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東西是誰的?
不多時,小廝引著一個年逾六旬的僧人進了屋子,正是禪元和尚。
福先生起身微笑道:大師光臨,當真叫寒舍蓬蓽生輝!說著拱手一禮,禮數周正儀態嫻雅,讓人說不出的如沐春風。
禪元打問訊雙掌合十:老僧禪元見過福先生,叨擾之處還請贖罪則個。
兩人坐下,早有侍從奉上香茶,福先生屏退左右道:大師可有什麼見教?
禪元擺手道:不敢,旬月之前先生曾往莆田一行,闔寺上下都感榮幸。方丈大師與先生論道一番,也感禪理修為進境非小。
禪元話說得客氣之極,福先生也只是微微點頭並不接話,顯然這和尚上門絕對不是來恭維自己的。
果然禪元又客氣了幾句,話鋒卻是急轉直下:只是鄙寺雖然不肖,藏經閣的經書卻也不好一直流落在外。先生借閱的經書,是否該當歸還了?
福先生臉色微微一變,含笑道:什麼經書?
禪元皺眉和聲道:先生自然知道是什麼經書,又何必要小僧直言?大家面上須都不好看。
福先生眼神莫名,話語依然不變:什麼經書?
禪元行事周到與人為善,見福先生不接話也不惱怒,只是旁敲側擊的提醒。只是福先生卻似裝聾作啞一般,不論禪元怎麼言語都不接話應承,只是顧左右而言他。
說了好一會兒,茶水都已經涼透。禪元終於按捺不住,壽眉一翻看著福先生肅聲道:一月之前,福先生去我莆田南少林一行。咱們少林和您明教素有往來,百年前更是通家之好,方丈大師自然是殷勤招待。
先生要借閱一些經書,方丈囿於祖訓不好與你,這也不算不對。
卻不想先生表面答應,背地裡卻是不告而取!這等做派,可當真讓人齒冷!
福先生見他譏諷自己,卻也不惱怒,仍然道:什麼經書?
禪元咬牙,一字一頓地怒聲道:先生何必裝糊塗!自然是,葵!花!寶!典!
福先生聞言,微笑點頭應承道:不錯,那書是我拿的!不過,這經書是你們的?
禪元呆愣一下失笑:自然是!難不成還是貴教的?
福先生好笑搖頭,卻沒有就此話題說下去:大師可知百年前咱們兩家交情莫逆,所謂何故?
禪元搖頭道:不知道,這有什麼關係?
福先生點頭,叫來小廝換了熱茶方才道:百餘年前,我明教於江南起事,教主方臘神功蓋世,座下高手雲集,不乏武林大派中的傑齣子弟。
當時教中有不少兄弟出身南少林,其中位份最高的,便是四大護法之首的寶光如來-鄧元覺前輩!元覺本是他出家時的法名,鄧是他的俗家姓氏。後來因欽佩我方臘教主英雄了得,故而入了明教,稱呼自己為鄧元覺。
見禪元點頭,福先生續道:後來狗皇帝調集幾十萬大軍圍剿我教,教中兄弟死傷大半,教主方臘被俘於杭州受剮刑而死,鄧元覺前輩也於此役圓寂。偌大一個明教,就此死得七零八落。
我只得代領殘部,遁入深山偃旗息鼓以待來日。後來我等知曉靖康之變,狗皇帝父子被金兵擄走,當時咱們可是高興得都要瘋了!只是他畢竟是大宋皇帝,也不知道金人會不會善待與他。
如果讓他好好地到了遼東,好好地死了,豈不是大大便宜了他!我教中幾十萬兄弟的血海深仇,又找誰去報?
禪元和尚大驚下巴差點掉到地上,卻沒有料到這其中還有這一段往事。卻聽福先生繼續道:故而我教中高層遍尋高手,要北上找那狗皇帝算賬!當時也去了南少林,請了元覺護法的師兄元悟大師援手。
他二人本自兄弟情深,這時候既然有機會報仇,自然是無有不允!
我們一路追蹤千里,終於追上了。卻不想這個狗皇帝,居然還有許多人去救!其中一路頗通兵陣之法,居然真箇就讓他救出了去。
我們自然不想這狗皇帝就此離去,只教中的兄弟沒有人會這種學問,也只得遠遠地吊著。
後來我們終於尋到了機會,要搶那狗皇帝時,卻被他身邊一個老太監攔了下來!
禪元猛地捻緊了手中念珠,似乎明白什麼。卻聽福先生接著道:這老太監功夫極高,出手迅捷如電,身法如鬼似魅,所用之武器不過是一根小小的繡花針,拚死傷了我教中不少好手。
禪元滿臉荒唐驚訝道:繡花針?怎麼可能?
