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98、太子和小王爺的鬥爭
是夜。
沉靜如水,萬般俱籟,焚香清音。
歐陽景軒一身明黃色龍袍立於東宮的院內,手持竹笛緩緩而吹……他本就文武雙全,繼承了放你梅妃和歐陽梟雲身上所有的優點。隻是,曾經狂傲不羈,隨性灑脫的三皇子早已經被那邪魅怡然的蒼軒王取代,而不管是三皇子還是蒼軒王,都已經被一段情,一段時光蹉跎了所有,隻剩下看似未變,卻早已經物是人非的歐陽景軒!
而他,僅僅是歐陽景軒……不是西蒼帝,更不是可以隨時改變這天地間命運的人。
“父皇……”
虛弱的聲音小小的傳來,可就算如此,歐陽景軒瞬間聽見,笛聲戛然而止後轉身看去……月光在雲層後麵朦朧的傾瀉而下,映照在歐陽沅那虛弱的小臉上,本身的圓潤光滑也因為紅疹變的有些滲人。
歐陽景軒眼中滑過一抹心疼後大步流星的走了過去,在門檻兒處蹲下先是上下打量了圈兒後,沉聲朝著一旁的小豆子就冷聲問道:“太子不過剛剛蘇醒,你便讓他下了榻,有個好歹,你和朕怎麽交代?”
“噗通”一聲,小豆子跪倒在地上,低頭不語,倒也沒有認錯,也沒有辯駁什麽。
歐陽沅看了眼小豆子後依然被歐陽景軒抱進了懷裏,就聽他緩緩說道:“兒臣隻是在裏麵悶了,便著了小豆子出來……聽聞父皇笛曲,想著悲傷的緊……”他沒有繼續說下去,以前不懂,仿佛這次一病,情緒便又多了幾分,他方才喚了父皇,隻是不想父皇繼續沉浸在悲傷裏。
歐陽景軒本來想要跨進寢宮的步子停了下來,他看看歐陽沅,最後索性讓小豆子進去拿了敷麵的披風給歐陽沅披了,抱著他去了院中坐下,“出來透透氣也好,藥王言及也不礙事,到是之前朕擔憂過了。”
歐陽沅輕抿了下嘴,幹涸苦澀的滋味讓他不由自主的皺了眉心,“父皇是在想念母後了嗎?!”稚嫩的聲音雖然是疑問,可明顯的已經肯定,“沅兒其實可以病的嚴重一點兒,甚至……”
“如果是這樣,朕到寧願不見她。”歐陽景軒輕歎一聲的說道。
歐陽沅沉默了,什麽事情仿佛都瞞不過父皇。
歐陽景軒看著那被烏雲遮掩了大半的皎月,溫潤卻透著桀驁的臉上有著說不清楚的無奈,“你明明知曉,卻還以身犯險……”他有些幾分責備的說道,半響不見歐陽沅應聲,他收回視線看向他,緩緩說道:“如果父皇最後沒有去呢?如果結果不如你所想呢?”
歐陽沅繼續沉默,最後在歐陽景軒灼灼的精光下,輕抿了下唇的緩緩說道:“那兒臣就告訴母後所有的事情……”微微一頓,不等歐陽景軒開口,他繼續說道,“父皇太過在乎母後,以至於所有的事情都畏首畏尾……不能說這是父皇不對,可是,兒臣卻不願意等。”
歐陽景軒嘴角勾了抹苦澀,也許……沅兒的世界才是他想要的理想世界,可以肆無忌憚,也無所顧忌。他好像看到了兒時的他……是什麽讓他如今變得如此?
