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重陽高風
王重陽笑笑道：這個也不知道為何，可能當時有些氣不過她贏了自己吧。我後來想起也是暗自後悔，如果當時不是那樣驕傲自負，或許朝英妹子便不會鬱鬱而終。
頓一頓王重陽道：葯兄知道我為何自曝其短，要說起這段陳年往事么？
黃藥師搖頭，王重陽微微笑道：你與弟妹琴瑟相和，愚兄不願你們日後有什麼齟齬，而使得你們離心離德，但願你們永遠這樣扶持才好。這世間倉頡大賢造字千萬，唯有情字最是傷人。
我因一時識事不明，辜負了朝英。她鬱鬱而終，我也終生抱憾，但願你們不要重蹈覆轍。這世上多一對和美夫妻，便少一對怨懟之侶。
黃藥師聞言大受震動，不可置信地望著這個自己生平第一個佩服之人，眼中三分惋惜中更有七分的敬重佩服！沒想到這道人竟然存了這個心思！
想起自己與馮蘅二人成婚以來莫說是吵鬧，便是臉紅也未曾有過。自己固然縱容她愛他敬他，馮蘅也是對自己溫存有加，雖不免使些性子卻極懂分寸，並不會讓自己難做。
一時間微微有些慶幸，心中居然還隱隱有些后怕。
馮蘅眼中水霧升騰，飄飄萬福謝道：多承真人美意，外子與我定會相守到白頭。
黃藥師無言只能抱拳謝過，他不願在此時再多做糾纏。忽的笑道：斯人已逝，活著的人也要好生活著。道兄，這個石壁刻字的功夫么，黃某倒是也會！
王重陽站起身喜道：真的？眾人都是喜色上涌圍將過來。
不料想黃藥師點頭，話鋒急轉直下：不過現下還沒練成。
王重陽無語，馮蘅掩口輕笑，卓雲笑噴出來：師傅說話不要大喘氣。
王重陽這會子已經沒有別的想法，有些喪氣地搖頭：這又濟的什麼事！一門功夫修習大成，哪個不得經年愈載。
黃藥師撫掌大笑：別的不好說，這門功夫么，十天就成！如果順利，也許三五日就可以。想來道兄不會等得太心焦！
王重陽一頭霧水不明所以，丘處機卻是心神巨震：武林中厲害的硬功的不少，有開碑手、摔碑手、鐵砂掌、握石掌等等開山破石不算稀奇。但都是水磨工夫，哪有朝夕而成的道理？
這黃老邪竟然天資縱橫如此！怪不得師傅如此看重他，不請別的五絕高手單單就請了他！
馮蘅這時候卻看出了什麼：道兄，既然拙夫有了此番言語，那必然是心中有了定計。還請道兄且放心寬限幾日！言語中對丈夫絲毫不存半分懷疑。
不過等上幾日就是！眾人雖然不解其意，這時候也只能這樣想。
王重陽點頭，到了五絕這個層次，各自都是愛惜羽毛，如果沒有十足把握便不會說大話。黃老邪心高氣傲更是自重身份，也決計不會騙自己。
回到重陽宮，黃藥師自顧自挽著妻子手回了房間。卓雲本想跟著進去卻被趕出來，等了不一會兒，見黃藥師已經收拾好了行囊一副下山採買模樣。
卓雲肚裡腹誹幾句，上前唱個諾道：有事弟子服其勞，師傅可需要買些什麼？弟子……哎呦……
黃藥師牽了妻子手，輕輕在卓雲腦袋上敲一下道：師傅師娘下山辦些事，你在山上不要淘氣。如果有什麼事，就找你重陽伯伯。你那個師兄馬鈺也是個好相處的，我最多五七日便回。
馮蘅輕輕推丈夫一把，揉揉卓雲腦袋痛處，又輕輕對著呵口氣笑道：雲兒，我們下山一趟。你在山上不要亂跑，我們去去就回。你這麼聰明，想來知道輕重的。
卓雲扁嘴小聲道：不就是化石丹么，好了不起么！神神秘秘地.……
馮蘅掩口驚呼一聲，望著丈夫說不出話來。
黃藥師卻是早就習慣這個妖孽的徒兒，鳳眼一翻：你知道藥名又怎樣？知道配方么？知道煉法么？藥材放在你面前你能認得么？不學無術的娃娃！
