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重陽懾群豪
卓雲看看山巔上幾個人，心中波瀾起伏，幾乎要忍不住放聲大叫，這可是華山論劍啊！
洪七轉到山路，見早有人等待多時，哈哈一笑：你們倒是比叫花子早！早有王重陽上前見禮，依次介紹一番。
洪七呵呵大笑附和幾聲，見黃藥師領著卓雲站在一旁，老臉微微一紅：黃老邪，老花子御下不嚴，這裡給你道惱啦！
黃藥師眉毛微微一挑，漫聲道：不必如此，這原本不是你的錯處！
洪七點頭謝過，心中對他好感大生：黃老邪氣魄大的很，不願此時說起舊事，即是給自己留了面子，不讓自己在旁人面前難堪。又不願意自己理虧弱了氣勢，論劍對敵時有意輸他。這人雖然行事乖戾，倒是磊落得很！江湖傳言，卻是不能全然相信。
轉身又向卓雲道：小娃娃，老叫花手底下人得罪了你，這裡給你賠罪！如果你以後有什麼事情為難，只管來尋我！
卓雲心中大喜，躬身施禮：謝過洪幫主！卻是坐實了洪七欠人情，打著以後要討還的主意。
黃藥師斜瞥他一眼，心中微有不快，這娃娃有自己這個師傅，能有什麼事情為難辦不成了？還要找那個乞丐頭兒幫忙？
老叫花子什麼地方比我強了？尋虱子跳蚤么？在場眾人都是名震一方的存在，均自重身份，雖然心中好奇黃藥師與洪七有什麼齟齬，倒也沒有刨根問底。
幾人客氣幾句不再多禮，尋了山石坐下隨意談論幾句。
王重陽抬頭看看天色，陽春三月暖意漸濃，山風雖然仍舊凜冽，但是在場眾人如果不是內功深湛之人，就是頗有奇遇之輩，大家倒是沒有覺得太難以承受。
幾人看卓雲人小，穿得也並不見沉重，卻沒有畏寒之意，心中都是暗自稱奇。
卓雲知道，這幾人是這方世界最為頂尖的存在，可由不得自己胡鬧插口，坐在黃藥師身邊乖巧之極，聽幾人說話談論。
就在這時，山路上馬鈺一路上來，氣息急促面有焦急之色，來到幾人身前，微微躬身行禮道：師尊！山下的朋友上不得華山，現下鼓噪起來，說咱們重陽宮以勢壓人，要上山來討個說法，現下已經聚集了不下幾百餘眾！
王重陽微微皺眉：怎麼回事？
馬鈺道：咱們布下的關口，不是所有人都能上來的，有人說咱們只在自己精擅的地方設題，不算英雄！江湖中人武功高低，還是要看手底下的功夫！要咱們.……
幾人對視一眼，歐陽鋒臉現不屑，聲音鏗鏘問道：怎地？還要咱們兄弟幾個，下山跟他們捉對廝殺？
王重陽想想，忽地笑道：要咱們留下一手功夫，給他們瞧瞧？
馬鈺臉上為難：正是如此！咱們門下弟子雖能壓住，只是怕要把同道得罪乾淨了！如何行事，還請師尊示下！
王重陽微微嘆息，微微打個稽首，給幾人道惱：全真教幾事不密，讓幾位高賢笑話了！
段智興哈哈輕笑：真人言重了，這如何能怪罪到貴派身上來？
黃藥師微微拂袖，開口道：這世上多的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妄人，跟他們廢一句話也嫌多了！道兄莫要自咎！
歐陽鋒也站起身道：道兄不必如此！諸位且少待，待某下山把這些人打發了，再來敘話！
轉身要走，王重陽連忙起身阻止：鋒兄且慢了！你可有什麼好法子？
歐陽鋒哦了一聲：道兄是出家人，多半不願多傷人命，這也不算太為難。我手裡有些毒物毒煙，山頭上風口放出去，內功修為大成的無甚不妥，不成的也不過脫力半日！叫他們知難而退也就是了！
如果能挨過毒煙，咱們就請他山上敘話也無不可！雖然諸位高賢各有驚人藝業，不過還是咱這個法子簡便許多！
王重陽苦笑聲道：鋒兄莫要如此，這法子雖然好，只怕讓人說嘴咱們使毒耍詐，更怕丟了你白駝山面子！
歐陽鋒皺眉道：使毒本是我看家的功夫，還怕人說嘴了？虛名而已，誰又在乎了？
頓一頓道：不如我驅些蛇兒，趕走他們？現在雖然蛇兒還在冬眠蟄伏，姓歐陽的還有些手段。說著從懷裡取出一隻短短鐵笛，就要吹奏。
王重陽只是搖頭不允，眾人面面相覷，雖佩服歐陽手段高明，但也頗覺不妥。
卓雲心道，這歐陽鋒壞在明處，倒是光明磊落，陰險毒辣也在人眼前毫不避諱，倒是不能與岳不群之流相提並論。
