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功成易筋
眼見卓雲輕聲隨著自己念頌，迦樓羅開口道：這一式口訣念上十遍，你再收勢。
卓雲微微點頭示意明白，心中默數緩緩感受這體內經脈變化。
卓雲收勢見迦樓羅看著自己道：神龜伏地是這三十二相的第一相，有舒、行、圜、轉凡等十四種變化，你且要記牢了，日後每日功課需得勤勉，自能充盈氣血健體強身。
說著迦樓羅口中說話，手下演示不停，把口訣變化仔細解說一遍，卓雲自然是用心記憶理解。兩世為人他記心領悟力超過尋常人不少，不過小半時辰就把口訣記牢。
卓雲站起身活動下手腳喜不自勝，開口道：大師，這法子奇妙的很啊。不知道我們中原的五禽戲是怎樣的，有沒有這麼厲害？
迦樓羅手捻佛珠微微笑道：五禽戲是東漢末年神醫華佗創立，自然是了不起的，但是似乎少了許多重要的呼吸導引方法。年深日久，也無從考究了。
二人說笑幾句，卓雲看迦樓羅眼光灼灼，雙目中溫潤平和，似乎有奇異的吸引力讓人信服。
就聽他道：休息好了，咱們來學這第二相神凰傲羽相。說著側身站好，左腿抬起由左手抓著，右手前伸身體舒展整個人猶似一直展翅的鳳凰。
卓雲依樣畫葫蘆照做，迦樓羅開口道：這一式口訣你聽好了，凈土十萬，芥子須彌，一沙一世界……
卓雲沒有感覺到時間流逝，轉眼一日時光呼呼而過。迦樓羅見識修為極高，比黃藥師甚至猶有過之。許多佛學道理掌故，人體精神奧秘講解起來深入淺出信手拈來。
兼他溫文爾雅平易近人，雖然掛著活佛的名頭卻並不難以相處，如果不是穿著僧袍掛著佛珠，卓雲幾乎要懷疑他是個飽學多聞的耄耋長者。兩人在大輪寺相處月余，卓雲對他好感大生，隱隱將這和尚當成了第二親近可信之人。
從此一日開始，卓雲大半天跟著迦樓羅學習不動彌勒經，臨近傍晚的小半天黃藥師給他推宮過血梳理經脈。一個月過去，卓雲進境甚快已經學了二十二相，諸多變化與相合的口訣也都牢記在心。
他身子日漸強壯，寒毒雖然仍然時有發作卻並不難以抵擋。卓雲喜不自勝，暗自感嘆這鍛體功法神奇更是加意用功。
卓雲自然不知道，什麼先鍛體後行針用藥，再學密宗神通都是騙他！
在卓雲進了佛殿的那一剎那，黃藥師和迦樓羅甚至侍奉的沙彌都在潛移默化地影響他。其實如他這種聰明人，話只需提點到不用說得特別明白，剩下的自有他自己腦補補全。
祛除卓雲寒毒能建功的實際並不在後面的用藥行針上，至於密宗傳承的神通更是無稽之談。起作用的正是那所謂三十二式觀想之法，卓雲想不到的，禪宗一脈的不世絕學《易筋經》！
這門功夫來歷甚大，乃是達摩祖師所創，是佛門武學最頂尖妙義的集大成者。其精微奧妙之處，不獨禪宗沙門一脈，天下武功浩如煙海，能出其右的也是寥寥無幾。
只不過這門功夫入門甚難，極少有人能練成，近而認識這門功夫的人也是極少。學成后倒是不難進境，修為自然隨時間日久而日漸高深，練至大成后意由心起勁隨心發，內息運轉之處護身傷敵無不如意，一動手一投足間都有絕大威力。
百年前武林中有一個異人游坦之與卓雲經歷極其類似，機緣巧合之下練成了易筋經，進而武功大進風頭一時無兩。
當時極少有人知道他學的是什麼武功，他經歷坎坷與當時凶威赫赫的邪派又有極多瓜葛，武林中人只以為他是哪個隱世老魔加意培養的關門弟子，卻不知道他武功看起來雖然陰毒，內力催動的法門卻是實打實的的禪門正宗。
這門武功如果要修練時，需要勘破我相、人相、眾生相，達無我之境，心中不存習武之念，更不能有絲毫爭勝之心。不然無論如何都是無法修行成功。按說歷來少林寺高僧大德層出不窮，絕不至於無人能學會。
只是寺中武僧知道這絕世秘籍要學時，身為學武之人氣血自旺，心中又怎麼會不存爭勝之心？自然有佛法深湛的僧人能勘破無我之境，但也早就沒有了學武的心思。且寺中浩如煙海的佛經書籍尚且學不完，怎麼會去學與人爭勝打鬥的功夫？學了又有什麼用處？少林寺護法功夫並不算少，七十二門絕技威震天下，又何必抓著一門武功不放？
