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如願得償
二人隨意又說笑幾句，卓雲攤手：這個後來么，無崖子李秋水兩位前輩生了嫌隙，秋水前輩心灰意冷下遠遁西夏做了西夏王妃，無崖子前輩也被徒弟暗算，全身筋脈盡斷成了廢人。
黃藥師無語道：生了什麼嫌隙，秋水前輩還要遠走改嫁？無崖子前輩那麼高的功夫，又怎麼會被徒弟暗算？這收徒的本事卻是稀鬆平常得很啊！
卓雲失笑，暗思黃老邪收徒弟的本事倒是稱得上天下第一，無端遷怒了幾個徒弟打斷了人家腿，幾個徒弟無一不是心心念念要回歸師門。黃老邪狂得也是有道理，這點上倒是吊打所有收徒不慎的徒弟，倒是能鄙視無崖子岳不群之流.……
黃藥師見他不說話，問道：怎麼？
卓雲想起書中的記載嘆氣：可能是兩人生活久了，兩看相厭，無崖子前輩愛上了別個。
黃藥師奇怪：秋水前輩既然美貌絕倫，又武功高強和無崖子有夫妻之情，怎麼會愛上別人，有誰能比她更得無崖子前輩歡心？
卓雲道：其實不是別人，是無崖子前輩愛上了自己雕刻的一尊玉像。
玉像？？
黃藥師一愣，他半生漂泊，這等男女情愛之事只是聽聞，卻從未經歷過。一時呆在當場，總算他見識廣博，很快反應過來：這無崖子前輩愛上的不是某個人吧，只怕是愛上一個並不存在的人物。
卓雲笑著贊道：桃花島主果然厲害，見微知著。
黃藥師想想嘆息道：男歡女愛，人倫大道，陰陽相合本是天地至理。只是兩人生活久了，這好處只怕也成了錯處，如果不能理解磨合，兩看相厭也就不足為奇。他將自己一腔愛意託付到那玉像之上，只是不存在於人世間，只存在他的腦海里。只以為他愛上的人無處不好，只是那卻是他憑空想象出的一個不存在的人物。我說的可對？
卓雲道：是啊，這無崖子和您一樣，精通諸般雜學，自己雕刻出一尊一人高的玉像，雖然是以秋水前輩的模樣做的，竟然比真人還要美上三分。每日里他只是對著這尊玉像發獃，不再理會嬌妻美眷。秋水前輩被冷落，氣不過就找了好多漂亮的少年面首在他面前親親我我，他也不太在意。年深日久，秋水前輩終究忍受不過，便殺了那許多少年離開了無量山去了西夏，不想這一別就是陰陽相隔，兩人至死也再未見面。
黃藥師默默無言半晌方道：世間造字千萬個，唯有情字最傷人。這男女之情，原是世上最難明言。秋水前輩與無崖子前輩雖然武功高絕，卻也在這一字上苦苦煎熬一生，怨侶一世，當真讓人唏噓的很。
卓雲道：是啊，只是這裡面還有個孤苦一生的童姥前輩。秋水前輩好歹還和無崖子生活了幾年，巫行雲前輩卻是求之不得，蹉跎了一生光陰。
黃藥師見他神色黯淡，怕他有什麼心結留下假意調笑道：卓雲少俠懂得不少啊，這麼熟稔倒是少見，還懂得男女之情，長大后不知道要迷倒多少女娃娃。你又這麼聰明，多半不會為情所困，也只有你去傷別人的份兒。哈哈..