福先生搖頭道:不錯!是繡花針!畢竟金營戒備森嚴,哪裡好藏什麼刀劍武器?這針兒小而隱秘,也不怕金兵搜索。
見禪元和尚恍然點頭,福先生接著道:元悟大師後來出手,激斗幾百回合,終於將這老太監打得重傷。那老太監說自己受狗皇帝大恩,今日終於盡忠。只是恨自己功夫不成金兵又勢大,不能護著皇帝一路逃出。
他是刑餘之人,一生無所建樹,只是練得了這門一門功夫。所傳的小太監大多都在護衛皇帝的路上死去,因此再無傳人。故而臨死之前,求咱們把他的武功傳下去。
元悟大師感念他忠義,也就取了他留撰的經書,便是葵花寶典了!
禪元和尚點頭道:原來如此,後來怎樣了?
福先生嘆息一聲道:後來狗皇帝被一路人馬救走,咱們雖然嘗試過奪人,但是那路人馬的領頭之人武功太高,一直未曾得手,大多數兄弟都死在了路上。
後來元悟大師帶了經書回到福建莆田,這部葵花寶典便落在了南少林!我於教中一位老人口中得知此事,是以上門求要!
禪元啊了一聲,暗道如果是這樣,倒是不好說這經書是誰的!
福先生又道:一月之前,我前去南少林,見了方丈元空大師求肯。只是他卻跟我說什麼前輩祖訓,怕什麼攪亂江湖,不好把經書給我!禪元師傅,你說這經書,可能算是南少林之物?還是我明教的東西?
禪元苦笑不已,只是這時候卻如何能承認?只得強辯道:先前若不是我南少林元悟大師出手,明教諸位前輩卻也不能得到這經書吧?況且鄙寺既有祖訓不好與人,先生不告而取,這事做的難道就對了?
福先生失笑搖頭道:大師莫要如此強詞奪理,這書本就是我明教之物。就算元悟大師出手,我明教兄弟就干瞧著了?我是怕你們方丈為難,又不願大家傷了和氣,所以才自去取了那經書!
禪元壽眉低垂緩聲道:時移世易,先生所說也不知有幾分是真幾分是假。就算先生說得大部分是真的,那老太監到底把經書傳給了誰,也難說的很。只空口白牙說這書是明教中物,又怎麼能讓人信服?
到底真實情況如何,現下也沒地方求考究求證去,無論如何這經書是先生自我寺「借」走,說不得還要先生換回來。
福先生氣極反笑:大師這白馬非馬的詭辯功夫倒是了得,老夫行走江湖幾十年,也未曾見過如此臉皮的。
禪元搖頭道:並非是老衲詭辯,說起來貴教立身,只為造反推翻大宋。那老太監既然忠於皇帝,又怎麼會把自己一生心血交給自家對頭?
反觀我寺前輩元悟大師是出家人,那就大大地不同。必然是元悟大師用宏大精深之佛法感化於他,他感念前輩慈悲心腸獻出經書,這樣說來才算合理。
福先生打兩個哈哈,冷笑道:大師好一張利口!我與你客氣,好好地跟你講道理,你卻跟我這裡胡說八道?
禪元搖頭道:佛門五戒,殺盜淫妄酒,老僧時刻銘記不敢或忘。只是這經書干係太大,卻是不好這般與人!我出山之時得方丈法諭,必然要把這書帶回福建。
還請先生瞧在少林明教相交百年的份上,且發慈悲行個方便!
福先生冷冷哼一聲:你讓我顧忌香火情交出經書,你們怎麼不瞧著咱們交情把這書給我?還巴巴得找上門來?
禪元低眉合十道:先生慈悲!百年之後必然往生極樂!
福先生冷笑拂袖道:老朽不信什麼神佛!來人!送禪元大師休息!言罷,屋內闖進兩個彪形大漢,滿臉獰惡地瞪著禪元。
禪元和尚壽眉一挑,眼中射出兩道寒光,渾身肌肉一緊戒備地看著四周。
福先生失笑:怎地?還要動武?
禪元和尚輕輕頌聲佛號,隨即放鬆下來閉目不言,任由兩個大漢把自己帶出殿外。
福先生房間的事情卓雲不知道,只是和李莫愁商議許久,也沒有商量出什麼好的辦法來。
到了第二日頭上,幾人還未吃早飯,早有看門的小廝進來稟報:先生!門外有一個和尚,說要化緣!
福先生寒聲道:打發走了就是!他要什麼就給他什麼!不必來報我!若要找我,只說我不在就是!凡事都來問我,要你們做什麼用!他只道是莆田南少林的和尚,見禪元被自己扣下未回才上門。
他不願意理會這些事情,只道不再相見就是。
過上幾天自己換個地方住下,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至於還書,顯然是不在他考慮的。
小廝看看福先生臉色冷汗下來,只得強壓不安解釋道:那和尚不走,搬了一尊韋陀像堵在門口,怕不下有千斤重!有護院驅趕都被他打倒了!
福先生微微吃了一驚,皺眉問道:那和尚長什麼樣子?
小廝回答:髒得很!
福先生:這算什麼回答?
李莫愁:???
卓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