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月

  紅楓葉,風瑟瑟。

  寒意陣陣,紙傘收於身後攬下翩翩葉。這聽泠疾步走過來,一望謝含身側的落相思,不免臉色有些難看,眼神冷厲直直的看過去。

  「公子,瓊華與故南也都來了人。」聽泠的話剛剛說完,就見那久樂撥開楓葉枝丫,身後是君折玉等人。

  久樂先走過來,只見謝含擋住相思,一時之間這風吹的更猛烈,漫天飛舞著紅楓。

  「含哥哥!真的是你嗎,方才聽泠仙子說,我還不信,真的是你啊!」久樂眼眶不禁紅了起來,聲音顫顫,望向謝含的眼神很是深情。

  而謝含只是點了點頭,擠出一個他十分擅長的笑予以她,「久樂仙子!」

  當年,瓊華仙宮的白雪皚皚,兩人也算是青梅竹馬,可是謝含被逐出瓊華的時候,也不見久樂求過情。

  「含哥哥,你這數年裡過的怎麼樣啊!」久樂情不能自已,一滴眼淚掉下來砸在手間。

  「久樂仙子,我們公子過的怎樣也與你瓊華無關,如今他可是我雲山的文官。」這聽泠趕忙抵在久樂面前,嘴角帶起笑,她可不怕得罪這位瓊華未來的公主。

  寒風刺骨襲葉來,似水流年般的柔殺。

  謝含掩護著相思,看向了遠遠走來的君折玉。

  玄衣輕揚起,打落了楓葉幾片。

  「我們又見了,想不到您是故南君上!」謝含噙著笑,溫柔輕語。

  君折玉低著眉眼,看不見眼中情緒,「本君是出了名的精神不好,常常犯病,之前多虧了公子包含。」

  兩人寒暄幾句,倒是讓這氣氛變得更尷尬了些,幾人都不知道說什麼,干瞪著眼。

  突然這久樂緊盯著謝含身後,步步逼近,「含哥哥,你身後是誰啊!」

  而謝含卻是不慌不忙地笑了笑,轉身把相思的發簪取下,青絲如瀑而散,披落下來遮擋了半邊臉,謝含將相思攬在身側,廣袖又遮了半邊臉。

  「偶然拾得一個化人的精靈,生的醜陋,不想見人。」謝含撒謊的時候,淡定極了,眼尾一直都有笑意,只是相思還掐了掐他的腰。

  「是嗎,謝含公子對一個精靈都如此好!」君折玉扯起笑,瞥眼過去,看見相思那極為惹眼的紅衣,便知道是誰,更何況他熟悉相思身上的淡淡花香味。

  彼時的落相思把頭埋在謝含的懷裡,呢喃細語道:「他知道是我,不過沒關係。能不能先離開這裡!」

  酒紅色的楓林,灼熱熾烈,這虛境內的景色倒是很美。

  謝含望了望聽泠,眼下清冷。

  那聽泠便上前擋在眾人面前,掩護謝含與相思先走了,「故南君上,久樂仙子,我雲山來紫微是奉了帝尊之命取天月樹靈的,但你們私自前來則是因為同為四大君殿,你們之間的爭奪窺視。雲山沒有權力管也不想過問,我們就先告辭了。」聽泠的話畢,眼裡傲氣,只一瞥而過。

  待到走遠,這氣氛還是安靜如許。

  「這雲山的人怎麼這樣傲慢無禮,真是的,我們四大君殿比不上一個雲山嗎,帝尊要派他們來。」那角落裡的千鶴憋了好久的話終於說了出來,他掐著腰身,指著遠處,一臉的惱火氣。

  「雲山是帝尊座下,東陽城第一仙府,掌千軍萬馬,握上古捲軸,人家能不傲慢嗎!」扶夢扯了扯千鶴的頭髮,無奈的搖了搖頭。

  「看來紫微殿的事情,帝尊早就知道,卻只是派了雲山的人來,帝尊應該是要放棄紫微殿了吧!」久樂先前眼角的淚痕猶在,聲音輕細,甚是無力,「我們這樣急的來紫微一探究竟,在帝尊眼裡的好感又少了許多啊!這無楠淵真是聰明,按兵不動!」她的話道完,便離開了楓林,漠落的感覺在見到謝含之後就一直如此。

  如果紫微殿沒了,四君殿便就剩下瓊華,故南與無楠淵了。那繼承帝尊之位其實還少了一家呢。君折玉心裡想了許多,他回首一望,楓枝上掛了先前久樂手上的紅衣紗,不用多想了,便知道那肯定是相思的。