卓雲想起前生做了二十多年單身狗，苦笑道：這個原本是不懂的，只是見得多了多少有些心得。咱們現在也不過是推算而已，實際怎樣也不知道。其實還有人說是無崖子前輩愛上了秋水前輩的小妹子，不過太過於牽強些。
黃藥師好笑，見雪雞烤的已經夠了火候，取過來撕下一隻翅膀遞給卓雲。
卓雲謝過接下，小心撕下一條肉放進嘴裡慢慢咀嚼。這雪雞是天山特有的山珍，平素吃的都是山上草籽漿果，又多跑跳運動躲避天敵，肌肉緊實不是後世的養殖家禽能比擬的。是以鮮香可口，美味絕倫。
卓雲吃得歡暢無比，吃得一隻翅膀，黃藥師又給了一隻雞腿，自己只是取了脖頸就著乾糧熱水胡亂吃幾口。卓雲勸他吃，他拗不過也吃了一隻雞腿，餘下的都進了卓雲肚皮。
飯罷黃藥師撥了撥火堆，添了些柴火讓火勢旺起來，又在包袱中取出兩味草藥，放進葯鍋中煎煮，和卓雲調笑一會。把葯湯潷出遞給卓雲。
一時間洞中藥香撲鼻，卓雲看看碗中黃色的葯湯問道：這個是什麼？
黃藥師壓著嗓子陰惻惻地道：桃花島的獨門毒藥！喝下去一時三刻渾身僵硬而死！屍體硬如岩石，狗都咬不動！靈魂飛升天外，周遊五洲四海！立地成仙！
卓雲無語撇嘴道：不願意說就算了，當我是三歲小孩兒么？
黃藥師懶懶地道：自然不是，我只當你是四歲的小孩子。你這麼懂事聰明，不用我唱歌哄你吃藥吧？要不要先給你尋塊糖吃？
卓雲打個寒顫，端起碗慢慢撮飲。黃藥師哈哈大笑，開心至極。
卓雲翻個白眼，慢慢把一碗葯湯喝下，覺得精神一松，懶懶地倦意上涌，不多時躺在皮子上睡著。
黃藥師淺淺笑著把大氅蓋在他身上，不住望著天氣。心中暗暗思量縹緲峰的位置，見外面風小了些站起身走到卓雲近前。
黃藥師算算藥量，又抓住卓雲寸關尺細細把脈半晌。確認沒有幾個時辰卓雲醒不過來才放下心，先調整下火勢又從包裹內拿出一包雄黃，取了幾味祛蟲藥草灑在卓雲身周。洞外忙碌一會設了三五個陷阱護住洞口，又推了一塊石頭堵住。
黃藥師擦擦汗，又檢查了一遍自覺無礙，一頭扎進茫茫風雨之中。
黃藥師一路向西疾奔，他輕身功夫極高，天山多峭壁懸崖，陡峭難行之處，比之中原號稱奇險之地的華山毫不遜色。
他深深呼吸幾口，雙手戴了手套不住向上攀登，此時身邊沒有卓雲拖累，速度何止快了一倍？遠遠望去風中一道人影在山壁之上不住上行，一個縱躍就是丈余，猶似鬼魅一般。
黃藥師心中發了狠，無論如何，今日都要找到些許線索，不然自己尚可忍受，卓雲卻非得生一場大病不可。因此許多帶著卓雲不敢去的地方，今日都尋訪到了。
黃藥師找了半日，風漸漸停了。身上略有些疲累，找了山腰一處平台想要先休息一會兒，卻不想剛剛落地，山石後面突然一陣腥風撲過，咆哮之聲大作。黃藥師心中一緊，身子斜縱飛出，間不容髮地躲過這一擊。
定睛一瞧，黃藥師喝了一聲彩：好畜生！見一物皮毛純白，黑色斑點密布周身，四肢粗壯站立起來足有一人高！口中涎液滴答，嗚嗚有聲作勢欲撲。卻是一隻天山雪豹正做飯前祈禱！
黃藥師面上毫無懼色，站定哈哈一笑招手道：大貓兒！過來跟黃老邪耍耍！心道：這畜生好大身量，剝了皮，雲兒的衣褲鞋帽就都有著落了，多半還有富餘！只是不知道這肉好不好吃……
現在雙方都不知道對方都在饞自己身子，一人一豹對峙半晌，那雪豹壓低身子圍著黃藥師轉了半圈，抽冷子撲將上來。
黃藥師正想多出的皮子要不要自己再做一副手套，見它撲過來，身形一閃奇速無比，正落在雪豹側身四尺之外，單手揚起一計劈空掌打得雪豹就是一個踉蹌。
