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得而復失
桃花島上，黃藥師聲音不算甚響，裡面的威脅之意卻讓周伯通如墜冰窟：我豈不知你有為難之處？你肯借給內子一觀，黃某總有報答你全真派之日。若是一定不肯，那也只得由你，誰教我跟你有交情呢？我跟你全真派的弟子們可不相識！
周伯通心中又急又氣，黃老邪這人說得出做得到，他不好意思跟自己動手，卻會借故去和馬鈺、丘處機他們為難。這人武功太高，惹惱了他可真不好辦。只是這經書怎麼是輕易能給人瞧的？
想著看看在一旁的卓云：小雲兒極得黃老邪喜歡，如果他肯求情說不定能有轉機。
卓雲見周伯通眼帶求肯，咬牙上前一步試探開口：師傅……
黃藥師眼睛一瞪，凌厲的目光在卓雲小臉上轉了一轉意帶警告。卓雲心裡打個突，這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拿到這經書！無奈苦笑對著周伯通抱拳退下。
黃藥師見卓雲退下，也暗鬆一口氣：小雲兒不知道我們打算，如果他一意相求倒是不好收場。恩，畢竟還是我的徒兒，心裡還是向著自己人。不壞，不壞！
一通夾槍帶棒地威脅嘲諷之後，周伯通還是沒有忍住，掉進了陷阱……
卓雲看著周伯通跟黃藥師打賭，一顆心漸漸沉下去：抱歉啊，老頑童！人有親疏遠近，我實在不好幫你！
最終九陰真經還是落到了桃花島，看著周伯通怒氣沖沖離島，要去找歐陽鋒拚命的模樣，卓雲心中五味雜陳。
當夜馮蘅一字不差地默寫出九陰下卷，看得黃藥師滿口子佩服，連卓雲悶悶不樂都沒注意到。
黃藥師撫慰妻子幾句安頓下來，取了經書翻看，卻發現書中所記載的是幾門奧妙的武功，跟自己的武功一番對照下，其中的奇妙招數於己頗有進益之處。
黃藥師心中歡喜不盡，更是手不釋卷地徹夜研習，連休息都顧不得了。
黃藥師自此研究九陰真經，上面的武功也一一試著修行一番。其中的兩門武功摧心掌和九陰神爪精妙非常，只是無論怎麼研習，沒有與之匹配的內功心法，總覺無法達到書中描述真意。
他本是世上最頂尖的人物，雖然一時沒有什麼進境卻也並不著急，只想以自己的聰明才智總有融會貫通的一天。只是這九陰真經是純正的道家功夫，黃藥師是奇門武功的大家，武學家數大不相同，這一番努力卻是事倍功半了。
第二日陳玄風收到一封信，進來稟明黃藥師想要出島一趟。問時卻才知西安府的柯正倫傳訊，說是人已經到了嘉興。自己有兩個不成器的子侄，想要跟陳大俠盤桓一番云云。
話說得客氣之極，但是邀戰之意卻明朗的很。別個是打了小的來老的，這個柯正倫沒出息，還要子侄輩替自己出頭。陳玄風拿了信心中嘲諷，卻沒當一回事，但還是來稟報一番。
黃藥師正研習九陰在興頭處，沒有多做理會就點頭應下。那個什麼柯正倫武功差勁，子侄什麼的只怕也不會太高明。一旁梅若華也求肯要出去玩，黃藥師也未多作阻攔放兩人出島。
自此黃藥師一邊照顧妻子，一邊研習九陰真經，卓雲每日里旁觀，見馮蘅肚子漸漸大了，在一旁小心侍奉。只覺得什麼重要的事情發生，只是一時想不明白就不再多想。
然而當馮蘅到了七八個月眼看產期日近之時，陳玄風一人回到了島上，只是臉色不太好看。說梅若華玩瘋了要再等兩天才回，兩人吵了一架，陳玄風就先回島了。
