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功成
卓雲輕飄飄一跳退出三尺，強壓著心中不安道：「先生，請冷靜一些。這些事情並沒有發生，先生不必如此動怒。」看著福先生震怒神色，卓雲心中一陣打鼓，這老兒不會真箇不管不顧要殺我吧？
咔嚓一聲響，書房門被撞開，福光衝進來，後面跟著幾個勁裝漢子，幾人都是面色凝重。福光待要說話，福先生揮一揮手，開口斥道：「出去！」
福光幾人不敢怠慢，憤憤瞪了卓雲一眼，就自下去了。
卓雲暗暗鬆口氣，見福先生閉目深呼吸幾口氣，再睜開眼時，已經現出清明之色。隨即他示意卓雲一下，就自尋了一張茶几緩緩坐下。
卓雲想想也坐在茶几另一側，就聽福先生道：「說起來，如果老朽不放過道濟和尚，你就要把這消息放出去？」
卓雲不說話，只是眼中的堅定卻不容絲毫動搖。福先生頷首，他行走江湖幾十年，面對過的困局，又何止千萬。事情已經發生了，再暴怒也是於事無補。
他養氣功夫極好，幾個呼吸的時間，就已經冷靜下來，想想道：「你不怕我現在殺了你？」
不待卓雲回答，又道：「啊，是了！你今天敢來莊子上尋我，只怕已經安排好了後手，對嗎？」
卓雲聞言點頭，福先生接著道：「你和洪七那乞丐頭有些交情，如果真要傳遞這消息，丐幫十萬弟子悉聽號令，可就真是無法挽回！老朽沒有猜錯吧？」
不待卓雲回復又道：「先前你說，要出莊子考慮一二，再給我答覆，就是要搜集消息理清思緒，為了今日之事準備對嗎？你走時還要帶走李莫愁，那番言語也是騙老夫的對嗎？」
「你言說覬覦她美色，是自曝其短要老夫放鬆警惕，從而救出她讓老夫沒有手段挾制你。我說的可對？」
卓雲沉默，畢竟說到底，福先生雖然手段陰毒狠辣，也只是對付道濟而已。對自己可沒有太多錯處，即便上次在那無名莊子上對自己下殺手，也只是用計要拿下道濟。
福先生看他不說話，又接著道：「你這娃娃小心謹慎，現在李莫愁和你師哥曲靈風，只怕已經躲起來了，如果一段時日得不到你的消息，就要把你的猜測全部傳揚出去。對嗎？」
卓雲不看他眼睛，低著頭輕聲道：「我先前就說過，我無意與先生為敵。只是道濟大師是我恩人，小子實在不敢袖手旁觀。且如果不是為了救我，他也不用使出金烏禪法，也就不會被您瞧出行藏，從而惹火上身。」
福先生這時候氣息沉凝下來，臉上已經瞧不出方才半分的暴怒之色。他提起茶壺，狀似無意地道：「你真箇不怕我不管不顧，就此下殺手斃了你？」
卓雲聞言沉默一會兒，緩聲道：「先生胸有大志，又高瞻遠矚，不會因小失大因私廢公。道濟和尚雖然重要，比起天下大事，卻算不上什麼。」
「至於小子無禮，也並未真正妨礙到你什麼。那些消息也只是引而未發，先生如果肯高抬貴手，咱們就是兩廂便宜。」
福先生又問：「你好大的膽子，為什麼不等你師傅來了，再一起來我莊子上？那樣不是更加有把握嗎？」
卓雲嘆道：「我原本也想的，只是怕夜長夢多再有變故，那就再無迴旋可能。這件事目前也只有你我知道，師傅他們都不知情，如果真箇能談攏，你好我好大家好，這件事就會爛在我的肚子里。」
福先生輕笑一聲道：「可老夫怎麼知道，你以後會不會再拿這些事情尋我麻煩？」
卓雲搖頭道：「先生，我只是要救出道濟大師，其他的什麼都不想知道，也什麼都不想去管！您要不要謀天下，跟我半點關係都沒。不然我為什麼要甘冒奇險，跑到您這裡大放厥詞？」
「因為這幾日如果西域明教的人來了一兩個，就是不死不休之局！到時候如果我不放出消息，道濟和尚就死定了。如果我放出消息，道濟和尚不一定能救出來，還憑白得罪你這麼一個大高手，又是何苦來哉？」
「我再強調一遍，小子我怕死怕麻煩，實在無意與你為敵！」
福先生想想緩緩點頭，看著卓雲微笑稱讚：「好心思！好手段！」
卓雲心下一松，心道這事總算成了七八分了。不想福先生話鋒一轉，又問：「只是這時候，西域光明頂已經知道，我捉住智深和尚傳人的事了，如果憑白跑一趟，我怎生跟他們分說？」
