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終南賭坊
第二日當周伯通揉著屁股，上門找卓雲時，早已經日上三竿。
卓雲做完功課正在與馬鈺閑聊，周伯通嚷嚷著進了門，沒口子地大叫：小雲兒呢？師叔來找你玩了？怎麼不出來？跟我玩捉迷藏么？
馬鈺臉色一苦道：卓師弟，周師叔你是見過的。可不是重陽宮弟子無禮，你不要見怪。除了師傅也無人能說他。
卓雲笑道：師兄多心了，周師叔輩份太高，咱們也沒什麼法子。馬鈺點頭稱謝，出門把周伯通迎進來。
卓雲心中好笑，這周伯通連一天都是等不得，瞧見個投緣的就找上門來，不知道是不是終南山上，沒人跟他一起玩，被憋得狠了。
瞧他一瘸一拐的樣子，卓雲笑道：周師叔怎地還傷了？
周伯通聞言嘆氣道：師哥吩咐了下，老頑童可是吃了不少苦頭。馬鈺站在一邊扶著周伯通，待要小心坐在椅子上，周伯通卻推開他，走到床邊拉過被褥疊起來，小心將屁股放上去。沾了一沾，身子彈起又輕輕坐下，方才鬆口氣。
馬鈺捂著臉，只覺重陽宮師門不幸。卓雲怕他沒臉，也不去看他，拉著椅子坐到周伯通身前，忍著笑問：師叔你武功不差吧，打個幾十板子，也不會慘成這樣啊？
周伯通卻沒有什麼丟臉的覺悟，畢竟不是打架打輸了，或者是玩鬧比賽輸了。只是卻絕對不能讓別人說自己功夫不成，瞪著一雙大眼道：這個自然，老頑童還能受不了打？
莫說是幾十板子，尋常一兩百下，也就只能打破褲子！哪裡能打破屁股？
只是師哥有話，不許我用功夫抵擋！不然就要親自下場教訓！那時候，就不是躺幾天能過得去了！
卓雲正色抱拳：重陽宮果然門規森嚴！當真讓人佩服！
周伯通嘶嘶抽幾口冷氣，乾脆爬到床上，撅著屁股趴在被褥上。
蹬蹬蹬幾聲，卓雲回頭，就見馬鈺掩面疾走奔出屋子，連話也沒有留下一句。
周伯通見狀滿臉怪色，問一句：他做什麼去？
卓雲聞言，皺眉沉思一會兒：可能是內急。
周伯通哼哼兩聲道：你肚皮只怕都要笑破了吧？你當我不知道你們都在笑我？
卓雲臉色古怪道：你這不是知道么？
周伯通道：哼哼！老頑童可不是不懂，只不過不願去想！有那個功夫兒，還不如想著去練功，或者去哪裡摸魚捉鳥！想想又嘆口氣：後山有個瀑布深潭好玩的很，本來想帶你去玩玩，現在也不成了！
屁股啊屁股！可別怪我！你現在是四瓣兒，如果是師兄打，最少也要打成八瓣兒！要去摸魚抓鳥兒，需得你重新長成兩瓣兒才行啊！你不要怨我！啊！痛啊！啊！疼啊！
周伯通叫苦連天，卓雲笑道：這個不過是些皮肉外傷，敷上藥有個兩三天就能結痂。你功夫那麼好，想必能好的更快。
周伯通不住的哀嚎：這幾天不能出去玩，只能呆在屋裡，不把人悶殺！小雲兒你那麼聰明狡猾，幫我想個法兒，混過這幾天，師叔自有好處給你！
卓雲笑笑忽道：我這倒是有個新奇的玩法，只在我們家鄉有人玩，倒是有趣的很。你想不想玩？
周伯通大喜：好雲兒！好師侄！好兄弟！你說說這玩法！咱們這就去弄！
身子躍起，就要出門，不想傷口一緊身子站不穩，一屁股坐在床板上，痛得他呼天搶地。
卓雲連忙上前安撫，又連連擺手：你不要胡說話，你敢叫兄弟，我可不敢應。讓師傅聽見了，我肯定要和你一樣挨打，在床上趴上十天半月！你可不要害我！
周伯通哎呦半晌方道：那你說說，咱們聽聽，可不要騙我！我生起氣來，可是很厲害的！他們都怕我！
