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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下山與訪友

  這場劇斗,從過午時光斗到了漫天紅霞,從夕陽西沉斗到了星斗漫天!已經不知過了有幾千招!

  雖然天色漸暗,然場上幾人功夫都入了化境,聽風辨行的功夫更是熟稔,動武雖有不便,卻都沒有罷手的意思!月明星稀,清輝掩映華山山巔,就見幾道人影來取不定,夾雜忽忽風聲猶似鬼魅。卓雲瞧得身上發涼,遠遠站著不敢靠近。

  直到戌牌時分,山風漸起,場中幾人氣力耗了七七八八,呼吸漸重,步法也不似先前那麼迅捷。驀地王重陽大笑三聲,跳出圈外,隨即洪七也拍出兩掌退出。幾人各自罷手,臉上雖然委頓不已,神色卻都自歡喜。

  場下五人對視幾眼,互道一聲佩服,驀地放聲大笑,聲音嘹亮清越遠遠傳出,撲稜稜驚飛無數倦巢鳥雀。

  洪七笑得開懷:老花子不成啦!餓的厲害!不打了!不打了!

  王重陽也笑:貧道也沒力氣了!黃藥師三人也都是道累,幾人說說笑笑,走出場來。

  卓雲連忙迎上,上下不住打量黃藥師,見他身上沒有什麼傷處鬆一口氣。見幾人汗濕重衣知道是使力過巨了,連忙取了手帕水囊遞給黃藥師。

  幾人瞧得好笑,洪七大嘴就要咧到耳朵後頭:娃娃!你擔心些什麼?黃老邪本事大得很,咱們可沒人能傷得了他!說著看看王重陽,見他沒有什麼不渝之色,也未在補充。

  幾人都是出言調笑,卓雲小臉一僵賠笑道:我是瞧瞧先生衣服髒了,需得換下才好。

  黃藥師輕輕頷首擦汗,撫著卓雲腦袋也不答話,滿目的慈愛憐惜。幾人說笑走進山洞,早有王處一燃起篝火,準備好了乾糧飲水等物。

  洪七一屁股坐下,汗水涔涔而下,長長呼一口氣:叫花子好久沒這麼打架了,今天當真痛快!哈哈!幾人身上衣袍都被汗水浸濕,這時聽洪七言語都是點頭,心中歡喜不盡。

  頓一頓看看卓雲又嘆口氣,這麼乖巧聰明的娃娃,怎麼輪不到老叫花?

  黃藥師看看洪七眼色,嘴角微微揚起拉了卓雲坐在自己身旁。洪七嘴角一抽,暗罵小心眼的黃老邪。幾人盤膝坐下,不多時就調勻氣息,只是精力消耗甚巨,身上依然疲累不堪。

  黃藥師看看幾人,想想從懷裡取出一個瓷瓶兒,倒出一粒丹藥服下,遞給洪七:這是兄弟煉製的丹藥,不怎麼有效,但就固氣培元來說還能吃吃看。

  洪七接過,毫不猶豫倒出一粒服下:你這人倒是心思重,叫花子賤命一條,卻沒多甚講究。

  歐陽鋒哼了一聲,接過丹藥服下。他精通藥理毒物,見這丹藥色澤朱紅,異香撲鼻多半不是毒藥,卻還是潛運內息護住內腑。

  段智興微微一笑,接過藥瓶取丹吃下。身後朱子柳面色變幻,待要阻止。卻見段智興擺手示意無妨,只能強自忍耐。

  王重陽服下丹藥道:說不得要見識下藥兄手段。

  眾人服下不多時,只覺得丹田內一股暖氣緩緩升起,遊走全身經脈氣力自生,竟說不出的受用。

  洪七道:黃老邪這煉丹的功夫,可真厲害的很啊,叫花子佩服!

  王重陽道:藥師之名,名副其實!段智興歐陽鋒二人拱手稱謝,眼中欽佩之色毫不掩飾。

  黃藥師面上淡淡,絲毫不見得意,心中卻是大為受用。

  王重陽道:這丹藥有甚個名頭?只怕煉製不易吧!

  黃藥師道:愧領了,這此藥用了一些藥材,以清晨九種花瓣上的露水,七蒸七曬調製七七四十九日而成。黃某狂妄,稱它叫做:九花玉露丸!

  眾人暗自稱奇,這個「一些藥材」只怕不是太容易得到,肯定不是甘草桔梗這種大路貨。

  段智興笑道:這煉丹調汞、烹煉金石本是道門的看家手段,黃兄當重陽真人一贊。足慰平生了!

  王重陽苦笑道:這烹制陰陽、龍虎共濟的本事。王某是不成的,當真佩服得緊。心中尋思,這黃藥師機敏無雙,又精通諸般雜學,那件事困擾自己良久全無頭緒,如果請得他去,說不定能瞧出什麼端倪!