卓雲看他臉上不動聲色，心中一陣叫苦：自己終究漏算了一處！
先前卓雲一直強調，自己只為救人，不願和福先生對上。是以消息都未曾傳遞出去，也沒有等光明頂來人再上門逼迫。
只是如果真箇如卓雲之意，放果了道濟和尚。光明頂來人之後，福先生應該怎麼說？抓錯了人？畫龍畫虎難畫骨，你選擇這個時間點上門，是什麼意思？難道沒有存了瞧人笑話的心思？
你救走道濟和尚，拍拍屁股走了，還說不想跟人結仇。怎麼不考慮給福先生一個法子，應對西域明教的責難？
卓雲思慮半晌，苦笑道：「先生，事急從權，小子沒有顧慮太多。也沒有太多心思，去考慮更多的事情。先生您是世間最最頂尖的人物，想必不會沒有法子。」
福先生沒有在意卓雲話中的恭維，只是微微得點頭，心中不喜不悲。其實他也只是責難卓雲一下，如果他真箇能提出方案來，福先生反而倒是要重新審視卓雲這個智多近妖的小輩了。
福先生不說話，起身望著窗外的明月清風，半晌都是寂然無言。
卓雲看他背影，心中放下了一半心：自己終究賭對了！其實這些推論說起來，實在牽強的很。只不過，說起來真正打中福先生七寸的，並不是什麼真憑實據，而是所謂的「勢」。
而卓雲所布置的，正是造這個所謂的「勢」！
身處高位之人，看事情的高度自然是不同的。許多時候，事情的真相併不重要。很諷刺，但是無比真實！
重要的是聽取信息人的選擇，他們願意相信什麼！更不用說，世上更多的是睜眼的瞎子，長著耳朵的聾子！偏聽偏信者是大多數人，有自己思想能不受人裹挾，可少之又少！
人們到底有多麼喜歡陰謀論？一個身負復國大志，隱姓埋名幾十年的外族人，在一個老憋著造反的教派中身居高位！
如果大家真的知道了這些捕風捉影的消息，福先生最好的下場，也得是如岳飛一般，以莫須有的罪名被逐出中土！不管你有沒有，不管你是不是！只要有嫌疑，那就足夠了！
更不用說，現在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一處：福先生是燕國皇族後裔！想要造反，在大宋復國！
況且如卓雲所說，明教什麼時候又是鐵板一塊了？西域明教的政敵，還不趁火打劫？這個機會抓不住，就不要混了！
這件事情，瞧著簡單，但實在僥倖的很。如果卓雲不是穿越過來的人，絕不能知道那麼多的信息，也就談不到歸納線索理清脈絡。如果不是跟洪七有交情，沒有十萬丐幫弟子幫忙傳揚消息，也是無用！
而福先生也終究愛惜自己幾十年心血，就算被人脅迫，也不得不應承下來。以他的行事風格，不要說是道濟，就是智深本人在此，他也會放過！
甚至，就算是他的殺父仇人在此，為了復國大計，他也會隱忍下來！
卓雲正自胡思亂想，福先生已經轉過身來，定定瞧著他道：「事到如今，老朽也不得不放手了！小子！好心機！好！好！」
卓雲見他眼中又是痛恨，又是不甘，無奈只得起身拜倒：「先生愧殺晚輩了，我只想要救人。」
福先生看看他又道：「小子，這件事就此作罷，等會兒你就能帶走道濟和尚。」
卓雲大喜，卻聽福先生又道：「今日老夫見你，更加喜愛你三分。說得不客氣些，當今天下年輕一輩，當以你居首！老夫先前對你的承諾，如今依然有效！」
卓雲呆了一呆，隨即苦笑：「小子實在當不得……」
福先生擺手打斷他，上前一步眼神灼灼：「當得！小子，若你能投入老夫麾下，得你之助，我有信心在二十年內平定天下！」
「到時候位列朝堂，公侯萬代都是等閑！」
「如果你能認老夫為父，老夫就是傳你皇位，也無不可！你可願意？」
卓雲聽他言語，心中卻是警鈴大作，這時候一定要拒絕，但是不能馬上拒絕。
卓雲怔怔坐在椅子上好一會兒，才澀聲道：「茲體事大，小子現在還要與師傅商議.……」
福先生眼中失望之色愈濃，喚了福光吩咐幾句，在他不可置信的目光中，自顧自進了卧房，不在理會幾人。
卓雲也不說話，跟著福光到了偏廳，背了醉醺醺的道濟就自出了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