卓雲笑得打跌：你就不生氣，他們也怕你！只是這個東西需得現做，且人多才好玩！
周伯通笑道：這個簡單！讓馬鈺過來就是，咱們做東西還能多個幫手！咦，他人呢？不管他！你且告訴我，這個東西怎生玩法？
卓雲笑笑附耳過去，說到如此如此。
周伯通聽得一會兒，眼睛越來越亮：這個有點像牌九，但是又好像變化甚多，我去東京關撲許多次，也不見得比這個更好玩。你現在去找馬鈺，現在就去。讓他再尋幾個三代弟子過來，就說師叔我有吩咐！
卓雲點頭正色道：師叔，咱們玩鬧是可以的。只是你需得答應我，不能玩物喪志，耽誤了重陽宮弟子功課！如果別人不肯，你也不能強求。
這東西做出來給你，是不願你這幾天無聊，我可擔不起霍亂重陽宮的罪名！
周伯通急急道：一切都由我擔待！只說是我想出來的玩法，與你沒有什麼相干！快去！快去！
卓雲傻眼，他還是低估了周伯通的玩心，也高看了自己對事情的掌控度。皺皺眉心道，最多也就是，大家做完功課，一起玩玩而已。山上清苦，大家不能都是枯坐著念經。
王重陽應該，大約，可能，不會怪罪自己，大概吧……
思量了一會，卓雲出門找到馬鈺，沒敢說很多，只說師叔點名要他去。馬鈺有心不去遠遠躲開，只是二代弟子中他首屈一指，自己不出面，旁個更是奈何不了這個師叔。說不得也只能苦笑應下.……
周伯通見了馬鈺，擺起師叔架子一通吩咐。馬鈺聽得他只要些刻刀絹紙、皮膠顏料先鬆口氣，只是不明所以。有心問做什麼用處，就被周伯通一通呵斥趕出房門。
重陽宮周伯通輩份極高，是唯二的頂尖人物。一眾弟子不敢怠慢，雞飛狗跳地下山採買，不到晌午就已經採辦齊整。卓雲這時候騎虎難下，也就安下心來。左右都有師傅黃老邪頂著，卓雲如是想。
卓雲口授，二人動手不多時，就做出了一副紙牌。宋朝倒是有類似的葉子戲，不過二人做的這種，要比市面上的要寬長一些。
撲克嘛，憑藉幾百年的積累，新奇的玩法，絕對能讓這些宋朝土著目瞪口呆。
只是做的時候卻出了一些變故，卓雲沒有想過太多，就想原樣複製過來。
馬鈺聽說之後，也參與進來，製作的時候，對於卓雲說得JQK大小王卻是嗤之以鼻。中國歷史淵源流長，哪裡需要用蠻子的人物？
馬鈺指點江山，原本卓雲的提案全部被推翻，做本土化的改良。
大小王好辦，全真教是道家做成太極圖就是；區分么，弄成大小不好辨別，太極圖本身就是黑白二色，也沒有其他顏色的用武之地。大王就做成太極周邊加上八卦圖；小王就只做太極圖。
花色國外分成：草花、紅桃、黑桃、方片；本土就簡單得多：青龍、白虎、朱雀、玄武道家四象神獸鎮壓，逼格不知道高到哪裡去了！
圖畫不好畫，就用顏色代替，青、白、紅、黑。白色做底色，白虎標誌就用黑白條紋代替，完美！
至於JQK，國外做的是國王、王后、王子。王子J是霍吉爾、拉海爾、赫克托爾和蘭斯洛特；王后Q是雅典娜、朱蒂斯、拉結和阿金尼；國王是大衛王、查理曼大帝、凱撒大帝和亞歷山大大帝。
本土化就好辦多了，中國歷史悠久吊打國外，出名的皇帝、皇后、名臣、武將一大堆，可供選擇的多不勝數，不用像國外一樣，本國沒人，還要找別國人物充數！
國王么，始皇帝、漢武帝、唐太宗，為了撲克能在大宋傳承下去，馬鈺不情不願，把最後一個名額給了趙匡胤。皇后就選擇鍾無艷、長孫無垢、竇漪房和獨孤伽羅。