見卓雲委屈巴巴，心中憐惜又溫聲道：這次出去是去弄些合用的藥材，事情緊急可不能讓人說咱們桃花島無能！你師娘懂這些，你不懂去了也是無用！聽師傅話，給你帶好東西回來！
卓雲打蛇隨棍上：你立字據！
馮蘅笑噴出來，黃藥師語塞哼一聲，斜眼瞥卓雲如同看一坨狗屎。
卓雲撇嘴不語，黃藥師領了妻子走出門，聲音遠遠傳過來：告訴馬鈺，我們五七日便回。
黃藥師事及倉促，來不及與重陽宮眾人道別。自然他心中也有早早解決難題，顯示手段的想法，是以去得甚急。
卓雲待要張口詢問，二人早已經去的遠了。
卓雲無奈，悶悶不樂回到房中，隨意癱在椅子上雙腳輕輕打著悠兒，思索著能不能薅點王重陽的羊毛。這人可是貨真價實的天下第一，是這個世界的天花板。
如果不能討點好處實在可惜，只是自己還沒有正式學什麼武功。
要他指點武功什麼的是談不到的，博士生導師教小學生么？就算能，王重陽教徒弟的本事，也稀鬆平常的很。周伯通好歹能和五絕仿上仿下，全真七子就只能七打一……
他雖然厲害，也只是他自己天生了不起。許多武學道理自然而然就能懂，教徒弟是教不會的。
全真七子武功最高的，也不過是丘處機，武功嘛，也就那樣沒什麼出奇。至於幾十年後，郝大通倒是成就最高，只是比他師傅也差得太遠.……
卓雲神思飛揚，想起了自己前世德高望重的大學高數老師，那面對無數無辜眼神時悲憤的目光……
重陽宮什麼神兵利器是沒有的，煉藥煉丹的本事也比不上黃老邪。據說有把秋水劍不錯，削鐵如泥給了最小的弟子孫不二，明珠暗投這把劍也沒什麼出奇的戰績。
算起來那個全真內功倒是玄門正宗值得一學，後面如果有機緣得到九陰真經，也有許多地方可以借鑒。不會像梅、陳二人練得不人不鬼。
但自己是桃花島的入室弟子，雖然還沒有學武，但是師徒名分早已經定下。這時候如果要學全真派功夫，不說王重陽會不會教，黃老邪那個傲嬌性子肯定第一個炸毛。
卓雲嘆口氣，我太難了！眼見得金山就在眼前，卻沒無處下手！金手指啊金手指，你什麼時候到來啊！
他自然不知道，自己日常修鍊的正是禪宗一脈最為厲害的曠世武學，只是時移世易大多武林人都只是耳聞，早就忽略了少林寺才是天下武學正宗，屹立千年不倒，其底蘊不是尋常門派能比的。
就算有一兩個驚才絕艷的人物橫空出世，也終究壓不過少林去。他只是艷羨旁個，卻是身懷金山而不自知。
不多時，房門一開馬鈺跨步進來。見卓雲癱在椅子上二目放空，不知在想些什麼，馬鈺走近前卓雲毫無察覺。
馬鈺心中好笑，這卓師弟雖然天賦異稟，終究是個孩子。輕聲喚一聲：卓師弟！醒來！
卓雲身子一動，緩過神來忙站起拱手：馬師兄好！您回來啦。
馬鈺微笑：卓師弟你也好，黃島主呢？家師請他去禪堂奉茶。
卓雲攤手：師傅下山去了，說是去辦些東西，不敢誤了重陽真人的事。去得急，臨走時候吩咐我，向師兄師伯告罪。
馬鈺一呆：黃島主這是特意的客氣了，只是怎生這般著忙？也不急在這一時片刻。
卓雲笑道：重陽真人有吩咐，咱們怎麼敢不用心？
馬鈺連連擺手，二人相視一眼都是大笑。馬鈺瞧瞧卓雲愈發喜愛，心道黃藥師當真是讓人嫉妒的很了，嬌妻佳徒人生圓滿。如果這孩子是重陽宮弟子該有多好，至少能保全真教屹立數十年不倒。
馬鈺站起身輕笑：卓師弟，我要去回稟師傅一聲。告知黃島主去向，你可願意隨我同去？家師可是喜歡你的緊。
卓雲小大人一般拜謝：固所願也，不敢請耳。作勢起身扶冠、振衣拂袖、撩袍捋帶一絲不苟，好似戲台上亮相的老生。
馬鈺憋著笑伸手相讓：卓少俠請移步偏殿，貴足踏賤地可不要太過見怪。卓雲聞言一個趔趄差點摔倒，馬鈺正待要扶，不想卓雲功夫上身樁功甚穩，身子晃一晃隨即站定。
