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華山群豪聚
桃花島上，卓雲沒口子地嘆氣，言說王重陽不會挑日子，不然自己倒是能在島上瞧著桃花盛開。
只因到了陽春三月，桃花島地處東海之濱，氣候溫暖濕潤，那時候桃花島上肯定已經現出花骨朵兒。據四師姐梅若華說，那個時候桃花島就是比仙境也是不遑多讓。
黃藥師何等聰明，見卓雲如此作態卻不應話，眼神古怪地上下打量卓雲，看得他心裡發毛。
卓雲抱怨半天，偷眼再看黃藥師時，卻見他已經老神在在地取了一本《六韜》讀起來。
卓雲無奈上前，賠笑搭話道：先生，你說對不對，王重陽這牛鼻子是不是討厭的緊？
黃藥師端著書本眼神不離，漫聲道：嗯，討厭！語氣卻是敷衍得很。
卓雲打蛇隨棍上，搓著手道：是極是極！師傅也覺得王重陽討厭，那便是真的討厭！嘻嘻！
黃藥師看他一眼，嫌棄地道：我是說你這猴兒討厭得很！功課做完了？來我這裡做什麼？
卓雲愣下小心地道：功課做完了，我來瞧瞧師傅，有什麼需要侍奉的。見黃藥師眼現嫌棄，無奈道：先生說我討厭又是何意？
黃藥師瞥他一眼，哼一聲轉過頭看書，不再言語。
卓雲狗腿子上身，轉到黃藥師身前，蹲下身子雙手握拳，輕輕給黃藥師捶起腿來。
黃藥師嘴角微微一翹，隨即平復下來。
卓雲涎著臉道：師傅，我這力道可還合適？現下不討厭了吧？
黃藥師嗯了一聲：再往下些，力道大些。
卓雲依言照辦，卻是露出了狐狸尾巴：先生，咱們什麼時候動身去陝西？我也好準備應用之物，一路侍奉您。
黃藥師微微嗯一聲，拿著書本瞧著，卻不答話。
卓雲又問一句見他仍不說話，手上不由得重了三分，用力敲擊一下道：先生！徒兒在問你話呢！他這時候易筋經已練得頗為熟練，下手自重不是尋常孩童能比。
黃藥師不查，只覺似乎一柄小鐵鎚錘在自己腿上，甚是疼痛。下一刻他千錘百鍊的武者本能就要反擊，右腿不由自主地彈出，就要把卓雲踢將出去。
這腿如果真踢在他身上，卓雲最輕也要躺在床上一天爬不起來。
好在他修為高絕，硬生生止住右腿去勢，心中又怒又驚捲起書本，揚手在卓雲腦袋上不輕不重敲了一記：你這猴兒做什麼！？
卓雲捂著頭大聲呼痛，苦著臉道：我想問問先生，咱們什麼時候去陝西。這一去遠至千里，須得提前準備一下才好。
黃藥師哼一聲道：咱們？誰們？
卓雲瞧他臉色小心道：自然是先生和我。
黃藥師挑眉道：哪個說要帶你去了？
卓雲一呆，華山論劍這麼大的熱鬧瞧不上了？這怎麼能行？！作者會被打死的！作者死了我就沒戲份上場了！
卓雲心思電轉開口忽悠：先生，我在桃花島人生地不熟…
黃藥師滿臉嫌棄得道：在自己家人生地不熟，雲少俠健忘的緊啊！我喚你師兄師姐來，看看你哪個不認得，再給你介紹一番。說著長身而起，就要開口呼喚。
卓雲一驚，連忙求肯：先生，我知錯了！不要喊！梅師姐如果聽見了，非得打死我！
黃藥師忍笑道：你到底要做什麼？
卓雲苦著臉道：先生，我想去華山瞧瞧熱鬧。還求你帶我去陝西，先生您路上有個侍奉的童兒，一路上飲食水火也便宜些。
黃藥師嗯了一聲不置可否，看他小臉擠在一處好笑道：為什麼偏偏帶你去？
卓雲可憐巴巴瞧著他，不確定地道：因為先生疼愛我多一些？
黃藥師憋笑，作色罵道：整日里上竄下跳的一個皮猴子，誰又稀罕了！
卓雲無奈，只得開口道：我保證一路上聽您話，絕不淘氣！
黃藥師啊了一聲，見卓雲皺眉塌嘴，小臉縮成一團可憐巴巴。心下微微一軟，點頭道：不淘氣？不惹我生氣？聽我話？