至於王子倒是難辦，厲害的王子要麼被皇帝老子幹掉，要麼本身就是厲害的皇帝。那就改成名臣武將文武各二人，軍神李靖、淮陰侯韓信就不錯，周公和蕭何作為文臣代表也被確定下來。
從A到10就還用牌九的點數代替，簡單至極！
卓雲目瞪口呆，看著風靡後世的撲克被改的面目全非，心中又是古怪又是彆扭好笑。罷了！左右也不是什麼要緊的物事。
周伯通叫來宮中書畫嫻熟的弟子，那個三代弟子畫師，像被打雷聲驚了的鵪鶉一般。先認真畫了幾幅做樣，給師祖審核，忙活了大半天直到華燈初上，才全部做完。
王重陽一整天都沒有出面，宮中的俗務，大多都是馬鈺丘處機打理，他倒是極少接手。聽卓雲和周伯通玩到一起，問了下知道二人沒出宮，也就沒多過問。
周伯通卓雲馬鈺做完，卸磨殺驢地把那個畫師弟子趕走，迫不及待掌了燈，三人湊在一起，於是具有歷史意義的一刻發生了。重陽宮多年聚賭屢禁不止，便在這一天開始，當然目下三人自是渾然不覺。
宋朝時期賭風盛行，不論民間，還是大內，不乏癮頭嚇人的賭客。仁宗皇帝就是其中翹楚，時常關撲賭錢輸的精光，沒錢了向宮女太監借錢翻本兒，人家不借，他這個厚道皇帝也是無可奈何。
過得幾十年，還有一個南宋的奸相賈似道，綽號蟋蟀宰相，整日與女人趴在地上鬥蟋蟀。
更妙的是，朝廷有官員瞧出風氣不對，立法抓賭，重刑甚至能到砍頭的地步，卻屢禁不止！可以說宋人不見得每人都賭錢，但是肯定，每人血液里都有好賭博的基因。
馬鈺本來興緻缺缺，被師叔抓來也是想著敷衍一番。不想見到這種新奇的賭局玩法，也被勾起了好賭之心。卓雲見兩人來了興緻，把改良的鬥地主規則簡單介紹一下，幾人就上了牌桌.……
馬鈺：三四五六七！
卓云：七八九十臣！
周伯通：九十臣后王！
卓云：太極圖一對！ ……
周伯通手氣不算差，只是牌面雖好但是最終卻總是棋差一招。名馳江湖的丹陽子道長，今日賭神附體大殺四方，掖起道袍后領插了拂塵蹲在椅子上，把自家師叔殺的丟盔棄甲。
卓雲畢竟是玩老了的，套路層出不窮，算起來贏得倒是不比馬鈺少多少。不過小半時辰，周伯通的月例銀子就輸的乾乾淨淨。
馬鈺滿面紅光胸中惡氣散盡，抄起拂塵得嗖嗖行禮：多承師叔收下留情，小侄卻之不恭了！雲少俠，你這玩法好的緊。哈哈！咦！周師叔怎地還在這裡？天色晚了，我們要歇下了。
周伯通何曾受過這樣的氣？以前跟別人玩鬧打賭也不是沒有輸過，只是從未輸得這麼狼狽。見馬鈺得意洋洋心裡更是氣不過，只是他賭品極好，輸了就是輸了絕不會混賴。
他雖然養氣功夫不如自己師哥，但這種場面還是能掩得過去，抓了馬鈺手腕開口：哪裡有贏了錢，就走的說法？
馬鈺好笑道：周師叔，咱們重陽宮的份例銀子，都是有數的。您輩分高，也不過比我們多了兩成.……
說著馬鈺恍然道：哦！是了！難道師叔您，還有什麼私藏下的體己銀子？或者您要下山一趟去「借」一些？只是師叔受了罰，行動多有不便。讓人捉去了怎生是好？
周伯通臉色越來越黑，單掌一拍桌子怒道：老頑童不用下山去偷.……去借鈔！也沒有什麼體己防身的銀子!來來!師叔借你十兩銀子，待翻了本再還你！.
馬鈺心中冷冷一笑：師叔啊師叔，別怪師侄心黑！要做你個百十年的債主！只是放任你這樣下去，咱們重陽宮可丟多了人去了！只要借條在手，你那師叔的招牌，就大大不好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