暗暗沉歎一聲,不過是因為一個“情”字,他轉不出罷了。可卻無怨無悔……隻因為那人是她,是唯一一個以“情”進駐他心間的人。
“如果用你來換取什麽……父皇寧願就保持著如今這般。”歐陽景軒手指摩挲著竹笛上的暖白玉,“你安好,她活著……便好!”他心傷沒有關係,甚至,他就一直如此一邊兒想著她和別的男子一起,一邊兒自己騙自己,隻要她活著就好。
歐陽沅不能體會歐陽景軒的話,縱然如今他有了些許的情感湧了出來,可依舊不能切身體會那些東西,到底想象的和現實無關……他從來不認為他如此做能瞞騙過父皇,隻是沒有想到,他在父皇麵前根本無所遁形,不過一舉一動一念,父皇都知道的清清楚楚,以至於父皇在第一時間去找了母後。
王兄突然染了天花他當時確實是心急,可去琳琅寰宇的路上想了頗多……加上近日身邊暗衛的行動透著讓人深思的舉動,思前想後,他最後倒也鋌而走險了。
如果王兄真的是染上了天花,那他也便有可能真的無法抵禦,可如果不是……隻是他的手段,到反而好。他到底還是噙了小心,想著在宮門口詢問下便好,卻不想,他已然在閑逛之時就已經落入了圈套,到底是他不願意將王兄想到那般罷了。
染了也好,到底任性了一回……縱然母後也不曾如何陪伴他。
“下次再不要如此做了……”歐陽景軒垂眸將福東海和白芷剛剛上來的茶點看了圈兒,最後視線落在那碗藥上,他也不假人手的端起,隨即遞給歐陽沅,“喝了吧。”微微一頓,等歐陽沅接過後就聽他繼續說道,“想來解藥這一兩天也就好了,這事兒朕還不想聲張,你知道的變暗暗觀察著,也正好算是個機會。”
“嗯!”歐陽沅應了聲,可是,那聲音有著幾分詭異。
歐陽景軒卻仿佛心情大好的微勾了唇角的同時,眉眼也上挑了幾分,狹長的鳳眸微深,透著幾分好笑的看著歐陽沅。
福東海和小豆子對視一眼,最後都有些又傷感又好笑,倒是白芷心疼歐陽沅的瞪了小豆子一眼……當然了,她不敢瞪福東海。
“殿下,含一片棗花梅片吧……”白芷從一旁拿了小盒子出來,一打開,那透著沙棗花香甜氣息的梅花花瓣遞到了歐陽沅麵前,“那些個東西奴婢也不知道殿下能不能用,想來這個可以的……含在嘴裏能消了苦味。”
歐陽景軒眸光變得深邃,歐陽沅探出小手捏了兩片入嘴,滿口的清香瞬間將藥的苦澀驅趕,倒是比蜜餞還要好上幾分。
“白芷姑姑,這個是……”小豆子好奇,倒是問出了歐陽景軒和眾人的疑惑。
白芷含笑,“昨兒個見殿下吃藥苦澀,又想著不知道那些解了味兒的東西能不能用,就去找了梅子姑姑……去年夏天的時候皇上曾經托人帶了沙棗花回來,梅子姑姑就醃製了冬天用來泡梅花瓣了。”她抿嘴看了歐陽沅一眼,“這不用食用,又能驅散了藥味,想來是極好的。”
歐陽沅吐了嘴裏的花瓣,點點頭說道:“白芷姑姑最是會為孤著想了……”
他這話一出,一旁的小豆子不滿意了,可也無話可說。這人有時候輸,就輸在了先機上……他不知道梅子姑姑哪裏有。想到梅子,小豆子突然腦中滑過一抹想法的看向歐陽景軒,可歐陽景軒隻是一眼便看透了他的想法,遞給他一個若有似無的眼神後,他猶如霜打了的茄子,蔫了。
歐陽沅吃了藥王的藥後已經微微轉好,雖然體質虛弱可到底能走能動了……歐陽聰身上感染的“天花”卻是要重幾分,不過,琳琅寰宇漸漸傳出的消息也是有了好轉……這樣的情況,可真真兒是幾家歡喜幾家愁。
何沐箐站在禦花園荷花池前,看著池麵兒上那已經寂寥了的荷葉,麵色平靜如這無風下的池水一般,安靜祥和。
一旁傳來幾個嬪妃閑聊的聲音,因為歐陽景軒如今不去後宮,加上東宮太子和琳琅寰宇的小王爺同時染上了“天花”,這禦花園除了這些個閑置的人,到還真沒有人過來,說話卻也就肆無忌憚了。
“媚嬪姐姐,您說說,安昭儀和洛達人誰說的在理?”一身披了鵝黃色翠柳煙絲披風的女子挑了那嬌媚的丹鳳眼看向媚嬪問道。
媚嬪容貌依舊,仿佛不光誰主沉浮她都能安之若素一般。隻見她輕挑了嬌媚的眼瞼,視線落在了站在那邊兒的何沐箐緩緩說道:“本宮不知道……這議論儲君和小王爺的事情,本宮就不參與了。”她聲音輕緩,一瞥一笑之間媚態盡顯,“你們這麽想知道……本宮看啊,還是問問何妃的好。到底……”她笑意加深,話尾故意拖長輕輕頓了下,惹得一旁的嬪妃一個個好奇心提起來了,她才收回視線看向那些嬪妃緩緩說道,“到底何妃也是如今著後宮裏最為淡然了事,聰慧異常之人。”
