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不曾或忘

  “遠兒，你知道嗎？我們見麵那一刻，我在他眼睛裏看到的是滿滿的愛和長得看不到盡頭的思念。遠兒，他沒有不要我，那時我好開心，他沒有不要我，他隻是找不見我了。”


  “後來，我知道了。我們約好的那天，他準備向我求婚，一個人偷偷跑出去買戒指和玫瑰，路過工地時不幸被掉落的建築材料砸成重傷。他的父母本來就不同意我們的交往，借著那個機會封鎖了一切有關他的消息，把他帶走了。”


  “那次傷害很嚴重，他變成了隻有一條腿的殘廢。腦子受傷，嚴重限製他的語言和行動能力，他成了個徹頭徹尾的廢人。即便他變成那樣子，他的父母仍不允許他見我。”


  “天下的父母都是愛兒女的，我不知道為什麽他的父母偏要折磨自己的兒子，讓他沒有了健全了身體，亦無法擁有完整的愛。”


  “那些年，他一個人，坐在輪椅上，走過十幾個春夏秋冬，該有多孤獨。”


  “好在我們重逢了。”


  阮玉玦扯出絲笑意，拍拍唐遠的手。


  唐遠放開她，看著她繼續翻相冊。


  姨奶奶的手纖細好看，每個骨節都很圓潤，她慢慢的翻動著相冊，如同翻動她的生命和人生，臉上是唐遠從未見過的溫柔甜蜜。


  後麵幾頁全是老年男人的照片，光著頭，英俊的臉上多了幾條顏色發紅的傷疤，神情略顯呆滯，有幾張嘴角還流著口水。


  每張照片上的他都是笑著的，是那種很滿足很幸福的笑容。


  歲月催人老，當年的英俊大男孩被時光折磨得沒有了銳氣和棱角，卻仍然保持著那份本心，固守著他心底的那份愛。


  他變成這副模樣，和街邊流著口水的傻子沒什麽區別。若沒有那身華服，肯定是要被人唾棄和嫌棄的。


  他年輕燦爛的生命全都被荒廢了，也許除了活著他變得一無所有。


  他卻還是留住了他的愛情，從不曾或忘。


  唐遠想，其實姨奶奶是幸福的。


  “再後來，我們在一起了，生下銀彎，就是你小舅舅，生下他的那天，海波抱著銀彎開心的哭了。”


  “這不是挺好嗎？後來怎麽把小舅舅丟了呢？”


  阮玉玦的臉掛上陰霾，那些痛苦重新包圍了她。


  “銀家知道了銀彎的存在，想要把他帶走，讓我們母子分離。銀家老太爺準備派人來搶銀彎，海波不願我們母子分離，不敢驚動別人，自己推著輪椅偷偷趕來告訴我。那天下了雨，他的輪椅從山路上滑了下去，掉在河裏。等到有人發現的時候，他已經被泡得全身都發了白。”


  唐遠沉默了，他沒想到聽到的會是這樣一個讓人心神俱裂的故事。


  “後來有人告訴我，把他打撈上來的時候，他的雙手還緊緊的抱著個沉重的大包，好幾個男人合力才把包從他的手裏拿出來。”


  “大包？裝的什麽？不會是姨爺爺想要帶你們一起逃吧。”


  “錢，包裏滿滿的全是錢。他來帶我離開，他怕我和孩子受苦，帶著他所有的現金和金銀首飾。遠兒，他是來解救我們母子的，他為了我們而死。是銀家逼死了他，他本該開心的活下去，是銀家，斷了他的活路，我恨他們，恨他們！”


  唐遠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他心疼姨奶奶，心疼小舅舅，也心疼那個他從未謀麵的姨爺爺。


  他的姨奶奶獨自承受了分別，獨自承受了愛人的離去，又獨自承受了母子分離的痛苦。


  姨奶奶好可憐。


  他用手捂著眼睛，難過的哭了。


  眼淚順著指縫流下來，很快沾濕他的臉。


  “傻孩子，不要哭。都過去了，不是說要幫姨奶奶找銀彎嗎？那你就牢牢的記住海波的樣子。我相信，我的銀彎一定和我的海波長得一模一樣。因為，他是他的兒子，他沿承了他的血脈。”


  最終，姨奶奶沒有說小舅舅是怎麽丟了的，唐遠也沒有再問下去。


  姨奶奶的心已經夠疼痛，他不想再在姨奶奶的心上劃刀子。


  他想，不論付出什麽代價，他要送姨奶奶八張長壽被，讓姨奶奶活到一百歲。


  他相信，小舅舅一定找得到，姨奶奶盼了大半輩子的母子團聚一定會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