卓雲見黃藥師鬆口大喜：一定！我發誓…
砰的一聲，卓雲腦袋上著實挨了一記暴栗，就見黃藥師怒道：要去就去！起的什麼誓！
卓雲捂著頭，疼得眼淚就要掉下來，這時候卻沒口子地感謝：多謝先生！多謝先生！
黃藥師嫌惡看他一眼，哼一聲：賤皮子的毛驢！大袖一拂回內堂去了。卓雲揉著痛處，討好地目送黃藥師離開，嘴裡不住詢問：先生您看要些什麼？吩咐下來我好去準備…
嗤一聲響，內廳飛出一顆小小銀杏，砰一聲悶響打在卓雲額頭。卓雲哎呦一聲，吃痛地蹲下心中腹誹。卻也不敢再多言，自己回房鑽進被窩，咕咕笑得像只偷到雞的狐狸。
第二日上，黃藥師宣布論劍要帶卓雲去。幾個弟子瞧得眼熱都想要跟隨，但又不敢違逆天人般的師傅，無法只能呆在島上。卓雲在一旁，沒口子給大家保證帶禮物。
梅若華見卓雲入門之後，師傅似乎寵愛過甚，本來有些不滿。然而卓雲惡意賣萌又著意求肯一番，就已經把她逗得花枝亂顫，不再放在心上。
華山論劍的正日子是三月十三驚蟄，黃藥師算算時間，二月底就帶了卓雲出門。期間封蕪來了一封信，言說諸事已畢，請黃藥師和卓雲金陵四月相會。二人本有心去金陵一趟，又怕耽誤論劍之期。
黃藥師無法只得寫一封信，言說俗務纏身諸多不便，然驚蟄之後事畢，必然前去叨擾云云。
黃藥師帶著卓雲一路出了江南道，半月時光進了陝西渭南府境內。黃藥師抱了卓雲騎馬奔行，他輕身功夫極高又精通騎術，在馬上行動坐卧無不如意。
卓雲瞧得眼熱，只是他人小坐得住馬鞍卻抓不住韁繩，整個人不協調不說反而彆扭之極。黃藥師見卓雲實在喜歡，索性給他找了一頭毛驢，配上鞍韂韁蹬給他騎。
只是那驢性子倔又欺他年幼，牽著不走打著倒退不聽使喚，卓雲一整日都在跟他較勁賭氣。他這時候雖然力大，卻還比不過一頭壯年畜生。
卓雲火氣上來，小拳頭打在驢子身上，打得它噦噦直叫，卻也還是原地轉圈不聽指揮。
黃藥師好整以暇提了馬鞭，在一旁瞧著卓雲又打又罵，既不勸說撫慰，也不上前幫忙。卓雲罵得口乾舌燥，打得渾身疲累，憤憤把鞭子往地上一扔，坐在地上不住喘粗氣。
想了一會怒氣不消，見黃藥師目光揶揄，更是羞惱：先生，晚上咱們吃什麼？
黃藥師摸摸鼻子，輕咳一聲道：什麼都成，前面就是華陰了。你還要吃些什麼上山，還是怎地？
卓雲咬牙恨恨道：這個不著急，咱們需得找個好的畜生把式，把這驢子好生餵了，養的膘肥體壯油光水滑才好！
搖搖頭黃藥師好笑地道：養肥做什麼？心中大感好奇，這驢子倔強，一路上惹得小雲兒生不少氣。不殺就算了，養著做什麼？還說要養肥了？
卓雲咬牙道：等咱們下得山來，再送它去個別的去處！只是先生你需得打點好肚腸！黃藥師壓抑笑意問：送到哪裡？
卓雲冷笑道：河間府！不然就是東阿府！
黃藥師呵呵一笑不以為意，伸手抱了卓雲上馬，長嘯一聲雙腿一夾馬腹，馬兒得令噦噦嘶鳴，四蹄翻飛遠遠奔去華陰縣。黃藥師馬鞭指著遠處一處山脈給卓雲介紹：這華山，古稱「西嶽」，雅稱「太華山」，為五嶽之一。南接秦嶺，北瞰黃渭，自古以來就有「奇險天下第一山」的說法。
頓一頓道：《水經·渭水注》載：「其高五千仞，削成四方，遠而望之，若花狀。」古「花」、「華」通用，故「華山」即「花山」。《白虎通義》載：「西方為華山，少陰用事，萬物生華，故曰華山。」
黃藥師飽學多聞，又有心給卓雲增長見聞，是以對華山歷史風物介紹地極是詳盡。卓雲微笑點頭，這黃老邪就算在後世也是一等一的人物，稱得上是一本活字典了！
黃藥師見卓雲聽得入神，也自歡喜。忽然卓雲想起一事問道：先生，王重陽把這論劍之地定在華山，有什麼說法么？
