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黑暗料理
這一日清晨，卓雲易筋經三十二相練完。行功已畢，算算日子，今天到了桃花島十日一休沐的日子，功課上倒是可以略放鬆下，門內也要聚齊了一起吃飯。
耳聽梅若華遠遠地喊：小雲兒！就剩下你了！快來！
卓雲連忙收了勢跑過去，梅若華不住招手嬌笑，像召喚狗子一樣：快些！快些！哈哈！
卓雲笑著過去，唱個大諾：師姐你好！越來越漂亮啦！
梅若華俏臉一紅，作勢欲打：油嘴滑舌的小皮猴子！快進去！惹惱了師傅，你好處多著呢！
卓雲哈哈一笑：師姐疼我，肯定會求情的。
梅若華鳳眼一翻：只會求師傅打重些！
二人笑鬧著走進房中，見幾個師兄都早已經到了。陳玄風搬椅子，陸乘風擦桌子，武眠風拿了雞毛撣子清理花瓶，大師哥曲靈風圍了圍裙不住跑進跑出。
桃花島上，本來諸般雜事都是啞僕人在做，但是卓雲提議，十日休沐的時候，師門眾人一起做些事情，也好讓大家增進感情。
黃藥師本嫌麻煩，卓雲曲線救國找了馮蘅央求半天，夫人路線成功，黃老邪也就應下不在過問。做過幾次之後，卻發現門內弟子關係都好了許多，看得黃藥師嘖嘖稱奇。
馮蘅雖為人婦，性子卻依然跳脫。今日不知為何起了心思非要下廚，興緻勃勃的樣子，讓黃藥師大皺眉頭。黃藥師勸說幾句惹得她大大不悅，沒法子只能自己打下手，希望這個讓自己頭疼的妻子，不會燒了廚房。
之前黃藥師從未見過馮蘅下廚，他驕縱妻子，寧肯自己燒菜也不讓她進廚房。卓雲眼皮直跳，隱隱感覺有些不好。倒不是對師娘沒信心，只是看馮蘅雀躍的眼神，像是剛進化學實驗室，好奇心爆炸的雛鳥，腦子裡不知道多少的發明創造，等著動手嘗試。
這時候桃花島長公主黃蓉還沒有出生，講道理女兒做菜天賦盎然，當媽的應該不會太差才對。卓雲卻覺醒見聞色霸氣一樣，覺得非常不安，手腳都不知道放在哪裡。
曲靈風年紀最長，見卓雲渾身長虱子一樣，走進前問：雲師弟怎麼了？
卓雲小聲道：我怕等會這飯吃不好。
曲靈風笑道：有師傅在，咱們是不必擔心的。滿天下誰能吃得到師傅做的菜？入門這許多年，大師哥我也就吃過三四回而已。不比外面哪些什麼大酒樓的師傅差！頓一頓道：猶有過之！
卓雲鄙視看他一眼，這人崇拜黃老邪簡直沒底線了！見曲靈風失笑，要敲自己腦門，連忙轉移話題：就怕廚房裡，不是師傅做主！師傅愛煞了師娘，咱們不在面前的時候，多半是說不上話的！
曲靈風臉上一紅，輕輕在卓雲頭上敲了一記：小小年紀胡說八道！
卓雲哎呦輕呼一聲，想著等會要不要告狀。但是又怕說起前因後果又怕討不去好，只能憤憤放下心思。
過得一會，見廚房裡黃藥師面色古怪，端著幾個盤子走出來，身後馮蘅滿臉雀躍跟著，像拿到滿分卷子，等人品評的小學生一樣，手裡也端了兩個盤子。
桃花島地處東海，物產豐富。時鮮海貨，魚蝦蟹參，諸般食材更是多不勝數。只是黃藥師夫妻二人端出來的菜肴，卻看不出是什麼食材做的。
大宋幾百年，是中華飲食飛躍的一個大時代。講道理說，只要通曉基本的廚理，不是太手殘，做出的東西絕不至於不能入口。
就像後世網路爆炸的年代，大家不見得多麼精通電腦，但是比劃著說幾句原理，使用還是沒有問題的。
只是這個嬌俏的師娘，身上表現出來的廚藝，絕對給大宋風華拖了後腿。卓雲暗暗吐槽，不動聲色地思量，待會怎麼離開這修羅場。
這一頓飯吃得大家痛苦無比，馮蘅的廚藝和顏值成反比。真不知道是怎麼生出黃蓉那個美廚娘的！