  心下暗暗定計,待得論劍結束,便要請黃藥師去重陽宮盤桓一番。這幾年自己功夫越練越強,只是天人感應下,隱隱覺得自己大限將近,身後事情還要好好籌謀一番。想到這裡,又瞟了歐陽鋒一眼。

  幾人心中歡喜,盤膝坐下調息運氣,不多時粥米乾糧上來,幾人分著吃喝。洪七大皺眉頭,晃晃葫蘆吞一口饞涎失望地放下。王重陽見洪七臉色笑道:七兄,怎麼?

  洪七咬一口餅子嘆息:老叫花是個饞嘴的,這餅子白粥也須難為了些。砸吧砸吧嘴,放下碗:嘴裡要淡出鳥來!

  王重陽打個稽首道惱:洪幫主,今日天色已晚,這華山絕頂地勢又險,如果再去採買諸多不便,明日里絕對讓你滿意。

  洪七神色一喜笑道:早就說你們陝西麵皮餄餎,羊肉好的很。準備這些就好!杜康、太白也好的很,嘿嘿!菜少些還好,這酒差了可不成!

  王重陽呵呵笑道:這都由你!保證讓你滿意!

  洪七咬著餅子,越嚼越覺得寡淡難捱,索性說拳做菜,談劍為酒說起拳理劍經來。一邊手舞足蹈比劃,一邊吃喝和眾人分說解釋。他武功極高,是外門功夫的頂尖人物,見識自是不凡。

  這一番言語下來,莫說朱子柳王處一,就是歐陽藥師、重陽智興四人,聽到妙處也是大受啟發。五人各自拿出心得體味,相互對比印證,都覺見識大漲,山洞中不時有歡聲笑語傳出,一時賓主盡歡。

  就是歐陽鋒為人陰鷙險惡,這時候也是放下旁個心思,滔滔不絕與眾人爭論分辨。當晚眾人服下九花玉露丸,盤膝蓄養精神只期待次日大戰。

  第三日第四日,四人分別向王重陽挑戰,只是都差之毫厘得輸了一招半式。四人分開再戰,除卻段智興一陽指,似乎頗為克制蛤蟆功的蓄勢之法外,都是平手誰也沒能贏過誰。

  到了第五日第六日頭上,幾人再取兵刃斗一場,場中棒影杖風交錯,劍氣縱橫來去。人人各呈其能,使出壓箱底的本事,聲勢之兇險更勝前日幾分。只是結局,卻仍舊沒有什麼大的變化。

  大家白天下場動手,晚上服了黃藥師給的九花玉露丸,運氣調息蘊養精神。不時地說些武林掌故舊事高人,卓雲聽得眉花眼笑沒口子讚歎,原來這世上還有許多事情不為人知,也有趣的很。

  這時候大家心中已經有了成算,自己終究比王重陽差了一籌,這道人委實是天下第一人。至於其他幾人,與自己對上就是個不勝不敗之局。自己要勝固然千難萬難,旁個要贏自己也是天方夜譚!

  如果動起手來要分出勝負,起碼要在三天之後了!那時候比的不是武藝修為高低,反而是誰更加抗餓一些,這樣算起來,洪七最吃虧。只是那樣就成了打爛架,與市井潑皮何異?

  或者是兩人直接對攻比拼內力修為,那就兇險太多,一個不慎就是身死道消。大家又沒有什麼深仇大恨,那又何苦來哉?

  到了第七日上,幾人坐而論道,說起武學道理奧義。互相論述爭辯,說到興起下場比劃拆招。這一番唇槍舌劍的文比,卻又比武鬥更妙趣橫生。大家武學走的各是不同的路子,見解自然不同。

  說到關隘處,面紅耳赤爭論都是輕的,互相冷嘲熱諷都是尋常。

  王重陽好大涵養,黃藥師何等自傲,洪七歐陽是一方大豪,段智興更是一國之君,只是到了那時,各自袍袖都是被內息充滿鼓起,渾身肌肉繃緊,神色激動罡氣四溢,似乎下一步就要暴起傷人。

  只是事先已經說好,這一場不許再動手,大伙兒也只能強自忍耐。

  卓雲瞧得幾乎要找個洞兒鑽到地底去,王處一和朱子柳如同被雷嚇癱的鵪鶉。五人趕走侍奉的卓雲等人,仍舊吵嚷不休.……

  到了第七日當晚,王重陽等人已經各自安頓好,面上絲毫瞧不出白天爭吵餘韻。大家都佩服王重陽是天下第一,稱讚送他封號中神通!黃藥師封號東邪,洪七封號北丐,段智興封號南帝,歐陽鋒封號西毒。

  除卻王重陽說到西毒封號,眼瞧歐陽鋒意味深長之外,其他沒有什麼不對。

  第八日上,幾人寒暄一陣,吃了一桌酒席就此各自散去。這一場轟轟烈烈的論劍,也就到此為止。

  王重陽離了渭南,一路上思緒不定。這九陰真經之事,算是有了個了結。只是怎生安置,還需想個妥善的所在才好!重陽宮是不合適的……

  卻說黃藥師牽了兩匹馬,帶了卓雲一路東去。一路上曉行夜宿餐風飲露,只是著急趕路。卓雲身子雖然健壯,跑了幾天,精神卻也大覺困頓。

  卓雲實在納悶:先生,咱們回桃花島,也不用這麼著急吧?

