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卓雲的菜肴
卓雲走遠尋到黃蓉，見她正擇洗食材好笑道：小蓉兒，你這番作為如果要師傅瞧見了，指不定多生氣哩。平日里在島上，也不見你有多麼喜歡下廚，怎麼對郭靖這麼上心？
卓雲看看這個自小被自己帶大的嬌俏師妹，心中百味雜陳。有種自己家裡的白菜，自己洗乾淨，又送到別人嘴裡的荒唐感。自然他知道，如果沒有黃蓉，這個郭靖大概率是成不了北俠的。
黃蓉橫他一眼，小瓊鼻皺起嬌聲道：我這一路出島，見了好多人。唯有郭大哥真心待我，也不是瞧我身份樣貌，我幫他一幫又有什麼不成了？
卓雲搖頭語氣莫名：沒什麼不成，郭兄弟學了功夫，以後報仇也方便一些。心中隱隱有些不舍，這時候也只得苦笑壓下。
黃蓉螓首輕點，手裡洗著菜蔬道：恩恩，就是不知道郭大哥的仇家在哪，咱們也好幫他一幫。雲哥哥，你要不要也做個菜肴，蓉兒好久沒有吃過你做的菜了！
卓雲見黃蓉極看重郭靖，心中說不出的滋味，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輕聲道：恩！好！那我也做個吧！
黃蓉正自處理菜蔬，沒有理會卓雲語氣變化，聞言喜色上涌，轉身道：那就好！你可要什麼材料，我去幫你準備！咦，你臉色可不太好瞧，可是生病了么？
卓雲搖搖頭，驅散腦中亂七八糟的想法，哈哈笑道：沒有什麼，我自去準備就好！說著出了門，去菜市買了一大塊瘦肉，一對雞鴨，半斤排骨一斤火腿，並幾棵白菜。
卓雲前世生活在網路發達的年代，各類資訊層出不窮。諸多美食做法竅要，只要肯尋找都能找到。這一世不必為生計所累，自然有許多時間去研習更多學問。
庖廚一道他雖然天分並不算高，但是憑藉前世記憶，「研究」出來的菜品也足以笑傲當世。在桃花島上，雖然黃藥師等公認黃蓉是個中聖手，然卓雲諸多奇思妙想卻也讓人大開眼界。
卓雲先熬好清水高湯。將老母雞劏好洗凈；乾貝浸發好，與洗凈的火腿蹄子、排骨等按類分別放入不同沸水鍋中焯水，清除血水和雜質，撈出再洗凈，一起放入大湯鍋內，加入清水、姜、蔥，燒開后加料酒，轉小火慢熬。
他手下不停，把雞脯肉及瘦豬肉剁成蓉，分別加適量清水調成粥狀待用。用篩子把所有湯渣、浮油隔盡。把清湯倒入另一鍋中，燒開，放入豬肉蓉攪勻，轉中小火，待其慢慢散開，肉蓉浮起，用小漏勺撈凈肉蓉；然後把湯再燒開，把雞肉蓉分2次，按豬肉蓉的同樣處理。
最後把清湯徹底隔渣、去油，待湯色清新、明澈如水，下鹽調味，待用。把湯分成兩鍋。擇好至嫩的白菜心，放進其中一鍋高湯，灼至七成熟，用清水漂冷，用細銀針在菜心上反覆穿刺，放在漏勺中，用原先的高湯自上淋下，直至白菜心燙熟。
最後將菜心墊在碗底，燒開另一鍋高湯，舀進碗內。但見純白的碗中湯色清澈透底，襯得黃澄澄的白菜猶如玉制。看似樸實無華清湯寡水，但聞起來卻香味撲鼻，比之絢爛豐富的諸多菜肴，卻更顯一股優雅氣度，自勝過那千般佳肴，萬種美饌。
這道菜便是後世聞名遐邇的川菜翹楚：開水白菜了！
黃蓉在一旁瞧得雙眼放光，心道雲哥哥果然還留了一手。這菜品自己居然從未見過，看似平平無奇，然則盡顯上乘制湯功夫。這菜費時費力，如果不是黃蓉求肯，卓雲自然是不願做這菜的。
黃蓉笑著跳著不住拍手，取了湯匙輕輕舀了一勺，吹吹熱氣喝下。但覺湯鮮味美，醇淡素雅，又不油不膩，沁人心脾。竟然不弱於自己所知的任何一道湯品。卓雲見她笑容也是喜歡，輕聲道：這湯可還使得？
黃蓉點點頭，取筷夾了一片白菜吃下，就覺食之入口即化，柔嫩化渣，鮮香異常。黃蓉連連點頭，豎起大指稱讚道：雲哥哥！好本事！好本事！說著手下不停，不多時一碗開水白菜就吃了個七七八八。
卻聽門口有人說話：好啊，說著給我做菜，怎麼自己先吃起來了？