看看黃藥師心道：恩，遺傳黃老邪的廚藝，馮蘅的顏值。
黃藥師老神在在地喝酒吃菜，那堪稱可怕的菜肴，在他嘴裡不動聲色地咀嚼，讓卓雲一度懷疑，這人是不是沒有味覺。
幾個弟子天人一般仰望師傅，心裡馬屁如潮：厲害啊！這麼難吃的東西，居然能吃的面不改色！這份定力……
馮蘅眼中光芒閃爍，大有深意地問：好吃么？
曲靈風麵皮一抽，沒聽見一樣扒飯，筷子精準地避開碗里的菜肴。陳玄風哼哧半天，愁眉苦臉地望著碗里小山一樣的菜：梅若華把自己的例份都給了他。
黃藥師舉起酒杯，飲了一口桃花酒，強壓下腹中反胃。眼神似無意地瞟了卓雲一眼：想辦法！
卓雲面帶苦澀：哪裡有什麼辦法可想？咱們哪裡得罪了師娘？
黃藥師挑眉瞪眼：先過去這關再說其他！
卓雲無奈，眼珠一轉，心裡有了分曉道：師傅啊，咱們什麼時候學那奇門遁甲的學問？
黃藥師聞弦歌而知雅意：啊！這個么，你現在還學不得。需得打牢基礎，再說其他。這奇門遁甲繁複精深，可不是好上手的。
馮蘅秀眉微微一皺，不知這師徒兩個打什麼主意。一對杏眼似笑非笑，看著這一大一小，饒有興緻地等著他們的下文。
幾個弟子覷見了空當兒，不動聲色地把碗里的菜肴倒在袖子里。梅若華小心留意著馮蘅動靜，取了手帕，偷偷把面前盤子的菜肴包起來……
卓雲輕咳一聲道：師傅，關於這奇門遁甲么，我雖然還沒有學過，但是卻在書上看到些傳聞，好玩的緊，想請您指正一下。也不知道，師哥師姐們想不想聽？
幾個弟子如蒙大赦，慌不迭地點頭，飯桌上嚷嚷起來。
陳玄風偷偷撕下一塊布墊在腿上，端起碗嗚嗚有聲，似乎在大口扒飯，筷子卻把碗中菜肴撥在腿上的墊布上。
曲靈風放下筷子，雙手伸到桌子底下，接過馮默風和梅若華遞過包著菜肴的布包手帕。吸氣用力使了劈空掌的法門，輕巧巧將幾個布包丟到偏房床底下。
黃藥師木著臉眼睛瞟過來，曲靈風臉色就是一苦。卻見自家師傅袖子輕輕一拂，一個人頭大小底部滲著油脂的布包丟過來，好巧不巧落在自己腳邊。
曲靈風不動聲色地撿起來，心中暗暗佩服：師傅功夫當真非我輩能及，不說是怎麼藏了這麼多東西的。三五斤多的分量扔過來，即無布匹帶出的風聲，也無重物落地的聲音。
馮蘅不懂武功，對這一切無所察覺。曲靈風位置在師娘對面，視線遮掩劈空掌力練得最精純，其他人可沒有什麼把握，能騙過這個聰明機變的師娘。
馮蘅見狀失笑：小猴兒，你要說就說。只是不許胡編亂扯，如果說得無趣，這幾天你就跟著師娘吃飯吧。說著美目流轉，瞧了黃藥師一眼：恩，我還有好些菜想要實驗一番，也不知道好不好吃。我瞧你聰明伶俐，做個試菜的童兒倒是不壞。
卓雲渾身打個寒顫，賠笑道：這個么，一定讓師娘滿意……
幾個弟子擦把冷汗，但願小師弟能逗得師娘開心……
卓雲想了想理理思緒道：這個奇門遁甲么，自上古時代就有了傳承。最早有記載，更先於春秋戰國，那是軒轅黃帝大戰蚩尤，二人會獵於涿鹿之時。蚩尤手下有許多大巫奇人，有御獸之能起霧之法，黃帝一度無法佔得上風。
眾弟子聞言，都停下動作，馮蘅也被勾起了興趣。黃藥師放下酒杯笑道：這個說法么，倒是新奇的很，之前未曾聽聞。
卓雲笑笑：恩恩，後來九天玄女娘娘不忍見人間戰火紛擾塗炭生靈，下界傳了黃帝天書，這天書就是奇門遁甲。據說是這個奇門遁甲包羅萬象，天文學、曆法學、戰爭學、謀略學、哲學。無所不包，無所不容。
看天象風雲變化，可知未來幾天的天氣情況，陰晴風雨，可知寒暑乾濕。看地脈走向，可知地下是否有水脈礦藏。看人面相，知道未來一段時間運勢走向，玄妙之極。