雪豹嗚嗷一聲退開兩步，二目盯著黃藥師不住地呲牙威嚇。
黃藥師贊道：好個畜生，當真了得！那豹子身子一縮，後足發力躍起前爪直奔黃藥師面門。
黃藥師縱身後躍，那豹子堪堪落在黃藥師身前不足一步。黃藥師哈哈大笑，右手舉起一拳打在它腦門上。
黃藥師忽忽劈出幾拳，打得這雪豹滿地打滾，不想這雪豹硬氣的很，或者認定了盤中餐不肯放棄，雖然被打了好幾拳疼痛難當卻也不逃走，只是圍著黃藥師轉圈撲擊。
黃藥師嘖嘖稱奇卻也樂得跟它活動手腳，只等它力竭就要下殺手剝皮取肉。
又聽得砰得一聲，黃藥師劈空掌打在它腦門，豹子吃痛待要後退，黃藥師躍起輕巧巧落在它身上，心道：據說幾十年前有京東路上有個前輩勇武過人，曾經赤手空拳打死過一頭猛虎，自己今天空手打豹子，也未必差了。
雙腿用力夾住雪豹腰腹舉起一對拳頭砰砰有聲，不住砸在它頭上。桃花島武學本不以氣力巨大見長，但黃藥師修為既高下手自是重的。雪豹被打的嗷嗚慘叫不住掙扎，卻哪裡哪裡奈何得了這位狠人。
黃藥師打了十幾拳，那雪豹天生異種骨骼粗壯卻也盡受得住。只是咆哮之聲漸小，低聲嗚咽起來。
黃藥師鬆口氣，待要運氣以陰柔掌力震碎這頭豹子腦漿，不想側身樹叢中鑽出了幾頭小豹子，沖著自己不住嘶吼，只是年歲尚小，聲音微弱奶聲奶氣，威嚇之意就大大不如。
身下雪豹本來被打的七葷八素動彈不得，這時候卻不知哪裡來的力氣又劇烈掙紮起來。
黃藥師掃視一眼見，樹叢隱隱後有個山洞頓時明白過來：自己無意中闖進了這頭豹子領地，這畜生想是護子心切才跟自己拚命，不然方才不會死戰不退。
心中微微有些不忍，輕輕縱身而起放過了這頭雪豹。
那豹子晃晃腦袋倒是頗為識趣，慢慢退到小豹身前鑽進樹叢消失不見。
黃藥師見幾頭豹子走得遠了，心中暗暗有些奇怪：什麼時候自己變得這麼心軟了？就算多了幾頭小豹，也不過多幾張好皮子。
黃藥師心中不住打鼓，算算此時距離自己出來已經過了有兩個時辰，心中擔憂卓雲。
略休息一會兒，就要尋路回去找卓雲。卻見豹子所在山洞不遠處似乎還有別路通向別處，本來那處是被灌木遮掩起來，被黃藥師掌風所激，折了不少枝蔓隱隱顯出一條小路。
黃藥師隨意走上幾步查看一番，暗想沒有所得就離去。
不想轉過一轉，見山洞旁邊有一縫隙，隱隱有光線透出，只是狹窄之處難行，目測自己身量是過不去的。想想自己曾經在書上看到過縮骨功的法門，當時只是記下沒深練，這時候就講求不了這許多。
本來如果卓雲在此，讓他去也不是不成，只是這時候不去探訪一下實在心癢難耐。
黃藥師仔細回想，運功行氣渾身骨骼咯咯作響，身形小了一倍有餘，貼著崖璧走了十幾丈，卻不想這裡面竟然是別有洞天！
這處山谷地勢略低，就在谷中南面，一座山峰隱隱現出來，之前從未發現。遠遠望去，山頂處霧氣籠罩，猶似仙境一般。
黃藥師大悟：雲兒說這縹緲峰終年雲霧籠罩，我只道它地勢極高才有那番光景，卻不想這山谷隔絕了冷風又自成體系，空氣溫暖濕潤，山峰處冷熱交替之下自然霧氣升騰，稱作縹緲峰。我只顧一意往高處去，卻忘了這霧氣可不是只有高處才有的！
他心中激動，腳下生風見不多時來到山腳下，見上山的路邊一處破碑寫了三個大字：縹緲峰！
黃藥師心中大喜，暗道總算功夫不負有心人。
待要上山尋找，卻忽的想起卓雲來，強自按捺下心中激動暗暗記下方位，又做下幾個顯眼的記號。這才辨明方向往卓雲所在山洞一路奔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