沒有去見王楚。


  因為他知道隻要他出現,王楚就會問他什麽時間搬出來,而他還沒想好搬出來的理由。更深一層說,他還不太想搬出來。


  他說了的,要照顧她,他有了女朋友已經感到對不住冰兒,再搬出來,他就成了不守信的人了,他不想那樣。


  周日下午,申家慶在工地上運送室內裝潢材料,正忙得不行,一道人影快速穿過工地上擺放的亂七八糟的東西,一頭紮進他滿是灰塵的懷裏,抱住他就開始哭。


  不用看也知道是誰,這世上能夠抱著他哭的人隻有一個--王楚。


  他忽然想起,池冰也抱過他。隻不過那天,哭的是他而已。


  兩個懷抱,一個溫暖得讓他安心,一個嬌弱得讓他心生憐惜。


  “快放手,我身上髒死了。”


  申家慶乍著兩隻手不敢放下,唯恐弄髒了她身上那件他前幾天為她買的乳白色棉衣。


  “不,我不,鬆開你你會丟了的。”王楚固執的不肯鬆手,臉頰貼在他胸口,哭聲很大,引得一個距離他很近的工友不時的含笑看他。


  申家慶有些尷尬。


  這是工作場所,抱在一起大哭像什麽樣子,會被人笑話的。


  “不會,我都是大人了,怎麽可能找不到家,丟不了。放開,聽話。”


  “不要,家慶,我不要放開你,我害怕失去你。”王楚越抱越緊,使勁的搖著頭,喉嚨裏哽咽著,淚水抹在他的衣服上,把自己變成一隻小花貓,“家慶,我昨天晚上做了個夢,我夢到你不要我了,你說你要和冰兒在一起。家慶別不要我,我舍不得你。”


  王楚一直哭個不停,申家慶不得不和工頭請假帶她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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