雲、蓉二人轉身看時，卻見洪七已經走進來，鼻子不住在空中嗅著：這香氣古怪的很！這是什麼高湯？
黃蓉見了把盤子往身後一藏，指著自己做的幾碗菜肴道：給您留下了，我們可沒吃！
洪七上前鼻子嗅嗅，搖頭道：這菜不錯，可是這香氣可不對！你身後藏了什麼？說著就往黃蓉身後探頭找，神情猴急難耐，渾然沒有一派宗師的模樣。
黃蓉人小躲不過他，護著盤子急道：這是雲哥哥做給我吃的！你這麼大年紀不要混鬧！你去吃我做的菜！
洪七教了郭靖一下午，肚裡五臟廟早就造反。這時候見黃蓉藏私，心中更是難耐：好蓉兒！好女娃兒！給公公瞧瞧！我就瞧瞧絕對不搶你的！
卓雲好笑勸道：蓉兒，給前輩看看不妨事！如果要吃，明日在做就是！
黃蓉搖頭，這菜可是雲哥哥給自己做了好久才成的，自己尚且還寶貝不過，如何肯和別人分享？好說歹說，黃蓉終於把剩下三兩分的菜盤端給洪七看，眼中卻滿是戒備之色，似乎洪七一有動作，她就撤手收回。
洪七看看菜盤中不剩幾根的白菜，眼中滿是探究：這高湯看似平平無奇，香氣卻是古怪的很。恩，看樣子是用了雞鴨和火腿排骨特意熬制的。只是湯色不可能如此清冽，也不知道用了什麼法子！這菜不像是燉煮的，倒像是熏蒸汆湯而成。不壞！不壞！
轉頭看看卓云：小雲兒！你這菜又什麼名頭么？
卓雲挑大指贊道：七公這辯味的本事天下難得，比您的功夫也不遑多讓。您說得大致不差，厲害！厲害！這菜么，名字叫做開水白菜。雖然比不得小蓉兒專心烹制的菜肴，也值得吃一吃。
洪七取了一隻羹匙，涎著臉賠笑道：好蓉兒！好娃娃！讓老叫花嘗一下，就嘗一下就好！你但有所求，老花子無有不允！
黃蓉白他一眼：你若要吃，明天讓雲哥哥再做就是！
洪七看向黃蓉身後忽道：黃老邪！管管你女兒！這麼沒規矩！
黃蓉冷冷哼一聲，退下幾步卻不回頭，手裡依然護著盤子：這話兒只須能騙得過我那傻哥哥，要騙我可還差了些。眼睛盯著洪七戒備轉到卓雲身前，四下環顧，果然黃藥師並未前來。
黃蓉嘿嘿嬌笑，幾口就把剩下的菜肴吃的涓滴不剩。洪七在一旁大呼小叫：留些！留些！眼見黃蓉吃完，一把扔了羹匙怒道：這小女娃好不曉事！
黃蓉毫不理會他發怒，只是朝他做鬼臉，嘻嘻笑鬧著抓著卓雲袖子吐舌頭。
卓雲趕忙上前道：鍋里還有餘下的一些高湯，前輩不如先試試。
洪七沒有吃到心儀菜肴，心下自然不滿，雖然黃蓉做的八寶肥鴨、金絲肉卷也是上上之品，但是那道開水白菜卻是湯品中的巔峰之作，這一晚上如何讓他等得了？
鍋里雖然還有高湯未曾用盡，只是再好也只算個半成品。洪七是於美食一道極有鑒賞心得，如何肯吃只完成了一半的菜肴？
席間幾人說笑，洪七不住品評黃蓉菜肴，一言一語無不正中關竅，竟似乎親眼看著黃蓉烹調一般。黃蓉沒口子誇讚，言說自己父親黃藥師也沒有這般美食心得，恭維得洪七眉花眼笑得意之極。
是夜三人在店中住下，一夜無話第二日起來，洪七依舊帶了郭靖教授武功，卓雲黃蓉二人烹制菜肴。中午洪七吃到了心心念念的開水白菜，自然是大加讚賞，言說黃老邪學究天人，一對徒弟也是廚道大家，讓人羨慕云云。
就這樣，洪七在鎮子上呆了個月有餘，郭靖學了大半套降龍十八掌，自此武藝大進。他在大漠時，得馬鈺傳授全真道家內功，他為人又勤勉刻苦，猶勝過卓雲三分，是以根基打得極牢。
降龍十八掌這種武功無甚花俏變化，要害處全在發力運勁，最是契合他的武功家數。洪七起初見他資質愚魯，本不太甚喜歡，也沒對郭靖報以太大期望。
只是郭靖性子中自有一股韌勁，從不偷懶取巧。旁人練一遍時，他就十遍幾十遍地用功，不懂之處也從不藏掖糊弄，總要細細問明其中奧妙才罷。就算洪七罵他愚笨時，也從不生氣只是低頭傻笑。
大半月之後，郭靖武功進境雖不算甚快，卻也跟最初學降龍十八掌時天差地別，戰力平添一倍有餘。洪七瞧得嘖嘖稱奇，心中反倒對這傻小子另眼相看。