有好奇心重的嬪妃果然去問了何沐箐,其實,她們倒也沒有抱什麽希望,畢竟從她入了後宮開始,也就不得寵。後來也不太參與大家的議論或者什麽事情,仿佛和這後宮格格不入。
隻是,這次何沐箐卻開了口……
“安靜的日子縱然難過……卻也好在靜心。”何沐箐悠悠開口,“不管是儲君,亦或者小王爺,都關乎朝政……後宮不得議政,大家就算是閑了,最好也不要去參與。”輕倪了前來問話的兩個嬪妃,她收回視線的緩緩說道,“你們聊著吧,本宮先行回宮了。”話落,人已然轉身,帶著阿慕往水華宮而去。
“臣妾恭送何妃姐姐……”
何沐箐沒有理會身後的人,更沒有去管身後的人如何想的,她們不過都是在局裏沒有跳出來的人罷了。
去往水華宮的路上,何沐箐在一座小拱橋上站立了會兒,視線所及不是龍陽宮,而是東宮和環繞著東宮的琳琅寰宇……以前不知道先祖為何要如此安排皇子的住所能夠縱覽東宮,如今卻是明白了。
不管多麽狠辣的帝王,終究會有一個心儀,希望繼承大統之人。而這個人,帝王在他繼承大統之前,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將窺視他位置的所有人都盡數的鏟除或者消弱。而帝王的子嗣,自然是人中龍鳳……一個個心思掩藏的太深,那麽,就要丟出最夠的誘/惑,他們才能露出馬甲,繼而在儲君登基之前,一個個鏟除。
何沐箐收回眸光,微微眯縫了下後轉身下了小拱橋,置於腹部的手不由自主的攥緊了下……這天下,從來就隻有風玲瓏的孩子能夠做,或者說……歐陽景軒要這天下,隻是為了風玲瓏。隻是可惜,她不知道,在這樣的理由下,歐陽景軒和風玲瓏為何當初會走到哪一步。
腳步跨進了水華宮的門檻,何沐箐一路未停的往寢宮走去,許是心思想的多了,她今天到底有些心神不寧,“都下去吧……”
“是!”宮人應聲微福後陸陸續續的退了出去。
“你也下去吧……”何沐箐有些疲憊的坐在軟榻上,心裏有些哀然。
阿慕嘴翕動了下,想要說什麽,可最後被何沐箐淡淡的一個眼神製止了,隻能微微一福的轉身出了寢宮。
何沐箐就這樣一個人靜靜的坐在軟榻上,什麽也沒有做……時而傳來的蠟燭“啪啪”的爆裂聲將寂靜打擾,也擾亂了她一湖心水。
“何妃娘娘深夜寂寥……著實讓人看著心疼啊……”突然,一道慢悠悠的聲音不輕不重的傳來。
何沐箐猛然站了起來,心驚膽顫的四處看看,凝著的視線變得驚嚇的問道:“誰?是誰?出來……”
有一人影從擋著內寢的屏風後麵緩緩走了出來,來人身約八尺,儀表堂堂,一身夜行衣不但沒有將起的風華掩蓋,反而透出幾分陰寒的冷魅。
“你是什麽人?”何沐箐往後退了下,可生活就是軟榻,她不經意的往後一倒,重重的坐在了上麵,“來……”
何沐箐後麵的話沒有來得及說,就見之前那人手微揚,她已然被點了穴。
“我要是你……”那人聲音依舊緩慢,找了一個不會在窗前出現剪影的位置緩緩坐下,“就絕對不會喊人……我既然能在眾目睽睽之下進來,就不會有任何機會你喊人。”
何沐箐不能說話也不能動,她隻能用眼睛的餘光看向那人……她沒有見過這個人,但是,這人能夠肆無忌憚的展露他的容顏,想來是如他所說的。最主要的是……就算這個時刻,他卻依舊選擇了寢宮內唯一的死角處……外麵看來,她依舊在軟榻上端坐,並無異樣。
微微動了下眸子,算是同意了……就見那人手再次微揚後,何沐箐隻覺得喉嚨裏有什麽東西咯噔了下,發出一聲悶聲。
“你是什麽人?”何沐箐凝眸看著那人。
那人淺笑了下,“我是什麽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以讓你有機會離開這個牢籠……”
“我憑什麽要相信你?”何沐箐不是傻子,相反,她很聰明,不是一個會在特殊情況下,就隨隨便便被唬弄的人。
那人依舊笑了下,微微慵懶的胳膊撐著椅子扶手,眸光幽深的看著何沐箐緩緩說道:“你沒有利用價值……騙你何用?”