馬鈺暗暗贊聲好，卻見卓雲站定打量自己兩眼道：馬師兄不要說笑，重陽宮可是執天下道門牛耳的存在，你這話讓師傅聽見，我可是要狠狠受罰的。
馬鈺微笑：黃島主可是喜歡你的很啊，他又怎會捨得？
二人說說笑笑到了偏殿，就見王重陽正中居坐，兩個八九歲的道童身後侍立，除此外再無他人相陪。兩人恭敬行了一禮，馬鈺上前稟報黃藥師如是如是，王重陽微微點頭示意知道。
王重陽看看卓雲道：卓世兄，黃賢弟伉儷下山這幾天。如果有什麼事就來尋我，重陽宮雖比不得桃花島精緻優雅，倒還有些去處值得瞧瞧。一切都不必拘束，老道無端請你師傅來本就無禮，可不敢再慢待了你。
卓雲連忙拱手稱謝：前輩青眼，銘感五內。如蒙不棄，叫我一聲小子也就是了，世兄聽得好生彆扭。只是家師說過，怕我胡鬧攪擾了前輩清修，是以不敢打擾。馬師兄對我很好，小子也無甚不習慣。重陽宮諸位師兄也都極好，前輩教徒有方。
王重陽呵呵笑道：老道可不敢當這名頭，收得幾個徒弟雖然資質尚可，和你卻還差得遠。黃老邪功夫與我相若，這收徒弟的本事卻強我不知凡幾了。
卓雲苦著臉道：前輩再這麼說，小子真是無地自容了。師傅雖然挺喜歡我，但是整日里說我憊懶淘氣。我只求師傅能少生些氣，也就心滿意足，如果能開心一世那就更好。還說重陽伯伯是天下第一人，如果能得您隻言片語指點，那就受用不盡。
王重陽笑笑點頭，修為到了他這個地步，並不是特別需要日日正式打坐參禪行氣搬運。功夫已經練成，行動坐卧一動一靜，無不是在練功，只是旁人瞧不出來。這時候與這個機靈的娃娃聊天說笑，也自無不可。
只是這個時候聽得門外一陣喧鬧，撞進來一個俗家打扮的人。王重陽眉頭一皺，臉上現出不渝之色。
卓雲轉目觀瞧，見一個四十歲上下的漢子，卻生了一張娃娃臉，穿著麻布衣衫，赤著腳手裡抓了一個人頭大的風車沖將進來，不住嬉笑著轉身做鬼臉，身後好幾個道人氣喘如牛追逐上前。
卓雲仔細看這人兩眼，忽的笑了。
重陽哼一聲，袍袖一拂勁力湧出。就聽砰的一聲，當先跑的這人哎呦一聲被打個跟頭，風車摔在地上骨斷筋折。門外眾人到了門前不敢再往裡闖，站在外面強壓著風箱般的喘氣聲，憋得滿臉通紅。
這人被打個筋斗也沒有受傷，一骨碌爬起來，見王重陽滿臉寒霜盯著自己，手足無措訕訕賠笑叫聲：師哥！瞥見風車摔碎，咧嘴一撇滿臉苦色痛惜。
卓雲憋笑憋得辛苦至極，這時候卻不敢笑出聲來。
王重陽冷冷道：又去哪裡胡鬧了！不知道有貴客上門么！轉頭向卓雲道：卓世兄，這是我那個不成器的師弟，並未出家，俗家名喚周伯通！
卓雲心道果然，起身正色行禮：周師叔，你好！我是桃花島弟子，叫做卓雲。家師黃藥師！卓雲此時代表桃花島，雖然年幼，禮數卻絲毫不敢少了，唯恐落了自己師傅面子。
王重陽看的暗暗點頭，見師弟毛躁猴子一般又是暗自嘆息。
周伯通見是個幾歲的孩童，眼中精光大盛：卓師侄，你好！我是周伯通，你沒事就來尋我玩。心中暗喜，重陽宮終於來了一個玩伴。
卓雲知道他天真爛漫，小孩子心性。臉上沒有帶出什麼別的驚奇神色，點點頭笑道：定會麻煩周師叔。
周伯通神色一垮，這又是跟重陽宮師侄一樣的木頭！不好玩！
王重陽皺眉呵斥：成什麼樣子！轉頭道：卓世兄，我這師弟孩童心性，赤子肝腸，倒是全無惡意。你可別見怪。
幾人談論一會兒，王重陽吩咐周伯通自去領罰，讓馬鈺帶了卓雲下去休息。
周伯通臨走背著王重陽，對卓雲不斷擠眉弄眼，嘴上還做口型：我明天找你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