黃藥師沒有多做懷疑，然而第二天桃花島卻發生了一件大事：九陰真經不見了！
同時失蹤的，還有陳玄風！卓雲聽得心驚肉跳，才知道這一段日子心神不寧到底落在了何處！這個劇情修正力真是無人可擋！
黃藥師前所未有的大怒，額上青筋暴跳，血灌瞳仁直似惡鬼，幾個弟子唬地魂飛天外，呼啦啦跪了一地不住求肯。
黃藥師不住口得痛罵，畜生撮鳥地一通指責。卓雲瞧得眼皮直跳，眼見黃藥師越罵越氣，連說自己眼瞎，盛怒之下失了理智，就要下重手打斷幾個弟子四肢趕出島去。
卓雲不敢再耽擱，趕忙上前抱住黃藥師腿：先生！先生！您息怒！
黃藥師更怒，伸手撈起卓雲後頸，兜手就把要他撇開。卓雲大急，抓緊黃藥師袍子不肯鬆手，嘴裡不住求肯：師傅！師傅！你聽我說！
就聽刺啦一聲，黃藥師袍子被卓雲扯開一條口子。
黃藥師呆了一呆，顫抖手指指著卓云：連你也.……
卓雲連忙哀求：師傅息怒！這事情是陳師哥做的！不關幾個師哥的事！幾個師哥絕對不知情！
馮蘅自內堂出來，挺著肚子也上前拉住丈夫袖子，眼睛通紅地不住勸慰。
黃藥師不敢再動怕傷了妻子，這時候卻也渾身顫抖，氣得快要說不出話來。
指點幾個弟子話都說不利索：滾！都滾！滾出桃花島！以後你們再不是我桃花島弟子！這輩子也不要回來！要我看到你們，都死！
最後一句聲音凄厲非常，如同惡鬼夜哭。顯然氣到了極處，怒到了極處。
曲靈風四人大驚，連連磕頭求饒。黃藥師怒氣勃發，幾記劈空掌就打得他們伏地吐血。四人淚流滿面，只是不肯離開，言說死也要死在島上。
卓雲連忙給馮蘅使眼色，上前把幾人拉出屋子，馮蘅見狀趕緊也拉了黃藥師進卧房。
卓雲扯著四人袖子出了屋子，曲靈風等捂著胸口兀自吐血，臉上又是痛苦又是驚慌。卓雲眉關緊鎖道：四位師哥，你們連夜出島，先尋地方安頓下來。
四人聞言不住搖頭：這如何使得！咱們一起去求師傅，請他收回成命！
卓雲耐著性子解釋：師哥你們先出島，等我求了師傅消氣，你們再回來就是。現在你們在島上，師傅只會更生氣。
曲靈風緩緩坐在石階上，又吐出一口血沫道：雲師弟你有什麼法子？
卓雲想了一會兒，苦著臉道：現下還沒，不過實在不成就多等幾日，師傅總能消氣。
畢竟黃老邪最愛遷怒旁人，脾氣上來只怕沒人能攔住他。
雖然和自己師徒二人相處極好，卓雲實在也沒有什麼把握能勸得住他。
曲靈風聞言沉默半晌：我不走！陸乘風也搖頭：我也不走！
武眠風馮默風二人沒說話，卻都點頭贊同，卻是存了死志。
卓雲大急，卻聽曲靈風道：雲師弟你不知道，我們自小受苦，是師傅自水深火熱中救下，收我們為徒又傳我們武藝本領。這桃花島是我們的家，這條性命是師傅給的，若要拿去也由得師傅！
四人對視一眼，都是堅定點頭，無人覺得不對。
卓雲無奈之極，這世上總有太多執拗的蠢貨，認定的事情最是難以改變。這時只覺天旋地轉心焦如火，只得轉換思路道：你們只道師傅不願收回成命，就死在師傅手中也無甚怨言對不對？
見曲靈風等都是點頭，卓雲又道：只是有分校叫：為人子者，小杖受，大杖走。如果師傅只是罰你們多做功課，甚至只是打一頓也就罷了！只如果師傅盛怒之下，真箇打死你們怎麼辦？以後想明白錯怪了你們，又去哪裡尋你們回來？你們只顧自己問心無愧，豈非陷師傅於不義？