黃藥師想想，如果得暇得便，自己布下奇門陣法。莫說幾百人就是千軍萬馬，也是個有來無回。只不過這法子是奇門學問，倒不算是武功不好服人，卻是為難！
要說在場幾人武功都是頂尖，只是山下人多勢重，如果下山各呈手段，跟群豪胡亂爭鬥廝殺一番，不說有失身份麵皮有損，到時候不免殺傷人命，卻是與王重陽止殺伐罷干戈的初衷背道而馳。
洪七喝一口酒搖頭道：這倒是不好辦了，王真人你可有什麼說法？要不要老叫花下去費費唇舌？
王重陽心想丐幫名馳天下幾百年，威望倒是比全真教還重些，武林中人也都給面子，洪七這番話倒是不算大言欺人。
只是這如果讓洪七出面，自己這個東道主借人之力，面子上可不太好看。
隨即王重陽長噓口氣，搖頭道：多承七兄美意，這個還是貧道自己來吧！想想又道：罷了！咱們下山一趟吧，請諸位兄弟隨我來，老道自有計較！
幾人看王重陽成竹在胸，顯然有了解決的法子。這時候也顧不得心中好奇，只看王重陽如何行事而已。
幾人各施輕功，身子離地踏空而行速度奇快，不住在山上縱躍飛奔，過了不消一炷香功夫就到了山門。
這時候山下群雄聚集，烏壓壓不下幾百人，喧嚷之聲此起彼伏，各人都有功夫在身，聲音之大不是市井中人能比的，這一來竟比街市坊間更加紛擾嘈雜。
山下群豪有人眼尖，見山上下了人來，開口大叫：重陽宮來人啦！王真人來了！
王重陽威望極高，人站在山門處，黃藥師歐陽鋒幾人隱隱以他為首，卻無人覺得不對。
王重陽站定在當場，神目如電掃視全場沉默不語。山下群豪見了正主到來，聲音也是漸漸小下來。
畢竟這道人成名幾十年，威震中原數十州府，手裡倒下的成名人物數不勝數，跟他動手的人物大多都已作古。
這些年來，莫說跟人動武，尋常就是見一面都是難得！只知道這人厲害，到底多厲害也是老大問號。
群豪聲音喑啞，還是有不怕死的張口挑釁：兀那道人！重陽宮好大名頭！下來跟俺大戰叄佰回合！
那人話剛出唇，身旁眾人發一聲喊，哄的一聲，離開他身前三尺距離，群豪腳下畫個半圈兒，將這人隱隱現在當場。那人臉上茫然：你們做什麼？重陽宮再厲害，敵得過咱們這許多人？
群豪眼現古怪瞧著這人，作死也不是這麼個作法。當面挑釁王重陽，這人如果不是膽子大得包天，就是腦子蠢得厲害！
王重陽聞言啞然失笑：這位朋友不必著急，有什麼話還請講在當面，咱們再想法子解決。
群豪鬆一口氣，心中又是佩服又是僥倖。在場中人無人不知，這道人名頭極大，可不是跟人講道理講來的。他涵養高，願意跟人講道理，是武林中人的福氣！
卓雲心中好笑，知道群豪心中想法。他們武功不成，大家聚在山門，闖不過關口，都有些羞刀難入鞘。
華山論劍好大聲勢，門都沒進去，自己練武半生不是全都荒廢了？千里迢迢來陝西做什麼？回到家中怎生跟門人弟子，朋友長輩交代？
重陽宮畢竟是正道門派，做事需得多有顧忌，大家聚齊了跟他討個說法，也有法不責眾的意思。
如果這事兒不是重陽宮的東道主，而是東海桃花島或者是西域白駝山，群豪也不會這麼大膽子。
畢竟黃老邪可不是有耐心跟人講道理的人，至於歐陽鋒就更加不必提，只消得放一堆蛇蟲毒物，這群人自然做鳥獸散。
群雄面面相覷對視幾眼，走出一個年過古稀的老者，上前拱手：重陽真人有禮，老夫龍濤義，學了點微末之技。本來一把年紀，不好再摸兩手鐵鏽。
只華山論劍好大聲勢，老朽見獵心喜。想要和天下英雄盤桓一二。說著轉圈兒打個千兒，向眾人行了一禮。
王重陽抱拳還禮：諸位同道能給全真教面子，某深感五內。
龍濤義頷首道：重陽宮的兩道試題咱們都瞧過了，原本學藝不精也無甚好說，只是咱們江湖中人行走，看的終究是手底下功夫硬不硬，可不是瞧暗器和輕功厲不厲害。
王重陽面色不變，輕聲道：有什麼指教，還請龍前輩示下，咱們也好去辦。
龍濤義擺手道：老夫年邁昏聵，不敢當王真人前輩一呼。咱們也不為難諸位，只消得重陽真人露兩手功夫，咱們瞧了佩服，也就下山回家，再不踏上山門半步，回得家去必定言說重陽宮大名！
這老人話說得客氣之極，心中卻是另一番打算。重陽宮再厲害，也不能動武把在場上千號人全都挑了！