要知道這世上多的是一事無成的聰明人，學武做事總想著要取巧走捷徑。就進境而言初時看著似乎要快得多，只是根基上與郭靖之輩卻差得甚遠了。
一月時光呼呼而過，郭靖已經學了十五招掌法。黃蓉還要再想法兒再求肯時，洪七卻再也不肯再教新招。畢竟他與郭靖只是初識，這傻小子的人品究竟如何，還是未知之數。如果降龍十八掌所傳非人，自己可就是一念之差鑄成大錯。
是以不論與卓雲怎麼有舊，黃蓉菜肴烹制的如何好，洪七總算是牢牢守住了底線。他是武林中有數的大宗師，卓雲自然不會放過這麼好一個薅羊毛的機會。
閑暇之時恭維一番，也向他請教武功，得他指點許多武學道理，自然有一番新的領悟。就算戰力沒有太多增長，見識卻也上了一個新的台階。 ……
樹林中，兩條人影倏忽來去，纏鬥不休。
一人掌法剛猛法度嚴謹，一人招數精妙變化萬千，卻是卓雲和郭靖正自拆招對敵，斗得旗鼓相當。
場下洪七瞧得不住點頭稱許，這小雲兒武功精妙，已然得了黃老邪七八分真傳。雖然看著是平手之局，郭靖掌風凌厲似乎還頗佔上風。只是他眼光何等高明，這時候卻也瞧出，卓雲是在有意給郭靖喂招，讓他熟悉自己所學武功發勁變化。
洪七暗嘆口氣，心道郭靖如果就這麼練下去，二十年後正當壯年，武林中必然有他一席之地。只是如果無有奇遇，成就終究遜色卓雲一籌了。這黃老邪當真是好運氣，能有這麼一個好的傳人。
黃蓉這一月之中，也跟洪七學了一些武功。只是她年方十五，人小玩鬧之心甚重，學武也只為了好玩，並不怎麼著意去練習體悟。收穫卻比卓雲郭靖要小許多了。
又過了一會兒，兩人已經拆了兩百餘招。降龍十八掌已經被郭靖來來回回使了幾遍，這門功夫極耗真力，郭靖額頭密布細汗，身子乏力已經漸感不支。反觀卓雲，氣息仍舊沉凝緩和，出招收招不見疲累，顯是尚有餘力。
洪七瞧瞧搖頭，喝一聲道：好了！停了吧！卓雲收力撤步，輕巧巧縱出，郭靖也跳出圈外，喘著粗氣對卓雲豎起大指：大哥好功夫！小弟是不成的！
卓雲哈哈一笑道：這不算什麼，咱們再學幾年，到時候誰贏誰輸就難說的很了！黃蓉嘻嘻笑著拉了卓雲不住稱讚，幾人又自說笑一番各自用功。
一旁洪七喚過郭靖道：靖兒，這幾日你練得不錯。只是先前跟你說過，這掌法最是耗費真力不過，你這麼發力出招，能支撐多久？幾百招一過，你還有多少力氣對敵？
郭靖訥訥點頭道：七公，您老人家說過，發力需得有放有收。
洪七點頭稱是，又把發勁竅要指點講述一遍。郭靖聽得似懂非懂，只是牢牢記在心中。洪七又是無奈又是上火，說得幾遍郭靖仍舊不明真意。洪七不耐煩屈指彈在郭靖頭上，疼的他不住呼痛。
傍晚四人回到客店，洪七氣鼓鼓走在前面，身後郭靖嘴裡咕噥著口訣念念有詞，眼中一會兒茫然一會欣喜。卓雲瞧得好笑，黃蓉忍不住上前問道：七公，郭大哥學得還好？
洪七皺眉罵道：好個屁！郭靖這傻瓜笨的出奇！
郭靖啊一聲回過神來：七公！您叫我？
洪七冷哼一聲，轉身走開。
第二日上，三人各自用功一番，請洪七指點。只是洪七懶勁上涌，說什麼也提不起精神。
黃蓉眼珠轉轉笑道：七公，咱們這麼練功一月有餘，也該歇歇啦。爹爹說，一張一弛文武之道。你如果提不起興兒，咱們去鎮上尋個茶館酒肆，喝茶聽曲兒可好？
洪七點頭大笑：要說小蓉兒這女娃娃才和老叫花脾胃！靖兒是沒有這般心思的！你那個鬼靈精的師哥，也沒這番細膩心思！黃老邪真不知珍惜！還捨得罵你！哼哼！你放心！以後見了他，七公給你出氣！
黃蓉笑得花枝亂顫連連點頭，牽了卓雲手招呼洪七郭靖，蹦蹦跳跳在前引路。
不多時，四人尋到了鎮上最大的茶館，裡面喝茶聽書正自熱鬧，叫好聲不住傳出來。洪七被黃蓉扯著袖子，滿臉的寵溺愛護隨著她進場。卓雲看黃蓉開心也自滿意，眼光隨意瞟了一下門口戳著的木牌。
上面寫的正是今日先生的書目：雁門關驃騎將軍逞威，百丈崖大遼親王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