“如果我沒有利用價值……”何沐箐冷笑一聲,“你就不會出現在這裏。”
那人笑意加深,隻是那笑停滯在嘴角的搖搖頭,“我出現在這裏,隻是覺得你的念想更加迫切罷了……對於我來說,這後宮任何一人,甚至葉夢涵也在我能用的範圍內。”微微一頓,他眸光越發的深,“是人就有弱點,而我最大的優點,卻是找到別人的弱點!”
何沐箐抿了唇,沒有說話表示什麽。
“你可以考慮……不是時間不會給你太久。”那人就這樣一直笑著,看著何沐箐的視線透著一份玩味,“不過可以先告訴你一件事情……你這輩子最大的羈絆和導致你今日的人……”他故意頓了下,然後才緩緩說出,“……還活著!”
“……”何沐箐整個臉在瞬間僵住,她不可置信的看著那人,“你說的是誰?”到底,她忘記了冷靜。
就如那人所說,是人……就會有弱點!而何沐箐可以冷靜如斯,甚至可以一心想著離開皇宮,可是……卻聽不得一個人,那便是風玲瓏。
那人隻是但笑不語,過了約莫半盞茶的功夫方才緩緩說道:“你心中了有答案,又何須再來問我?”他嗤笑一聲,“如今,還想要出宮嗎?”問出最後一個問題,他緩緩起了身,“太子和小王爺之間的鬥爭方才開始……自古皇家儲君本就是眾矢之的,你好好想吧!”
那人離開了,何沐箐甚至不知道他是如何離開的……沒有從門窗,隻是隱沒在屏風後麵,就突然不見了。而那一刻,她不能動的穴位也適時解開。
何沐箐去了屏風後麵,又進了內寢……四處並沒有任何的異狀!
“怎麽會這樣?”何沐箐自喃了聲,突然後怕的心有餘悸了起來。隻是,那人留下的話,卻很快的驅散了她心中的害怕。
風玲瓏還活著嗎?
突然,何沐箐腦子裏竄入了一個身影……沒有任何預兆的,那白色身影就在她想著風玲瓏是不是還活著的時候,這樣不經意的闖入,以至於思前想後,仿佛她已然證實了一般的喃喃自問:“她就是風玲瓏?!”
*
風玲瓏微微皺了眉,許是因為心事多了,她這幾日總是輾轉難眠,睡著後多夢卻又記不起夢中事情,如此這般的讓她極為的苦惱……
試過幾次後都無法入眠,風玲瓏索性起了身披了薄氅的出了屋子……外麵已然沒有月色,墨空黑壓壓的隨時有種要壓下來的感覺。突然,她星眸微凝的向一側看去……隻見木棉花樹下有著什麽東西在哪裏動著,縱然聲音輕微可她卻聽得真切。
風玲瓏好奇,緩緩走了過去,就見一個白色的小東西在哪裏竄動著,看到她來,猛然停住,然後立起了小身子,那一雙紫葡萄色的眼睛,在黑夜熠熠生光的看著她。
“寵兒?”風玲瓏疑惑的喚了聲。
“吱吱吱……”靈寵尖細的叫了聲,“蹭”的就竄上了風玲瓏的身上。可是,因為風玲瓏身上薄氅的麵料光滑,它竄到一半的時候就開始往下掉,嘴裏不甘心的溢出“吱吱吱”的聲音。
風玲瓏不客氣的一把抓住了靈寵毛茸茸的大尾巴,然後就看著它被她倒拽著張牙舞爪的樣子,星眸溢出開心,嘴角含笑的說道:“你盡然還活著……”她挑了眉眼,“小東西倒是精靈的很,盡然找到這裏來了。”
靈寵不動了,仍由著……活著說隻能接受現實的讓風玲瓏提著它的尾巴晃動著它。
風玲瓏許是終於發現了自己如此靈寵很怨念,攤開了另一隻手,將靈寵放好,手指輕撫著它的毛發的問道:“你是如何進來的?”靈寵縱然通靈,可離墨這後院好似不懂如何進來的人,沒有辦法進來。這……應該也是包括這些個小牲畜的吧?
