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聖祖清河——溫柔的狀元郎
十鞭以後,詹鳶已無力氣說話。
下界之後她還是第一次這樣無力,感受到身為凡人的無可奈何。
她癱靠在周禾悎懷中,他掃了眼她身上的傷處,找了個可以放手的地方將她抱起。
“我帶她去找郎中!”周禾悎道,抱著詹鳶就往大門走。
何丸追幾步:“這就要走?”
周禾悎難得冷眼:“她已經受了十鞭,你還要怎麽樣?”
他的氣勢嚇人,眼神像要吃人一樣,把何丸一下鎮住。
他不敢再攔周禾悎,那邊玄疆也沒有發話,殿中五沒人敢攔,紛紛讓開,讓周禾悎抱著詹鳶離開。
躺在周禾悎的懷裏,詹鳶十分安靜,讓周禾悎有些害怕。
“道姑,你還好嗎?”
詹鳶微弱的聲音:“你希望我不好嗎?”
“哦,你還活著就好!”
“我當然活著。”
“我怕你死了。”
詹鳶閉著眼,任由他抱進房。周禾悎動作輕柔,小心翼翼,尤其是不敢叫她身上的傷口碰到床板。
他盯了一眼,說道:“掌門還是有心,沒打傷背。”
因為背部沒有傷口,所以詹鳶還能平躺在床上。
一提起玄疆,詹鳶閉著眼眼前浮現的都是他抽鞭子的樣子,心中驀寒。
“別提他!”她微聲道。
周禾悎扯開嘴角苦笑,去打開水,稍微為她清洗傷口。
“從這裏下山去找郎中要很長時間,天倫山裏有現成的大夫麽?”
詹鳶這時想起:“都是凝霜師姑負責醫治本門弟子。”
凝霜主要修行醫道,治病救人她最在行,隻是可惜受賀蘭山蠱惑牽連,現在還在關禁閉。
詹鳶忽然心更涼了:“她不會幫我醫治,你去找大師兄遊子濤,問他有沒有治外傷的金瘡藥。”
“好。”
周禾悎腳步匆匆,離開她的房間。詹鳶這才試著睜眼,失去力氣的她連這個動作都做不到,隻能平穩地呼吸,調節心神。
她至少明白了一個道理!在天倫山眼裏,她遠不如聖祖重要。剛才站在台上的不僅玄疆,還有遊世道人和自己這一世的師父行燈,他也是親眼看自己被鞭打而不做一聲。
所以,不單是玄疆一個人的事,是整個天倫山要她給何丸低頭。
給天倫山的聖祖……方清河嗬!
迷迷糊糊中,詹鳶睡著了,也不知道是睡了多久,等睜開眼時,周禾悎已經趴在床邊睡得很沉。
詹鳶看窗外,已是黑夜,動了動手,發現被鞭子打傷的地方已經上了玲瓏膏。
玲瓏膏是天倫山的治傷靈藥,由凝霜為主的澤殿統一配置,看來她是來過了。
玲瓏膏療效奇好,詹鳶現在的體力比被周禾悎抱出震殿時好了許多。她撐著坐起身,拿身上的被子給周禾悎蓋上,自己又躺回去,望著房梁發呆。
說起來,凝霜師姑是因她的揭露而關禁閉,應該恨她。
可現在卻舍得拿出玲瓏膏來,說明凝霜還是個不錯的人?
那她是被放出來了?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床榻邊趴著的周禾悎緩緩睜眼,看見身上的被子,問了聲:“詹姑娘?”
詹鳶扭頭,周禾悎將被子從身上拿開,重新給她蓋上,道:“你終於醒了,餓了麽?”
說到餓……
“還真有點。”詹鳶說。
周禾悎揉了揉眼,立即起身去外頭那吃的。
詹鳶抓著被子一角,問道:“凝霜師姑來過了?”
“早來過了,給你上了藥就走了,對了,你全身都是她給你上的藥!”
周禾悎早就準備了白粥和糕點,此時端進來雖然有些涼,但也還能吃。
詹鳶看著他手裏的勺子,說:“我自己來。”
周禾悎不肯,把粥碗往回一縮:“你手上也有傷,怎麽能自己來?”
他不肯,非要喂她,詹鳶此時也沒太多力氣和他拉扯,便依從了他,在他的服侍下將白粥一口一口咽下。
“周禾悎,”詹鳶忽然叫他,“我吃飽了。”
他準備的粥有足足一海碗,周禾悎看著剩下的這點也是笑了,將碗放到一旁,笑著說:“好!”
燭光照在他的臉上,映著嘴角笑容,一點一點暖黃的光影跳動,似他此刻般的溫柔。
詹鳶心頭湧過一陣暖流,周禾悎過往的形象都在她腦海中閃過,有玩世不恭的,有詫異驚駭的,有刻意耍寶的,也有嚴肅認真,不論那種都沒有現在這樣的溫柔,都不及現在這樣的溫柔,叫人喜歡。
想去依靠。
詹鳶笑了,因為她發現了自己,原來是喜歡溫柔的人。而這種喜歡是因為曾被人傷的很深,所以內心就渴望能受人照顧,被人溫柔以待。
周禾悎柔聲問:“你還想要什麽,我給你去備上?”
“不用什麽,”詹鳶笑說,“睡覺吧,明日還有明日的事。”
“這是你的口頭禪,明日還有明日事?”周禾悎忽然問。
“什麽?”詹鳶沒聽懂。
周禾悎道:“就是你常說這句話。”
“這是事實。”
“但人還是多想想今日比較好,”周禾悎說,“活在當下,比考慮明天的事更有價值,更能體會自己活著。”
詹鳶盯著他的五官:“沒想到你還能說出這麽有哲理的話。”
“我好歹是新科狀元。”
“那可是我無禮了,叫狀元郎照顧我。”詹鳶笑,似自嘲般閉上眼。
“道姑你為什麽上山?”周禾悎問。
“為什麽上山?”
這個問題詹鳶一直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她能有這一世都是拜那個男人所賜,她從這輩子一開始就注定要來天倫山。
了卻前緣!
周禾悎觀察她表情的變化,好奇地問:“這件事有這麽好笑?”
詹鳶現在是笑著,雖然沒有發出笑聲,但任憑誰都看得出,她笑得很暢快!
“不好笑,”詹鳶否認道,“我上山來隻是因為與道有緣,在路上碰見我師父行燈道人,被他撿回來了。”
“那你的爹娘呢?”周禾悎又問。
“爹娘……”
詹鳶腦海裏又浮現出許多,她這輩子唯一有愧欠的可能就是這一世的爹娘了。
“我累了。”詹鳶選擇回避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