梅若華驚喜道：師傅，咱們家的學問，有這麼厲害么？
黃藥師搖頭笑道：九天玄女娘娘，是道家主戰爭殺伐的神明，已經不是咱們這些凡夫俗子能理解的。頓一頓道：雖然門內的學問功夫，也有許多這方面的道理，只是沒有那麼玄奧。
馮蘅笑笑頷首道：後來怎樣？
卓雲點點頭微笑：九天玄女娘娘，傳了天書就回上界去了，黃帝得了天書，自然是喜不自勝，與自己的丞相風伯日夜研習。只是這天書精微奧妙，許多地方，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更有很多地方，完全無法明了其中深意。
梅若華啊一聲叫出來：這卻難了，玄女娘娘上界去了，也沒有個人指點，這可怎生是好？
卓雲笑道：這個么，還是有法子的。如果師傅教咱們功夫，有些招數咱們不會，師傅又不在身邊沒法子請教，那又該當如何？
陳玄風呵呵笑著插口：這個容易！先學會的，不會的就先放下！
黃藥師見說二目一轉，冷電一般的眼光，在陳玄風臉上轉了一轉，陳玄風笑容僵硬，訥訥低下頭小聲道：不會的……再..再去鑽研……。
卓雲笑道：陳師哥說得不錯，九天玄女娘娘，傳下一部天書計四千三百二十卷。軒轅黃帝和風伯無法全部理解領會，就只能做刪減，整理下來，能學會的一共一千零八十卷。
馮蘅掩口輕笑道：這個天書可是真真難了，軒轅皇帝、風伯那是一時的俊傑，也只能學那麼多。
卓雲攤手道：這個是沒法子的，玄女娘娘上界去了，也未留下有什麼考教。不然知道傳人只能學十之二三，不知是個什麼心情。這個評語么，連個良都算不上。
心中補了一句：不及格啊！不過黃帝風伯是自學，這其中倒是也不好太過苛責。
眾人聞言，都是又是大笑，連嘴裡的澀味苦味都淡了不少。
黃藥師聽著卓雲講古，心中好笑，倒是也沒有太放在心上，只當個好玩的傳奇故事聽著玩。這時候興趣起來道：歷代先賢豈是能讓你胡亂說嘴的！不要渾說，後來呢？
卓雲道：後來咱們都知道啦，黃帝學了天書上的兵法，又制出了指南車打敗了蚩尤。後來傳到商周時期，這部天書到了大賢姜飛雄手裡，不過也沒有學全，只留下了七十二卷。
梅若華扁嘴道：這次連個零頭也沒有了！見黃藥師面色不渝，連忙改口：真是可惜的緊呢！
卓雲搖頭道：姜太公斬將封神，助武王伐紂之後，傳到戰國末期，興漢八百年的張子房手裡。
黃藥師挑眉覷他，冷笑一聲道：也未曾學全？
卓雲陪笑道：師傅英明神武，正是如此。囿於資質或者其他，張良先生也未學全。只學了十八卷，陰遁九局、陽遁九局流傳至今。師傅您學的，也是這個版本，還沒有人家原版的目錄多.……
黃藥師聞言大怒，豁然起身厲聲道：好一個憊懶的孽徒！說來說去，竟是拿我尋開心！這麼一說，豈不是我黃某人不肖，沒有傳下祖宗的學問？想來是平日里，驕縱得你太過，連師長也不放在眼裡！今日若不罰你，日後豈不是要欺師滅祖！
卓雲大驚：師傅！徒兒知錯了！徒兒決計沒有腹誹師傅的意思，只是想要說個笑話給您聽！我……
桃花島幾個弟子連忙離座求肯，大廳里呼啦啦跪下一片人。
黃藥師怒氣不減，一意要請家法。馮蘅無奈，只得上前安撫丈夫。
黃藥師怒氣沖沖拂袖回房，幾個弟子訕訕站起。這師娘的黑暗料理雖然躲過去了，但是師傅今天那麼生氣，到底是福是禍也難說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