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兩個病人
一道溫潤的聲音打斷了王靈月與守衛的爭執，王靈月抬頭望去，那人一襲儒雅青衫，就站立在人群中，清風吹拂，男子身上的玉佩輕搖。
他歪著腦袋，淺淺一笑：「俠士，我們又見面了。」
王靈月沒想到狄亮還沒回去，一時碰了面也不知道說些什麼，手上抱著的小人讓她瞬間想起自己的目的，思及此，她毫不猶豫地開口請求：「事出緊急，不知狄公子可否允我進城為舍妹治病。」說完，不等對方回答，便深深地鞠了一躬。
狄亮連忙上前扶住王靈月，並對著身後吩咐：「這位林大俠乃是我的貴客，我現在要帶他進去，父親若是問罪，便說是我的主意。」
此言一出，守城的諸位士兵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於是狄亮一把拉住王靈月的手將她帶入城內，眾人雖然猶豫，倒也沒有人上前阻攔。
「多謝狄公子，不知公子可知一家名為德濟堂的藥鋪，小妹需要治療。」王靈月進城后立馬問道。
狄亮聽聞此言，點點頭，「知道了，我帶你去。」說完便疾步走在前面帶路。
看見二人離去，一名婦人抱著孩子從人群中衝出，「官爺，也放我們進去吧，我的兒子需要治療。」
「不行，大人有令，不能放爾等入城。」說著便將婦人推到一旁。
婦人跌坐在地上，緊緊地抱著懷裡的孩子，無助又惶恐，周圍的人連忙上前將人扶起。
此時，老大夫氣喘吁吁地跑來，他望著王靈月等人離去的方向，內心忍不住吐槽：沒想到石頭也能開竅。
心裡這麼想著嘴上卻朝著守衛解釋道：「有味藥草不夠了，既然她不能入城，便放我回去拿吧。」
「原來是李大夫，內人能平安產子還得多謝您，您差味什麼葯，讓我去。」守城的小哥摸摸腦袋自告奮勇地說。
李大夫摸了摸鬍子，掏出了一張藥方遞給守衛，「也好，你跑得也快些，你去我的德濟堂把這些葯抓來。」
「得嘞。」那守衛拿過方子，讓一個兄弟接替了他的位置，就匆匆跑向城裡。
婦人感恩戴德想要跪下卻被李大夫攔住，李大夫轉頭吩咐自己的葯童：「你去周圍的樹林采一些白芷，守衛一時半會兒也回不來，先用白芷代替一下」。
婦人聽聞連忙上前，扯住大夫的衣袖，「大夫，還來得及嗎，我的孩子還有救嗎。」
老大夫瞧了瞧婦人懷中的孩童，只見那孩子臉色發青，「趕緊把孩子放到暖和的地方，先幫他換身衣服，我一會兒施針幫他穩住心脈。」
婦人連連點頭，抱著孩子緊隨著大夫進了了帳篷，而葯童也背著竹筐往樹林走去
看見孩子一直冷得發顫，眾人自覺地勻出了一床被子。
婦人熱淚盈眶、連連道謝。
大夫將孩子頭上的傷口清洗包紮好，也施了針，葯沒來。
婦人給孩子喂下了一碗驅寒的薑汁，為他哼了首童謠，葯還是沒來。
直到太陽西沉鳥兒都已歸巢。
一咬牙，婦人將孩子交給了李大夫，自己就往樹林里跑。
一邊跑她一邊回想，大束白色花朵、傘狀、生長在向陽通水的地方……
話說王靈月與狄亮終於來到德濟堂，一進入店內，狄亮便叫醒了正在打瞌睡的夥計，囑咐他準備好銀針和熱水，狄亮自己則跑到葯櫃前抓了幾帖葯。
王靈月看他熟練的模樣，忍不住問道：「你是大夫？」
狄亮這才反應過來，有些害羞地摸了摸腦袋，「城外的那個李大夫便是我的師傅。」
王靈月這才恍然大悟，接著問道：「那麼現在我該怎麼做？」
狄亮抱起抓好的藥材，「跟我來。」然後便帶著王靈月進了一間廂房。
「把女孩放到榻上。」狄亮一邊吩咐著一邊拿出了自己的針囊，走到榻邊，將其攤開，然後深呼一口氣，凝神施針，動作快而穩，一刻鐘的時間才全部施針完畢。
此時，狄亮已經站立不住，王靈月立馬扶他坐下，並給他帶了一杯茶。
狄亮接過茶也不喝，輕輕地捻著杯子，有些疲憊地說：「大概一盞茶就可以拔針進行葯浴了。」頓了頓，他又朝著門口喊道：「阿祥可以把熱水倒進木桶了。」
叫作阿祥的夥計趕緊跑了進來，將水麻利地倒進木桶。
「咳咳……」狄亮突然壓抑著咳了起來。
王靈月連忙撫著狄亮的背幫他順氣，有些內疚地說：「有我能幫忙的地方儘管喊我。」
