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錯過就是錯過
天色漸漸黑了，夜色越來越濃，申家慶一直沒有回來。
池冰不敢打開被子，她害怕麵對一個人的孤單。
被子很薄，可在此時無助的她看來，卻是她僅有的一層屏障。也可以自欺欺人的把自己放在被子下邊，假裝一切都隻是一個夢，什麽都不曾發生過。
她還是她，那個願意因為家慶耗費自己兩輩子的傻女人。
他也還是他，是她寧死也要陪著的當年那個幹淨少年。
晚飯她沒有吃，一直蒙被子裏，哭一會兒醒一會，暈暈乎乎的，不敢去想天地幾何。
她沒有辦法說出心裏的痛，隻能自己慢慢的煎熬。
隻是這樣的煎熬當真令人憔悴和痛苦，硬是把陽光一樣熱烈的池冰變成除了哭什麽也不會做的傻瓜。
也可以說，把她變成這個樣子，令她如此痛而不能宣的，其實是她那自以為是的該死的愛情。
心口真的很痛，痛到她每一根頭發，每一個細胞，心髒早就被剁成了粉末，痛苦令她連翻身都成為一種困難。
真的好痛！
眼淚不住的從眼角滳落，每一滴都熱燙得灼傷了她的肌膚，每一滴都是一把刀，把她深深的宰割，令她血肉橫飛，體無完膚。
等待的日子並不好過，每一秒對她來說，都是難熬的煉獄，真正的度秒如年。
終於，喀噠一聲門響，家慶回來了。
池冰提在半空也拎了半宿的心放了下來。
還好，他回來了，沒有扔下自己。
咬住被角，池冰又哭了。
臉上的皮膚早就眼淚浸破了，新的淚水滑過，火辣辣的疼著。
她固執的不肯拭去淚水，就讓它那麽肆無忌憚的流。
臉上疼得嚴重些，心上的疼也許就會少一點。
她把愛了兩世的少年弄丟了，讓她如何不難過！
腳步聲來來回回的走了幾趟，最後停在她門前。
申家慶送王楚回去後，就被她纏住了。她說父母不在家，她一個人害怕，想要他陪。
他其實很想回家看看池冰，但王楚戚戚哀哀的懇求，他沒有辦法，隻好留下來，直到給她弄完晚飯，再哄著她睡了，方才回到池家。
他的心一下午都是忐忑的。
不就是談個戀愛嗎，光明正大的事情，何須忐忑？
也不知道為什麽，他就是覺得無顏麵對池冰，感覺虧欠了她，很想和她好好的談一談。
他真的非常的需要來自池冰的祝福和認可。
這麽長的時間以來，他早就習慣了她的認同。沒有這份認同，他並不信任自己。
他帶著惴惴的心回到家裏。
本以為一切如常，什麽都不會變。隻可惜一切早就變了，今昔不是往昔。
在他決定牽起王楚的手的那一刻，一切已經發生無法逆轉的改變，隻是他沒有在意過而沒有發現而已。
一年多來每天都為他亮起的那盞橘色小燈熄滅了，屋子裏漆黑一片。
月光透過窗子在室內投下冷輝，屋子裏的一切都蒙著模糊的光影，仿佛站黑夜裏的怪獸。
他站在黑暗裏好久，直到眼睛適應了黑暗，家裏的擺設影影綽綽的出現在他的視線裏，他才慢慢的挪動腳步。
那張不論他什麽時候回來，都笑嗬嗬的迎上來的笑臉並沒有出現。而那盞總是在夜裏站在她身後，和她一起迎接他的小燈也並沒有點燃。
再也沒有資格享受來自冰兒的縱容和關懷了嗎？
他有些失落，心裏空洞洞的，像是被挖了一塊肉。
那盞小小的燈火不是一盞普通的燈，那是帶他走出黑暗、迎接新生的指引，是他救贖。
就這麽沒有了，真的好可惜。
可是，他覺得自己並沒有錯。反而是冰兒，你從來是個開朗豁達的女孩啊，怎麽變得這麽小心眼兒?說好了要我幸福，為什麽在我找到幸福之後，你卻不肯說句祝福呢？你明明知道你的祝福對於我來說有多麽的重要啊！
女孩子的心思真是猜不懂。
池冰掀開被子，細細的聆聽熟悉的腳步聲。
他就在她的門外，距離她很近，近到她似乎聽到了他淺淺的呼吸。
她的心口細細密密的疼著。
不知道還能夠傾聽幾次，所以每一步都聽得認真而貪婪。
先是在客廳裏來回走了兩次，房間裏的燈打開了，唰的一聲響動，是他拉上窗簾。然後在她的門前停頓了一會兒，最後輕輕走遠。
她的臥室和他的臥室中間隔著一扇窗。
她可以看到他的燈開了，又很快熄滅。
一切歸於平靜。
夜，沉睡著，安詳而靜謐。
隻有池冰，她沉浸在自己的痛苦裏不能自拔，每一分每一秒對她來說，都是一種煎熬。
她從不知道夜是這麽的長。
從前，她都是一睜眼就要來不及。
現在，她卻一點點的睡意都沒有。任痛苦把她像條魚一樣煎了這麵煎那麵，疼得她死過再醒過來，周而複始，卻仍不肯露出亮光。
這一夜，她痛得撕心裂肺。
這一夜，他睡得美夢連連。
她們的生活走到了一條必須分開的岔路口。
她朝向這邊，他走向那邊，隻能越走越遠，永遠沒有下一個交集。
天剛擦亮，池冰就起床了。
一夜沒睡的頭腦昏沉沉的，重得就快要折斷她的脖子。
她動作極輕的準備早飯。
不論發生什麽事，日子總要過下去，飯也總要吃。
申家慶前一半睡得很甜美，夢裏都是王楚那羞羞怯怯的可愛模樣，還有她身上肥皂的清新味道。後一半夢境忽轉，全是一些光怪陸離的畫麵，紅紅的一片裏摻雜著絲絲縷縷的黑色線條，黃的綠的光點跳躍著，晃得他眼花頭疼。
睜開眼睛，天色已經放亮，廚房裏有窸窸窣窣的聲音，空氣中是溫暖的米粥的香氣。
是冰兒，她在煮他最喜歡的粥。
申家慶把手蓋在眼睛上，偷偷的笑了。
冰兒還是那個冰兒，真好。
他很快的爬起來，站在廚房門前，踟躇了好一會，終於低聲開口，“冰兒，對不起。”
池冰一僵，鼻腔一酸，眼淚差點落下來。
在經曆昨天的一切後，今天的初次相見，竟讓她生出了恍如隔世般的恍惚。
她的動作已經足夠輕，還是驚醒了他。
唉，該來的躲不掉，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不可能不見麵，總不能躲一輩子吧。
她放下手裏的粥匙，努力要自己再正常些，回過頭看著他，眸閃星輝，似是不解地問道，“幹嗎要說對不起？”
申家語塞。
是啊，他為什麽要說對不起呢？談個戀愛而已，很多人都這樣，他為什麽會覺得對冰兒有所虧欠呢？
現在的他沉浸在對愛情的幻想當中，有想過這個問題，卻沒有進行深思，也不知道答案。
多年以後，當他猛然想起年少的時光，想起這個清晨池冰回望他的複雜目光，才明白自己錯過了什麽。
隻是錯過就是錯過，時光不能重來，下一次的選擇終於無法彌補曾經的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