黃藥師微微一笑：你這猴兒又胡思亂想些什麼？
卓雲嘿嘿小聲笑兩聲道：華山在渭南華陰縣境內，說起來離著重陽宮不遠。把論劍之地放在自己家門口兒，王重陽不怕旁人說他以勢壓人么？
黃藥師哈哈一笑道：這個么，王重陽成名已久，說句威震天下一點都不算過分。不客氣地說，放眼天下莫說能勝他的，就是能接他三招五式的也是難得的很。這等陰暗心思他是不會有的，也無甚必要。
卓雲扁扁嘴，有心要問個清楚：那為什麼要選在華山？泰山是五嶽至尊，不是更合適么？
黃藥師搖頭道：泰山遠在京東路，王重陽手須伸不得那麼長。小雲兒，這牛鼻子氣魄大得很，你可不要小瞧他！
卓雲不解其意正待要問，就見黃藥師眼神莫名，不無佩服地道：王重陽是這次論劍的發起人，初衷是為了不讓武林中人為那什麼經書廝並。自然旁個這麼說，我是不信的，如果是他說么，那就多半不差。
卓雲心道：果然天下第一不是浪得虛名，現下即便還沒有論劍，能讓狂得沒邊兒的黃老邪這麼稱道，王重陽也足堪**了。
頓一頓黃藥師噓口氣道：只是如果選在自己控制力弱的地方，須彈壓不住哪些桀驁不馴的綠林豪客。習武之人火氣自旺，一個不慎，火併可就在眼前。那時候死傷的人可就不是百十個了！
卓雲聞言心中一跳，就聽黃藥師續道：故而以他的名望武功，論劍之地放在陝西地面最是合適。重陽真人一聲令下，又有誰敢不服？真當牛鼻子這偌大威名是念經打醮得來的？且這華山論劍聲勢極大，來的人物必然是多的。只是如果參與的人太多，不免時日牽連甚久也不好把控。
卓雲啊了一聲，雙眼放光拍手道：且這華山是奇險之地，山勢陡峭如削，最是難行！如果不是輕功造詣極高的人物，莫說論劍比武，就是上去也是難得緊！這樣就有好些武功不濟的人物上不去，自然不必重陽宮出手甄別了！大家自然不傷和氣！哈哈！王重陽好算計！妙極！妙極！
黃藥師微笑，心中對這個聰慧的小徒兒更喜歡了幾分。呵呵一笑道：你這娃娃倒是精乖，猜的大體不錯！且到了最後關頭，有數的幾個高手論劍比武，旁人也須干擾不到！如果切磋較技之時，群醜環伺圍觀，不免掃興得緊！旁人不說，黃老邪可是要翻臉趕人的！
卓雲哈哈笑道：只怕在先生心中，不算丑的人可少的很！
黃藥師臉色笑容不減，語氣卻是另一番味道：你懂些什麼！咱們學武中人，須不是大街上打把勢的賣藝人！要許多人圍觀作甚？這世上蠢材多得很，就算讓他們在一邊旁聽，咱們說的武學真意，他們又能領略幾分？沒得站在那裡礙眼！
卓雲嘿嘿一笑道：是啊是啊，跟許多井底之蛙說項，沒得耽誤桃花島主的功夫兒！
黃藥師見卓雲眼中滿是揶揄，心中微有不喜，咬牙哼哼兩聲，卻一時想不起有什麼法子，能懲戒一下這個調皮的娃娃。這時候也只能放下心思，二人一路鬥嘴說笑進了華陰縣華山腳下。
一月來，華陰縣已經聚集了數百名提刀挎劍的江湖客。華山腳下的客棧早就人滿為患，不時有喝罵聲傳出，不是搶桌子就是搶房間。甚至還有搶粉頭的江湖客，爭風吃醋的拿起兵刃動手。
不時地有青袍白襟的道人，背著劍滿頭大汗地上前說項。有買賬的自然是皆大歡喜，不買賬的道人上前動手，不過幾招就把人放翻，丟出客棧甚至逐出華陰。
卓雲和黃藥師道了華山腳下，見當地亂成一團，眼前哪裡是幾百名江湖人？怕是有一千餘人了！
黃藥師見群豪擾攘，呼喝有聲鴉飛鵲亂，打罵聲不時傳來，眉頭越皺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