卓雲心思多變，說起來要學這易筋經並不容易。迦樓羅修為極高，殺伐手段雖囿於年齡不如五絕中人，然而於武道上見識學問卻猶有過之。雖然這易筋經入門極難，也還是被他找出了權變的法子。
迦樓羅與黃藥師商議，用潛移默化導引神志的法子引導卓雲心思，讓他邁過這關鍵一步。
佛門中有一頂尖神通奧妙非常，稱作六相神通。即：他心通、天眼通、天耳通、神足通、宿命通、漏盡通。這六法神通遠超凡俗已經不似人間手段，修鍊起來艱難無比，密宗一脈雖然歷來高僧大德源源不絕，修成的也是屈指可數。
然活佛迦樓羅天賦秉異超邁古今，修為見識高深莫測，年過而立就修成了佛門最頂尖的六神通秘法。這等成就雖然稱不上空前絕後，卻也遠超凡俗極其難得。
這六法其中有一法奧妙非常，便是他心通。修為到了深處，能感知他人心思，改變引導別人念頭。創出這門神通的高僧佛學深湛，初衷是為了傳法護道，倒是沒有什麼邪念，最多也就是指導弟子避免誤入歧途。
迦樓羅以他心通秘法為引，輔以平素用以鎮定心魔的天龍梵音言語影響卓雲。雖然卓雲心思多變，意馬桀驁心猿跳脫，比之常人花費的力氣多上許多倍，好歹總算是有驚無險地渡過了。
這種攝取神念導引心神的功夫不是獨密宗所有。玄門禪宗也有類似的攝心術移魂法，不過各有所長各擅勝場。
所謂引導神志，聽起來玄妙難測，實際上也就是一種更叫高明的心理學手段。如果說跟後世的催眠術有什麼不同，不過許多用法更加高深奧妙，能在人不知不覺中影響人對事物的判斷和感官。
這種方法，雖然神奇無比卻也尚有許多限制。並不是能隨時隨地影響人，對於一些意志堅強的人用處也十分有限。如果被施術的對象提前有了防備，那就更加難以成事。
卓雲二世為人，經歷過現代化的信息洗禮和社會毒打，這種在古代看起來奧妙的東西，也是瞧的多了聽得老了毫不稀奇。如果要影響他，不說不可能卻也絕非易事。
只不過一方面迦樓羅修為實在深不可測，他心通和天龍梵音秘法極其厲害。他身份高得嚇人更兼生的俊美無匹，有道是顏值即是正義，卓雲心生親近也就少有防備。一個活佛的名頭頂著，又怎麼會騙一個幾歲的什麼都沒有的娃娃？
另一方面卓雲與黃藥師相處不過兩月有餘，卻是一見如故羈絆建立甚深。黃藥師正是卓雲這方世界最信任之人，卓雲絲毫沒有兩人會合夥騙他的概念。
這兩人是世間最為頂尖的人物，做局絲絲入扣毫無破綻引得卓雲入彀，卓雲受寒毒侵擾良久心神受損沒有防備也就入了局。其實這一番試探雖然看似極其僥倖，實則花費了黃藥師迦樓羅不少心思。
再早一開始迦樓羅和黃藥師就為卓雲種下鍛體法並非武功的意識種子，要卓雲心中不存修鍊武功與人爭鬥之念。在修鍊的過程中又以梵音度化影響，他糊裡糊塗只以為是升級版的五禽戲也就沒有太過懷疑。
畢竟你如果說練廣播體操是為了跟人打架求勝也太過於扯淡，至於體內暖流涌動只以為是密宗的手段高明，也沒有太過深究。
先前黃藥師並未正式教過卓雲武功，他對武功真氣等等一知半解，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武道一途對他來說完全是陌生領域，名詞稱呼知道一大堆具體表現怎樣他全然不知。
這門功夫除去類似天竺一門的瑜伽術外，達摩祖師尚有一套與之相配的呼吸吐納的方法。易筋經是禪門正宗武學，正大光明進境雖不算極快，卻平和中正絕無走火入魔之虞。
而迦樓羅施術潛移默化卓雲，卻並非沒有代價。他心通的手段使出來極其耗費心力，天龍梵音損耗內力更是海量。尋常他要每日三五時辰這麼用這兩門神通，莫說一月多時光就是十天半月也絕對撐不下來。
好在此處有黃藥師這個煉藥的本事了得的岐黃聖手，藏邊雖然清苦荒涼，紅花蟲草諸般補益的藥草倒是不缺，雪蓮這種聖品也不算稀罕，只是沒有黃藥師那株藥性強大。