幾人動容，就是最堅定的曲靈風都是神色變幻。卓雲趁熱打鐵，又苦口婆心道：現在最主要不是求師傅原宥，你們出得島去，為師傅去尋九陰真經下落就是！找到了陳師哥，問問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尋回了經書，再回來求師傅！師娘在一旁打邊鼓，師傅還能不允么？
曲靈風微微點頭，陸乘風眼前一亮，一拳砸在手心：著啊！正是如此！咱們尋得陳師哥回來……
曲靈風怒氣橫生打斷他：沒有陳師哥！從今天開始，只有陳玄風！還有梅若華！
卓雲鬆口氣，總算勸下來了。曲靈風見卓雲臉色，起來躬身就是一個大禮：雲師弟！為兄識事不明，多承你開解！其餘三人也是起身行禮，臉上都是贊同。
卓雲連忙扶起他：師哥，咱們一門師兄弟，這個不必多說。你們現在還是趕緊出島，以免夜長夢多。
曲靈風點頭應是，走出幾步又迴轉來，眼中含淚啞聲道：雲師弟，師傅喜歡你得很，這次應該不過太為難你。只我們這一去不知何時能回來，以後就要靠你在師傅膝前盡孝！你可要多多用心才是！
卓雲心中難過，也流著眼淚抱拳行一禮，曲靈風四人道一聲珍重，出島去了。
見四人離開，卓雲嘆息一聲回去，只覺心中煩躁難當，恨不得張口大喊大叫發泄一番。偷偷走到卧房之外，擦乾眼淚平復下心情輕輕敲門：師傅，他們都走了！
你也滾！黃藥師余怒未消，惡聲惡氣地道。
卓雲小臉一苦，這時候不敢再多說話。待要走時卻見房門虛掩，裡面掌燈黃藥師站在一旁，馮蘅伏在桌上似乎在寫什麼東西。
卓雲怔了一怔走開，猛地心中一跳，想起什麼又轉回來。咬牙推開門強笑道：先生，師娘在寫什麼？
黃藥師皺眉看他一眼，喝道：滾去睡覺！這裡沒你的事！
卻是今天生氣生的狠了，連卓雲這個最愛的小徒兒也未假辭色。
卓雲臉上肌肉抽動，強壓心中不安涎著臉道：是九陰真經？
黃藥師更怒：是又怎樣？顯你聰明么？
卓雲回憶起原著之中這橋段，想著這一年來和馮蘅相處點點滴滴，實在沒道理坐視不管。如果真要讓馮蘅懷著七八月的身子，強行默寫經書，只怕還是個香消玉殞的下場。
卓雲強壓心中怒意：這黃藥師著魔了么，不知道馮蘅身子嬌弱么？臉上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先生！這書左右在師母的腦子裡，早寫晚寫都沒什麼大不了，咱們等師娘身子大安了再寫不遲。
黃藥師心中一驚，看看妻子臉色蒼白，心中大叫後悔。蘅兒身子這麼弱，怎麼經得起這麼耗費心力地默書。黃老邪啊黃老邪，你是人家丈夫，怎麼連這些都沒有想到，還要靠小雲兒提醒！
只是這時候正自生氣，不願承認卓雲說得對，實在沒有台階下。
黃藥師擺手轉身，留給卓雲一個背影：這些不用你管！退下！想著等卓雲走了，再讓妻子停下休息。這什麼經書，等生下孩子之後再作打算就是。
馮蘅抬起頭，臉上沁出細密汗珠，看看卓雲微笑道：小雲兒！我不礙的！你且回去吧！不要惹你師傅生氣！
卓雲見黃藥師不搭理自己言語，馮蘅又精神委頓之極，再也壓制不住怒氣，語氣變得強硬起來：師傅！師娘不能再寫了！出了事情怎生是好？師傅你不要自誤！以後後悔可沒地方找去！
黃藥師豁然轉身，他雖然喜愛卓雲，但是無論如何，斷然是容不得徒弟忤逆自己的！
