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情真意切
徐娘子雖這麼說，但其實明月一點也不覺得有什麼委屈的。
她沒穿過綾羅綢緞卻也能穿的暖，她沒吃過錦衣玉食卻也吃的飽。
且不為五穀發愁，不事農桑，十指不沾陽春水，又沒有家長里短的事情，日子過得也是自在的。
如果一輩子這樣過去，明月覺得，她是願意的。
如果稍微有點追求，她想多出去走走，不行那便算了。
這等話她沒法表達，只能寫下給徐娘子看。
徐娘子看了先是笑，后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又是愁容滿面，最後像是下了什麼決定一樣。
她到底想了什麼，明月也沒問，日子便這麼一天天的過去。
但是她發現她越是長大，徐娘子便越是面露愁容。
她問了以後，徐娘子想了幾天，最後給她買了本書，她看過之後才知道徐娘子在愁寫什麼。
女大當嫁，正常十四五歲的姑娘都已經開始要尋找親事定親了，但是她外公家似乎沒有給她尋門親事的打算。
而徐娘子在她自己看來，她終究是僕人，不能決定主子的婚事，主家沒消息，她也只能幹著急。
在徐娘子心裡，像小小姐這般好的姑娘，村裡的農夫之子定然是配不上的，但若是哪天主家隨便給小小姐指了們親事，她又不放心。
小小姐雖是萬里挑一的好，但是這耳不能聽口不能言，萬一受了委屈，也只能在心裡憋著。
所以徐娘子的想法很糾結，她也希望這樣一輩子就挺好，但是若是她老了以後，沒有夫家，到時候小小姐年紀又大了可怎麼是好！
都說母愛子之深切，必為子謀之深遠。
明月雖不是親生的，卻是她一把拉扯大的，加上這身世，怎能讓她不心疼呢？
至於自己被當人質的兒子，徐娘子也是想的，只是有明月這個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孩子在，她對兒子的情感大部分都轉移到明月身上了。
那時她剛生下兒子，丈夫在京城得罪了權貴進了大獄，她叫天不應，又不敢帶著兒子去死，一個女人家，要照顧孩子又要養活自己實在是難。
幸好那時候遇到了做小小姐乳母的差事，主家答應她，將她丈夫從牢獄救出，條件就是帶著小小姐走，這世上再沒有她這個人。
也就是說她原本的身份已經死了，她的丈夫出獄後會得到她的死訊，主家會收留他和兒子作為籌碼，她敢逃跑或者照顧不好小小姐，那她的丈夫和兒子只有死路一條。
至於小小姐的母親，她也只見過一面，那是她這輩子見過最美的女人。
她躺在雕著花的床上，虛弱無比，但那雙美目之中的神采與堅毅是掩飾不住的。
「帶著她走，好好照顧她，你還有和丈夫孩子團聚的一天，我……也會有再見她那一日的。」
女子本柔弱，為母則剛。
對於這個京城第一美人，徐娘子是略有耳聞的，傳聞她美貌如畫中仙，性格卻也是柔弱的很，但那一面她眼裡的堅毅，是被徐娘子記下了的。
對於小小姐母親的那句話，她也信了！
剛來的那一兩年裡，她很想自己的孩子和丈夫，甚至每天都在期盼小姐能接她和小小姐回去。
但這十幾年過去，與小小姐相處時的點點滴滴，已經充斥了她的生活，對於丈夫與兒子的思念已經被時間沖淡了。
徐娘子現在已經不知道自己是期盼小姐把她們接回京城，讓她與丈夫兒子團圓好，還是一輩子別來，讓她和小小姐就這麼過下去。
理智告訴她，小姐接明月比較好，她不能照顧明月一輩子，但感性卻在想別接回去，接回去，恐怕她很難見到明月了。
將心比心，若小姐還想接明月回去，說明小姐還挂念明月，作為明月的親生母親，看到自己生下來的女兒與一個僕人更親近，怕是心裡會不爽。
若她是小姐，定然會將她與明月分開！
當然這般複雜的想法，徐娘子是不會跟明月說的，她不想明月也跟她一起愁苦。
給明月買那本書，也只是為了讓明月別亂想而已，徐娘子知道，有什麼事不說明白，即使明月嘴上不問，心裡也會想。
一是婚事，二是明月越來越大，徐娘子也為她的將來發愁。
過了今年，明月便是十五歲了，生日一過就是及笄了。
在燒著火的徐娘子嘆了口氣，在灶台邊暖了暖手，等水缸里的水化開才開始做飯。
也幸好快過年了，一天比一天熱鬧歡快，才驅散了一些徐娘子心底的煩憂。
她心裡清楚的很，自己再怎麼想也沒用，小姐來接人她攔不住，小姐不來接她也急不得，走一步算一步吧。
再說明月這邊，老老實實的躺在被窩裡閉著眼，也睡不著就念著口訣。
這口訣說來也神奇，她胡想八想時默念口訣平心靜氣，平心靜氣下來后就能感受到靈氣入體。
有了靈氣以後除了視力好了之外，明月感覺身體也輕盈了許多，身上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氣，當然她也沒嘗試過舉起來什麼東西。
既然這口訣念這般好，她自然是要平日里沒什麼事就念一念了。
也不是沒想過要教給徐娘子，是她有種猜想，恐怕沒有所謂的靈根，念了也沒用。
畢竟靈氣一直都在躲著徐娘子走。
她就教給徐娘子這口訣，也不好解釋來歷，如實說的話，徐娘子定是會帶她去看神婆的，這樣比較麻煩。
一天里兩人坐著綉綉帕子，看看書也就過去了，往日里也是一日一日這麼過的。
等天黑之後，明月依舊是念著口訣睡覺的。
睡夢中，她如昨日一樣，又出了門，來到院子里。
這次她心裡或多或少明白，自己又是神魂出竅了。
這天晚上沒下雪，天上在明月眼裡是漫天星辰很是壯觀漂亮，就連月亮上的細節她都能看清一些了。
明月知道她平時白日里進出不得，現今又是大冬天，徐娘子管得嚴，所以這神魂出竅之時也沒著急回去，而是輕輕一躍，飄落在樹冠上坐下，抬頭看著天空。
天上的星辰不知凡幾，但月亮卻只有一個。
她這個明月是否也與天上的明月一般，獨一無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