靈寵在風玲瓏手中蜷縮著身子,聽她問了,才若不經意的看了眼木棉花樹的方向……風玲瓏隨之看去,看不清,卻也能依稀看到遠處房頂上,一白色身影佇立。
風玲瓏顯然有些訝異,她看看那白色身影,又看看手中一副賴著她就不走了的靈寵,最後還是提了氣飛身而起,一路去了歐陽景軒那邊兒。
遠了看不清,近了才看到房頂上竟然還有一個食籃,旁邊有著兩個小壇子的酒……風玲瓏微微顰蹙了下秀眉,心中懊惱,歐陽景軒這是算準了她一定會來。
歐陽景軒從一旁拿過一個墊子放到風玲瓏腳邊兒,“這天寒,怕你著涼,就帶了墊子過來……嗯,可以先喝點兒酒暖暖身子。”說著話,他啟開了一個小壇子,然後打開食籃,裏麵有著一個壺,他將那壇子酒倒了進去。原來那不是食籃,竟是一個溫著炭火的溫酒壺。
風玲瓏在墊子上坐下,她輕輕撫摸著靈寵的毛發,視線落在前方……如果今日有星辰相伴,想來這氣氛應該是詭異才是。
片刻過後,歐陽景軒將溫好的酒倒入酒盞後遞給風玲瓏,“這梅子釀還是當初王府裏的……沒有亦珩去偷,是多了個玉琮,這也沒有剩下幾壇子了。”
風玲瓏垂眸淺嚐著,當初依稀記得的味道,隻是更見濃鬱醇厚了幾分……她暗暗苦澀一笑,索性仰起頭將杯中酒盡數飲盡。
“寵兒之前來尋你,”歐陽景軒又給風玲瓏倒了一杯,“卻不曾見到你……著了急,回宮後就撓了我的衣袍。”他拿過一旁不曾溫的酒,打開封口後直接飲了一口,入嘴的梅子香氣透著酸澀。
曾幾何時,他也總是這個時辰翻牆而入的去尋她?如今倒也時辰依舊,可他和她不是一牆之隔……
二人沒有在說話,就靜靜的喝酒,靈寵則在風玲瓏身上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開始呼呼睡了起來……一點兒到沒有客氣的就如曾經。
兩壇子酒飲盡,已然是一個時辰之後……
“回去吧。”歐陽景軒淡淡開口,然後看向靈寵。
靈寵本來誰的舒逸,可就被歐陽景軒那明明很淡的眼神看了下,明明它閉著眼睛,可還是猛然驚醒,然後可憐兮兮的看著歐陽景軒一會兒後,又期盼的看向風玲瓏。
風玲瓏沒有說話,歐陽景軒已然攤開手……靈寵懶洋洋的在風玲瓏身上四仰八叉的伸了個懶腰,隨即悻悻然的邊看著風玲瓏,等待著她的挽留,邊慢吞吞的往歐陽景軒那邊走去……可惜,直到最後,風玲瓏都不曾說一句讓它留下的話。
靈寵難過的在歐陽景軒手上蜷縮了起來……它不停的抬頭看著風玲瓏,可是,最後換來的卻隻是遠去的背影。
“她如今心結解不開……”歐陽景軒指腹輕柔著靈寵的小前爪子,“給她一段時間……到底她抗拒的是我,不是你。”
歐陽景軒在風玲瓏身影不見後不曾離開,而是在等……等離墨的出現。
離墨不過在須臾後就來了,坐在風玲瓏先前的位置,沒有說話,卻看著靈寵……以前因為不曾窺視了玲瓏的身份,卻不得知這小東西。現在想來……怕靈寵就是當初她從墨崖那枯榮洞裏撿來的那顆蛋幻化來的,隻是後來她帶上了天君那裏,他不曾看到過孵化出了什麽。
隻不過,這小東西和她一起轉世了,靈性仿佛還在,卻是不知道這靈性剩下幾成……
“有進展嗎?”離墨收斂了心思看向歐陽景軒問道。
歐陽景軒搖搖頭,“不知道為什麽,曾經還能摸清幾分楚淩,如今卻是完全無法摸清了……”他微微一頓,“倒不是說他的心思,而是他的行蹤。”明明已經在掌控的範圍內,可好似卻每每在他以為徹底掌控的時候,最後撲了空。