他眼中驚異，似乎第一次認識卓云：這娃娃第一次這麼跟自己說話！蘅兒出事情？誰給你這麼大膽子，敢說這種話？眼裡還有沒有自己這個師傅了？這麼任他下去，以後做的事情豈不是比陳玄風更不堪？
黃藥師眼中怒火越來越盛，手指門外寒聲顫抖道：滾！
卓雲見他不理會自己，似乎渾然忘了妻子尚在孕中，這時候也忘了害怕，如果真箇讓馮蘅寫下去，這條命只怕要交待這裡。
她一死，黃藥師性命也就去了大半條，以後不是要幾十年地活在後悔里？
卓雲咬牙心一橫，只是要「救下」自己在世上的唯二的親人，急切大聲道：師傅！那九陰真經有什麼好了！
黃藥師滿臉含煞眼眉倒豎，再也忍受不住，單手一揚砰的一掌，就把卓雲打飛出去！
卓雲如遭雷擊，胸前一陣劇痛，不由自主摔出七八尺距離。
卓雲跌倒在地，心中又是委屈胸口又是劇痛，忍不住淚水奪眶而出。
馮蘅見師徒兩個越吵越怒，不由得心中大急，起身道：不要吵啦！你們.……
她本來身子就弱，這時候身在孕期更是不堪，一急之下氣息不暢身子往後就倒。黃藥師這一驚當真非同小可，身子一晃就抱住馮蘅，見妻子神色委頓心中大感後悔。
卓雲嘴角流血跪著爬到馮蘅身前，眼中淚水滔滔落下：師娘！師娘！
見馮蘅氣息微弱，卓雲又是憤怒又是委屈，哭得撕心裂肺：那破書有什麼好？什麼神功秘籍值得師娘一條性命？天下第一有什麼好？王重陽過的開心么？師娘好了再給你寫怎麼了？就等不得一兩個月？
九陰真經多厲害的功夫了？只要師娘能好，我去給你找比這破書更厲害的功夫！嗚嗚嗚.……
黃藥師心念電閃，想起終南山王重陽給自己的話語衷告，呆了一呆怒氣迅速消散。看看懷裡的妻子委頓不堪心中大感後悔。見卓雲口中鮮血宛然哭得泣不成聲又是憐惜萬分。
這時候不理會卓雲口中言語，只是抓了馮蘅手腕細細把脈探查，過得半晌黃藥師眉頭鬆開，終於長長鬆一口氣。低頭看看卓雲道：行了！莫哭了！你師娘無事！
好在馮蘅默書離黃藥師驅逐弟子間隔時間不長，卓雲進屋又早打斷了她思路。見師徒兩人吵架，也只是著急昏厥而已。故而她心神損耗並不甚巨，也未傷及根本，倒是沒有什麼大礙。
而卓雲吃他一掌，雖然飛出甚遠，但黃藥師總算沒有被怒火燒沒理智，出手發力之時，已經收了七八分力氣。卓雲易筋經修習勤勉，雖然內臟震動受創，躺幾天也就能恢復如初。
黃藥師心神震動，這時候雖已經恢復冷靜，卻也汗濕衣襟，心中一陣陣后怕：如果蘅兒真箇寫下去，只怕難有幸理。
看看卓雲臉上雖然淚痕猶在，卻是破涕為笑喜氣漸濃。心中嘆息：幸虧有小雲兒在此！有心跟他道惱，又自顧身份，嘆口氣道：你回去吧！這裡有我！
卓雲點點頭，見黃藥師平復下來，眼中沒了怒色微微放下心。
站起身來挪到桌上，背著黃藥師把桌子上紙筆連同筆架都塞進懷裡，才一步步走出屋子。
等等！
卓雲一驚回身，卻見一物飛來，好巧不巧落在自己懷裡。
無常丹吃一粒，九花玉露丸每天吃一粒，三天就能好！
卻見黃藥師背著自己，好像話不是他說的。
卓雲應一聲是，咧嘴笑笑揉著胸口出了屋。
黃藥師豈不知卓雲在桌前動作？這時候也只得苦笑一聲：小雲兒！當真難為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