  黃藥師搖頭嘆息道:先前你封蕪叔叔來信,邀咱們四月金陵一會。算算時間,可不是太寬裕啊!頓一頓又道:先前我去金陵他失約未赴,我心中就隱隱有不安感應。論劍下山那日想起這事,不知為何,煩躁難捱更甚於那次。小雲兒啊,你莫要叫苦!咱們到了金陵,只消見了封兄弟,那就成了!

  卓雲點點頭道:先生,那咱們再加些力氣!渭南離金陵可足有兩千餘里!咱們只消有個幾天功夫就能到了!

  一路上無話則短,總算在四月初上,兩人到了金陵約定的醉仙樓。等找到掌柜問的時候,卻說有一位封公子曾經來過許多次,只是最近幾天都沒有來過,只留下一個地址。

  黃藥師忙取了地址,帶了卓雲依著地址找到城南一處宅院。輕輕推開門,但見花圃池塘梨樹菜畦,亭台鞦韆布置得甚是雅緻。黃藥師微微點頭,走進廳堂內室卻見床榻上躺了一個人,呼吸微弱神色委頓之極。

  黃藥師上前仔細看看,卻不是封蕪是誰?再看床前一個小小碳爐上放著一隻葯鍋,心中就是一緊。近前抓了封蕪手腕把脈,神色一沉心道:怎麼病的這麼重?

  封蕪手被人抓似有所覺,費力睜開雙眼,見面前坐了一個青衫書生,嘴角扯開一個笑容,聲音嘶啞:黃兄.……隨即暈過去。

  黃藥師搖頭,從懷裡取出一顆九花玉露丸給封蕪服下。拿起桌上藥方掃視兩眼,搖頭罵一句庸醫就放下。想想取了紙筆,寫下一張藥方遞給卓雲道:小雲兒,去藥鋪抓些葯來!

  卓雲這時候不敢多問,撒腳如飛得去了。

  黃藥師微微嘆口氣,心道幸好來得及時,如果再晚上幾日,封蕪性命堪憂。看樣子這是受了風寒,纏綿病榻少說要有十餘天的時間。這時候不再多做耽擱,取了半盞熱水給封蕪慢慢喂下。

  起身關了門窗又拉上門帘,心想給封蕪運氣推宮過血,先逼出一些病氣也是好的。坐在床上扶起封蕪,解開它小衣露出肌膚,以便出汗散去風邪時,卻見封蕪胸前纏了厚厚一層棉布。

  黃藥師皺眉,手掌搭上封蕪肩膊,只覺觸手柔若無物,不由得心中就是一盪。輕輕搖頭驅散心中奔騰意馬,一層層輕輕解開棉布,卻見封蕪胸前豐滿,烏雲般秀髮散落,身上卻穿了一件粉色肚兜!

  黃藥師心中狂跳,摸索在他腮邊,輕輕撕下一張薄薄的物事,卻是一張做工精緻的面具。再看時,眼前現出一個嬌美女子,肌膚勝雪,容顏絕麗。雖然方在病中,卻不讓西子半分,猶勝醉酒玉環。

  黃藥師何等聰明,心思電轉就明白過來,摸到她欺霜賽雪的頸間,輕輕取下一個物事,卻是一個假的喉結!黃藥師翻看幾眼,做工之精細巧妙從未見過!

  拿了自己試試,說話聲音竟然與封蕪一般不二,黃藥師心思百念叢生,苦笑兩聲道:封兄啊!封兄!你瞞得我好苦!

  封蕪迷迷糊糊只覺有人在解自己衣服說話,這一驚可是非同小可。勉力掙扎杏眼睜開,只覺身上一涼,看看自己身上只穿了一件褻衣,心中就是一急,見黃藥師抱著自己,心中羞憤交加又暈過去。

  黃藥師暗暗叫苦,只是這時候卻不好再做別個,放下封蕪給她蓋好被子,坐在椅子上怔怔出神。過往種種,浮現在他眼前。

  怪不得,她說起話來奇奇怪怪!

  怪不得,她每次都不太願意,與人有肌膚之親!

  怪不得,上次金陵城外,她每次都要洗漱整理,那是重新檢查易容之處,怕露出行藏!

  懷中黃藥師取出那根玉簫,輕輕撫弄苦笑:黃老邪啊!你自負聰明無雙!栽在一個小女子手裡!

  卓雲喘息如同風箱,手裡提了兩個藥包,如被狗攆一般衝進內廳:先生!葯買回來了!見黃藥師坐在椅子上出神,就是一愣:先生!怎麼了?

  黃藥師眼神複雜,不知如何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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