離墨嘴角微勾了抹冷嗤的弧度,“你倒也舍得用自己的子嗣來吊……”
歐陽景軒麵不改色,隻是微微垂眸,輕輕順著靈寵的毛發的緩緩說道:“那不是我的子嗣……自然是舍得的。”
“到底是你歐陽家的血脈……”離墨輕歎一聲,他從前和歐陽景軒之間的關係就已經說不清,如今到更是亦敵亦友,更加理不清了。
歐陽景軒聽了後但笑不語,隻是幽幽問道:“藥王的藥帶來了?!”說是疑問,他看著離墨的時候倒是肯定的很。
離墨探手入懷拿出一個小瓷瓶遞給歐陽景軒,“每隔兩個時辰,每次遞增……服用七次後,就可消毒。”微微一頓,他繼續說道,“因為時間有限,藥材又不好取,故而隻有一個人的分量……”言下之意,不管是歐陽沅還是歐陽聰,隻能救一人。
“無妨!”歐陽景軒淡笑。毒是琳琅寰宇下的,那邊兒自然會尋了合適的機緣給歐陽聰解毒。
離墨深凝了眼歐陽景軒,最後起身就欲離開……腳步還不曾跨出,身後傳來言語。或者說,是傳來傳音入密的話……
“今日此般,想來他自然疑心了些……”歐陽景軒看似不曾說話,離墨看似依舊離開,“這些天我會想辦法牽絆住他的視線,剩下的事情就交給你了。”
離墨沒有回音,人已經到了簫悅樓的後院……他在腳步站定的那刻,微微偏頭看了眼後麵,縱然牆麵兒擋住了視線……先將楚淩消滅,這件事情上,他和歐陽景軒達成了一致。不管玲瓏最後做出如何的抉擇,楚淩都是大患,必先除之……
某種程度上,他不覺得這事兒是首要,可是,楚淩最近的行止他已然摸不透……如果不是逆天而為,他還能看出他暗藏的命格,可如今卻也隻能憑空揣測,到底多了幾分憂慮。
寧可錯殺,不能放過……歐陽景軒過去的路,他是斷然不會走。而千年前他的錯誤,如今必然他也不會去犯……唯一解決的途徑,就是將一切危機斬殺在萌芽之中。
“和他談妥了?!”風玲瓏站在寢居窗前看著離墨。
離墨收回視線,先是深深凝了眼風玲瓏,隨即步了上前,倒也不曾進屋,就站在窗外說道:“都已經過了子時,還不睡?”言語裏有著幾分責怪,卻更多的是寵溺。
風玲瓏搖搖頭,“睡不著……”她沉歎一聲,“感覺從來沒有一件事情可以讓你和他同時憂愁,可如今楚淩就好似我們彼此心間的一根刺,不除之不快。”她微微顰蹙了秀眉,星眸看著離墨透著無奈的問道,“他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離墨搖搖頭,縱然是他……也是想不明白。
“也許……是這天下,也許……”離墨看著風玲瓏,緩緩說道,“……是你!”
風玲瓏眉心皺的更緊了些,她緩緩偏了身子,餘光是幾乎要和墨夜染到一起的離墨的墨袍,“我去做誘餌,豈不是更好?”
離墨瞬間蹙眉,“不行!”他聲音沉冷,“這之間存在太多不穩定的事情,何況……我們如今對楚淩可以說處在未知,又如何讓你去?”
“可除了如此……還有更好的辦法嗎?”風玲瓏偏頭,星眸灼灼的看著離墨。
離墨看著風玲瓏,他無言以對……卻是,玲瓏如果做誘餌,是最快解決楚淩的方式。隻是,這樣的方式……不論是他還是歐陽景軒,誰都不會同意,更不會去想,又如何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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