  君折玉伸出手,一撫紅紗,眼裡閃出冷厲。

  「君上,既然帝尊放棄了紫微,那我們還幫綠沫仙子嗎?」扶夢隨著君折玉的目光望過去,微微蹙起眉頭。

  「誰說我是要幫她才來紫微的,我要知道的是心魔之事。」君折玉的指尖不斷的觸摸著紅紗,眼裡的光芒越來越少,他側著頭,嘴角勾起的弧度,很是邪魅。「查,我要知道真相,還有帝尊為什麼要放棄紫微。」

  扶夢與千鶴點了點頭,眼見君折玉扯落紅紗,周遭的風停,漫天的葉子不再飄蕩。

  「我們去紫微主殿。」君折玉輕言下,幾人便陡然離開了這裡。

  記得紫薇花開的時候,整座仙山美極了,天邊的晚霞縱是再美也不及其分毫。如今敗落,連這天都是灰濛濛的。

  到虛境的盡頭,是一座天橋,遠方便是紫微殿的護山神樹天月。

  天月樹已經被火灼燒的傷了一大半。滿樹的葉都變得枯黃,靈根樹莖流出汁液。

  落相思披散著頭髮,走上天橋,目光緊緊盯著天月樹的根莖,突然被撲過來的血蛾嚇退。

  「念念,別過去!」謝含朝著相思喚道。

  此時的聽泠縱身飛到相思身旁,扯著她的衣襟不放,「落姑娘,你想幹什麼,這天月神樹可不是什麼人都可以覬覦的。」聽泠的手緊緊鎖著她的頸子,眼神透出殺氣。

  「聽泠仙子,我想做什麼也是憑自己的本事,你最好放了我,不然我要是哭起來,你家公子未免會不高興。」落相思勾起笑,撫了撫聽泠的臉,握住她扯著自己的手鎖的更緊了些,直到自己的臉上透出紅。

  「夫子,救我!」落相思的眼裡流出來淚水,望向謝含。

  可這聽泠想鬆手卻被相思鎖著動不了,「落相思,你這個賤人。」她無奈之下,指間流光動用了仙法,將落相思摔在橋邊。

  謝含疾步走來,扶起相思時,相思便哭的厲害,故作單純,「夫子,我只是想看看神樹而已,沒有想做什麼的!」

  「無妨,我知道。」謝含也沒有多想,但也不過只是點了點頭。

  聽泠站在遠處默默看著,目光里暈著委屈。

  謝含的眼神始終溫柔,「聽泠,快去收樹靈吧。」

  眼看聽泠往天月樹那邊去,斬了數百隻的血蛾。

  彼時的落相思扯著謝含的衣袖,緩緩起身,眼裡孤寂,「夫子,你們要取樹靈?那不就毀了天月神樹嗎!」

  「是!」謝含不緊不慢的道出一個字,漸漸看見落相思的眼光顫顫。他正要拉她走遠些,卻抓了個空。

  謝含雖疑惑但還是追了過去。。

  落相思匆匆踏上天橋,跟上聽泠的腳步,「聽泠仙子麻煩你幫我開路了。」

  「落相思,你到底要幹嘛。」聽泠對付著血蛾,也是寸步難行。

  這時側面的血蛾越發的多,向落相思襲來,啃食著她的衣服,她放出靈蠱護身,終於到了天月樹下。

  「念念!」謝含擋在她的面前,叫她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

  「夫子,我需要天月根莖汁。我求你,別攔我。」落相思抓著他的胳膊,眼眶紅了起來。

  這時的謝含往側面退了幾步,他是攔下了聽泠,落相思望著謝含的背影只覺得很是有安全感。

  她蹲下身去,把自己的手心割破放在天月根莖上,引得虛境動蕩,天色昏暗,飄起了小雨。

  「公子,你變了,變了好多。」聽泠不解的看著謝含,心裡很不是滋味兒,「她要天月根莖汁,會毀了虛境的!」

  「虛境本身就沒有用處了,放心,我會在最後一刻收了樹靈。」謝含只是淡淡一句。

  天慢慢泛起紫紅色,雨下的越來越大,砸在幾人身上,疾風掠奪樹葉,卻卷不起塵土。

  「公子你對她真的很不一樣。」聽泠的目光如炬,腳步卻慢慢退後,她離去,身上被淋濕。

  此時的落相思神思恍惚,手心吸回汁液,傷口已經結痂,她緩緩起身,倒在謝含的肩膀上,微微一笑,「我中了毒就是怕自己會死,我不想做一個短命的花妖。」她的話輕輕地,說完便昏了過去。

  謝含瞧著落相思,不禁想起當年自己被逐出瓊華時,身受重傷,奄奄一息,為了活著,連馬的飼料都偷食過的樣子。

  風雨翩落,他抱起她走過天橋,身後是慢慢倒落的天月神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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