「那你去把葯倒進水裡，我分成了三份，先倒一份泡上半個時辰，換水加藥再泡，直到三份葯都用完，泡的時候將外衣除去，中間要一直加水不讓水溫降下去。」說完喘了喘，對著正在倒水的阿祥說：「所以阿祥今晚要辛苦你一直燒水了。」
阿祥拍了拍胳膊：「少爺真是太客氣了，阿祥身體壯著呢，這點小事不辛苦。」
狄亮點了點頭，便合上眼，閉目養神起來。其他兩人也放輕了動作做著自己要做的事。
「咚」地一聲，少年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睜開眼望向小女孩的位置，「該去針了。」
王靈月將他扶起，他走到榻邊凝神沉氣，快速將針拔下，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做完這些，他便有些站立不住，扶著桌子捏了捏自己的太陽穴。
看這情形，王靈月趕緊攙住他，回頭對阿祥說道：「阿祥，快先扶你家少爺去休息一下。」
阿祥也不遲疑，三步並作兩步跑到狄亮身邊，狄亮本想拒絕，可話到嘴邊，頭便暈眩地不像話，留在這邊怕也是添亂，他鼓了鼓勁，聲音有些勉強：「有事喊我，我就在隔壁。」
王靈月立馬點點頭「好。」
於是乎偌大的房間就只剩下王靈月和小女孩兩人。
按照狄亮的吩咐行動，氤氳的霧氣瀰漫開來，王靈月的腦袋也變得昏昏沉沉的，她強打精神將一切完成，源源不斷地加水換水，女孩的臉色果然紅潤了不少，身子也不是冰涼涼的，連呼吸都平穩了起來。
一切完畢，王靈月將女孩抱進了被窩，自己則趴在一旁的桌上，草藥的清香滲了進來縈繞在鼻間，王靈月抬起頭，半開的窗戶外是已過中天的圓月，周圍散布著若隱若現的星。
今天該是個團圓的日子。
迷迷糊糊間，王靈月好像聽到了細雨灑落在窗沿上的滴答聲。
「哥哥、哥哥……」王靈月動了動有些僵硬地腦袋，抬起了頭。
恍惚間，她以為自己還在季思雲的那間小木屋，季姐姐來叫她吃早飯。
回過神，才猛然想起剛剛的那聲並不是「月兒」，瞪大了眼睛，才看到可愛的小姑娘正睜著明亮的雙眼，疑惑地望向自己。
王靈月猛地站起來，身上蓋著的外套滑落在地，她跑到小姑娘的身邊，壓低了聲音說：「太好了，小姑娘你醒了呀。」
「是你救了我嗎？」小姑娘問道。
「不全是哦，好心指路的老大夫，醫術高明的狄大夫，燒了一夜水的阿祥都是你的救命恩人呢。」
「謝謝你們，等我好了一定要親自感謝大家。」小女孩堅定地說。
「好呀，不過等你先養好身子再說。」說著王靈月颳了刮女孩的鼻子。
小女孩害羞地笑了笑，「哥哥，你叫什麼呀？」
王靈月這才發現自己和小姑娘都還不認識，想了想開口說道：「我叫林宇，在逃難的過程中和親人分散了。」
「我叫小玉，母親很早就去世了……」淚水從小玉的眼中一滴一滴滑落，「父親為了保護我被壞人抓走了，也不知道現在怎麼樣……」
王靈月摸了摸她的頭，將她的眼淚擦掉，「不要擔心，我會幫你的。」
小玉順勢撲在了王靈月的懷裡，「我相信你。」
王靈月愣了一下，然後慢慢伸手撫著小姑娘的背。
「咳咳……是不是打擾你們兄妹團聚了。」狄亮站在門口，摸了摸腦袋，有些不好意思地問道：「不過你們再不出來，早飯就要涼了，你妹妹的那份在廚房裡溫著，你吃完了趕緊端過來。」
「好，誒？不過你怎麼知道小玉醒了?」王靈月整理了一下站起身，突然意識到狄亮的話。
狄亮微微一笑，「我的醫術我自然知道。」說著還朝王靈月眨了下眼睛。
王靈月撿起掉在地上的外套，用力抖了抖，然後丟到了狄亮的懷裡，笑著說：「那這件大氅怕是成了精，自己跑到了我的背上。」
狄亮聳了聳肩不置可否，將衣服掛在一旁的架子上。
王靈月走到門口發現他還在原地杵著，探了探腦袋：「神醫，不去吃早飯嗎？」
狄亮正打開了藥箱，回頭一笑：「我吃過了，你趕緊去吃吧，我再給你妹妹複診一下。」
王靈月點了點頭，「那辛苦神醫了。」然後又囑咐小玉：「你先讓狄大夫複診一下，我去給你端飯，一會兒就來。」
小玉乖巧地點了點頭，王靈月安心地去了前廳。
聽到王靈月遠去的腳步聲，狄亮收起了臉上的笑容，冷冷地注視著小玉，「你有何目的？昨晚去了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