至於留一兩手功夫么，只需有幾個臉皮厚一些的故作不知，只消上得山去，一隻腳踩到山上一塊石頭，就算參與了華山論劍。到時候回到故里，也有得說嘴能保全顏面。
王重陽思忖一會道：既然如此，貧道且做歌一曲，還請諸位方家指正。說著自王處一手取了一柄長劍掣出，單手擎在手裡。
轉身對黃藥師幾人道：諸位，容貧道獻醜了！看了卓雲一眼，又對黃藥師微微點頭。
卓雲呆了一呆，唱歌？唱歌拿劍做什麼？山下群雄也是怯怯私語，都是不明其意。
王重陽右手握住劍柄，左手輕輕在劍身上一彈，「錚」得一聲長劍微微一顫，聲音遠遠傳出。群雄聽了心下就是猛地一跳！王重陽手下不停，又彈兩下，「錚、錚」兩聲。
群豪聽了臉色大變，直似胸口被人重重打了一拳，場中撲通撲通已經摔倒幾人！
哎呦！這聲音有古怪！山下已經有人叫出聲來，臉上驚疑不定地瞧著山口處幾人。
見王重陽手中不停彈劍為曲，口中長聲做歌：太上彌羅無上天，妙有玄真境，渺渺紫金闕，太微玉清宮，無極無上……
卓雲在黃藥師身邊，也覺得心臟猛地一頓，接著手就被黃藥師抓住，聲音已經傳過來：用迦樓羅活佛教你的那篇入定觀想法，不成了就叫我。
接著就覺得一股暖氣自掌心透入，遊走手臂經脈，直入胸前諸大穴道。
卓雲心下稍安，心中暗自誦念，初時只感心旌震動難當之極，數次想躍起身來大喊大叫一番，但用了一會功，心神漸漸寧定，到後來意與神會，心中一片空明，不著片塵。
又念得幾句得黃藥師助力，王重陽的劍鳴聲已經影響不到他，劍鳴之聲再堪變化，聽來也只與海中波濤、樹梢風響一般無異。
卓雲擦擦冷汗，暗叫厲害。再往山下看去，已經有見識廣博的人盤膝坐下，五心朝天潛運內息與劍鳴之聲對抗。
只是礙於內功修為不深，王重陽唱得幾句，那些人頭上就已滿是大汗，臉上肌肉抽搐痛苦難當。
王重陽並不理會山下變故，口中誦念不停，手上彈劍不止：廓落髮光明，寂寂浩無蹤，玄范總十方，湛寂真常道，恢漠大神通，玉皇大天尊，玄穹高上帝。
劍鳴錚錚，如龍吟似鳳鳴，一道道音波自山門傳出，山谷被震得嗡嗡迴響。
王重陽聲音悠遠綿長，數里清晰可聞，這還罷了。
場中人聽了這歌時，就覺得心臟砰砰直跳，隨著劍鳴緩急變化，胸中煩惡欲嘔，一顆心直似要跳出腔子來！
更可怕的是，劍鳴再變化幾番，就覺得體內真氣內力更是翻騰衝突，竟自不受自己控制！這時候無法可想，只能運起內力，強行鎮壓引導，將衝突暴走的內息歸納丹田。
山下已經有不少江湖客，堵著耳朵遠遠逃開，只消離得遠了，王重陽功力再深，這劍鳴聲影響總歸是越來越弱的。
卓雲四周望了一眼，見身邊幾人臉上雖然不見難當，卻也是凝重之極。
黃藥師暗自尋思：這道人好深的修為，這功夫顯然與迦樓羅活佛的天龍禪音頗有相通之處，只以音律輔以高深內功傷人無形，卻是好手段！
黃老邪倒是沒有想過，要在這方面下功夫啊！回得島去，說不得要好好參悟一番，創出一門這樣的武功來，也讓王重陽瞧瞧桃花島的手段！不讓這牛鼻子專美於人前！
王重陽一曲歌罷，場中群豪站著的已經十不存一，就是能抵擋下來的，臉上也大是困頓難當。
見王重陽收劍回鞘，山下人臉色一緩，見王重陽身邊幾人渾若無事，心中都是苦澀不已。
龍濤義這時候使力從地上緩緩站起，剛待要抱拳說幾句場面話，腳下就是一個踉蹌，險些站不穩。
龍濤義滿面羞紅定定心神，拱手道：王真人好修為！老朽佩服得緊！咱們就此別過了！
言罷再不多話，腳下不停轉身奔出，不多時已經走得不見人影。
群豪對視一眼，知道王重陽手下留情，不然如果再加深幾分功力，山下人只怕要當場去世幾個！
這時候群豪無話可說，只得紛紛抱拳稱謝：多承重陽真人留手！咱們回去，必定為全真教揚名天下！
王重陽招手喚過丘處機道：你們王處一師弟隨我上山侍奉，你們且在山下安頓，諸多俗務雜事你們瞧著處理就好！
說著轉身對黃藥師幾人道：咱們上山去吧！
黃藥師幾人都是暗自稱讚，這道人好手段！不動刀兵傷人，化干戈於無形，這份修為涵養，卻是勝過自己一籌了！
當下均都抱拳稱是：都由道兄吩咐！
這時候日落西沉，天色將晚，幾人一路上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