黃藥師使出通身的手段一頭扎進丹房，許多益神補元的丹藥不計成本得流水價補給，迦樓羅倒是堪堪能抵受得住消耗。就連天山那株百年雪蓮也大都被練成了丹藥，進了三人肚子。
藏邊醫術體系迥異中原，不講葯伍配比君臣佐使，更沒有陰陽調和臟腑經絡的說法，但許多用藥手段也是令黃藥師大開眼界。大輪寺內藥房掌院和尚已在耄耋之年，手下活人無數。本不忿活佛傾闔寺之力救一個素不相識的娃娃，也不大瞧得起黃藥師，在他眼裡，黃藥師與卓雲沒有什麼不同，都是年輕人。
只是試過黃藥師煉製的卜元丹之後，也很乾脆的跟黃藥師平輩論交。兩人交流談論幾日，相互補遺一番都覺大有進益。
迦樓羅幾乎成了葯簍子，白天教授卓雲，夜裡趁卓雲睡下后再服藥運功恢復。饒是他心境修為都甚了得，也頗感難當。黃藥師白日里泡在丹房煉丹，夜裡給迦樓羅運氣潤養經脈，同樣不輕鬆。
這一月下來，寺裡面上看起來似乎風平浪靜，內里卻是波濤洶湧之極。
三十二相學完，卓雲身子漸見強壯。這時候易筋經囫圇學全已經入門，卓雲還是渾渾噩噩，渾然不知自己已經學了這方世界最厲害的武功！
黃藥師每日里裝模作樣給卓雲行針用藥，畢竟做戲做全套。
才開始學易筋經時，還需要他幫忙運功鎮壓寒毒。帶學到七八相的時候，卓雲體內真氣生出已經能與冰蠶寒氣分庭抗禮；待學到十五六相的時候，黃藥師就要想法子阻斷卓雲體內不斷生出的內息，免得寒毒被壓製得太狠被卓雲瞧出馬腳。
其實這易筋經只消學得十相，便足以對抗卓雲體內的寒毒。只是迦樓羅極其喜歡卓雲，又或者有別的原因有心成全他，是以傾囊相授倒是全無藏私。
畢竟這功夫要學完三十二相才算功成圓滿，如果在這時候被卓雲覺察不對，雖然說不上前功盡棄卻也總歸不美。
黃藥師知道自己這個小徒弟聰慧異常，一邊下針一邊忽悠，心思倒不比先前幾日花的少。總算他學問高深淵博之極，卓雲每每感覺不對都被他東拉西扯胡謅搪塞過去。
卓雲與黃藥師又在大輪寺住了半月有餘，每日里卓雲練功不蹉，閑暇時與黃藥師鬥口，日子倒也是自得其樂。他本就是豁達開朗的性子，這時候親近人在身邊更是隨遇而安，渾然沒有命在頃刻的覺悟。
又過了十幾天光景，這一日迦樓羅帶著卓雲將三十二相演練一遍，稍稍糾正卓雲幾式變化后道:小雲兒，這法子你已經學全，這段日子你師傅給你用藥見效甚好，咱們可以學這密宗神通啦。
迦樓羅讓卓雲坐下，細細念了一段經文。這經文約有兩千餘字，佶屈聱牙之處，饒是卓雲聰慧記心甚好也大是撓頭。迦樓羅念了兩遍，卓雲學了小半時辰又背誦一遍才堪堪記下。
迦樓羅笑道：這篇經文是我密宗不傳密法，於鎮壓心魔入定觀想極有好處。你需得日日修行，這寒毒有一兩年的光景就不算什麼了。
卓雲一呆小心問道：大師，您不教我為我演示一下么？
迦樓羅微笑道：我密宗修行法門不同於中原武學，這個你自行參悟就好。區區寒毒而已，又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了？
卓雲細細感受下，經脈中雖然仍有寒毒存留，與自己而言卻是並不難以承受了。想來這和尚高明，教授自己的法子自然也是厲害的。卓雲欣喜非常，雖然不明白迦樓羅內里有什麼深意卻也知道不會於己有損，跪下恭敬磕了三個頭。
迦樓羅受了卓雲大禮攙扶他起來道：小雲兒你是聰明的，卻也多要下功夫修行練功，要知道這世上多得是成就平平的聰明人，有大成就的人可不都是天資過人之輩。方仲永殷鑒猶在，萬萬不可有驕矜之心，你可記下了？
卓雲聞言感動至極，深深拜下道：多承大師費心，傳藝之恩沒齒不忘！
迦樓羅微微笑道：好孩子，你有心了！不過出家人四大皆空，報恩什麼的倒是不必提起。
卓雲點頭應是，想起這段日子得他照顧，又是滿臉慕孺感激，迦樓羅微笑頷首道：娃娃，你與我佛門有緣。若是日後有暇，山上來瞧瞧和尚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