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霸王憶，楚歌起！
夜已微涼，
一輪血月當空而立。
重巒疊嶂的山穀內，紫禁宮兀自聳立著，大概由於即將入冬的緣故，冷風習習，這座大殿顯得格外蒼涼。
金碧輝煌的宮殿內，
披散著頭發的高大男子端坐在王座之上，燭火微微搖曳，將那張本來英俊的臉龐映襯得反而蒼老了許多。
“已經入冬了麽？”
感受到呼呼的冷風，項羽方才驚醒。
原來，又要到十二月份了啊。
沒記錯的話，那一次也是在十二月份吧。
又是背叛，
又是一名名將士離他而去，
該發生的，終究還是發生了。
這算是上天注定的命數麽？
他向來是不信命的。
可是現在，
他忽然有些累了。
若是虞姬在就好了，
他這般想著。
她總有辦法哄他笑，
清舞一曲，就什麽煩惱都沒了。
項羽輕輕地撫了撫一旁的美人雕像，想將她眼角那滴將落未落的淚水拭去，然而卻終究什麽都做不到。
無力，
悔恨。
一生之中，
他最慶幸的便是遇到了虞姬。
什麽時候第一次與她相遇的了？
應該是由虞子期引薦後，帳下的那一支清舞吧？
或許？
大概？
忽而有些不太確定。
項羽隻知道，當第一眼看見她時，他的心裏就不隻有家國天下了。
虞姬與他交心，
他本以為，二人間是沒有任何隱瞞的。
直到有一天，
虞姬忽然笑著和他說，她有一個秘密一直埋藏在心底，就連他也沒告訴。
項羽心癢癢，一直想知道虞姬所說的秘密究竟是什麽，
然而，虞姬卻怎麽也不肯告訴他，他也隻得作罷。
那時候，還真是懷念呐。
燭火微微搖曳著，
記憶泛起波紋，強行將他帶回了少年時。
猶記得叔父教他習書之時，麵對如同螞蟻一般密密麻麻的字眼，以及那些拗口的詩文古籍，他哪裏看得進去？
隻將書往地上一扔：“我是男兒，該上陣殺敵，該保家衛國，怎可學這些無用的詩詞藻句？”
叔父隻是搖頭，於是又教他習劍。
三月有餘，他的劍術卻未見半分精進，步伐淩亂，毫無章法。
不過，
幾位授劍的講師卻給他打怕了。
即便劍術再差，他一身神力，也無人可擋，授劍的講師又不敢真的動手，紛紛辭別。
叔父隻得歎氣。
別人說他不學無術，他也懶得爭辯，自有時間評說。
放下劍，獨自出了門。
楚國尚武。
時常有人於街市演武賣藝。
不少孩童、少年都會來看看，偷師上幾手。
項羽正值心煩，秦帝一統，六國貴族皆遭了大難，他隻恨自己年少，無能為力。
正想著，
卻見幾個少年手持竹棒在鬥毆。
“你生得瘦瘦弱弱，一副女人模樣，也來學劍？”
“還敢出言不遜，說你的兄長比武師還強，就會吹牛，真不害臊！”
“就是就是，你家兄長要真比這武師還強，那你怎麽不去向他學去？還要來這裏偷師？”
幾個人高馬大的少年圍在另一個瘦弱少年旁邊，哈哈大笑道。
“我家兄長當然比那台上隻會花拳繡腿的武師強，要是他來，一招便能將那武師打趴下！”
少年叉著腰，揮舞著拳頭，不服氣道。
“好啊，既然你兄長那麽厲害，那你的劍術也不差嘍！”
“那我便來試試你有多厲害！”
那個為首的高大少年掂了掂手裏的竹棒，竟也學著賣藝武師的出劍方式向那瘦弱少年攻了過去。
項羽隻是搖頭，若說他的劍法還能用“差”字來形容，那麽這些少年的動作簡直就是過家家。
他正要走，卻見那瘦弱少年竟也出招了，同樣是學賣藝武師的動作，但是身法卻靈活有度，進退自如。
原本就隻能看看的雜耍兒戲，竟也變得有模有樣，把那高大的少年打得“嗷嗷”直叫。
“服不服！”少年揚起小臉，叉著腰極為得意。
“我，我可是這附近的老大，你敢打我！”
“一起上！”
頓時周圍八九個高大的少年圍了上來，竹棒直往那瘦弱少年身上呼呼而去！
那瘦弱少年劍法雖有模有樣，但畢竟是雜耍的手段，哪裏能對敵？
更何況是八九個人高馬大，比他年長的少年。
瘦弱少年頓時應付不過來了，隻得極其熟練地急忙捂住了臉：
“啊啊啊，別打臉，別打臉！”
雖是小孩子打架，但這一頓打，疼上個兩三天還是免不了的。
眼看竹棒便要呼在他的身上，一個高大的少年擋在了他的身前，將他護住。
項羽隻單手一捏，便將那八九根細竹棒同時握在了手中！
“劍法是用來保護人的，而不是用來欺負人的！”
單手微微用力！
那八九個人便被同時掄飛出去五六米遠，摔了個狗吃屎。
幾人趕忙捂著屁股落荒而逃。
項羽搖了搖頭，正要去看那被他護住的少年，
忽而，
一名將士急匆匆地跑到了他的麵前道：“項公子，將軍急召您回去！”
“有事麽？”
“據說，秦軍又從楚地征調了一批人去修築長城，不少楚國將士都被強行帶走了！”
項羽沉著臉，捏緊了拳頭。
楚國亡了。
可是，就真當他們是奴隸了麽？
遲早有一天，
他要一拳幹翻這大秦江山！
“走，隨我去見叔父！”
項羽來不得顧及其他，帶著將士離開，去見了項梁。
他將腰間的長劍一扔，“習劍隻能護一人，我要學便學那萬人敵之術！”
“你當真要學萬人敵之術？”
“當真！”
“善！孺子可教也！”
項梁大笑。
……
項羽自然不知，在他離開時，那瘦弱的“少年”盯著他的背影良久，歪著頭喃喃道：
“怎麽不笑呢？”
“他笑起來，應該很好看吧。”
“少年”暗暗發誓，一定，要讓他笑起來。
……
冷風習習地吹著，項羽沉浸在過往的回憶裏。
忽而，周圍響起了一片熟悉的楚地民歌，
“是何人在起歌？”
項羽出聲詢問。
無人應答。
“是何人在起歌！！”
他大喝道。
仍舊無人應答。
轉眼，又見有美人翩然起舞，身段婀娜，熟悉至極。
抬眼一看，虞姬竟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虞姬一曲清舞，正如初見那般驚豔，美人笑著，一舞傾城。
“別走！！”
項羽才剛剛起身，美人卻已遠去。
項羽追去，眼前場景卻又一變。
悠揚傷感的楚簫聲回蕩，和著楚歌、楚簫，
虞姬跳起了最後一曲清舞，
“漢軍已略地，
四麵楚歌聲，
大王意氣盡，
賤妾何聊生。”
項羽隻感覺到一陣心痛，痛不欲生。
“啊啊啊！！！”
“虞姬！”
“虞姬！”
“是我負了你！”
他紅著眼，仰天怒吼，撕心裂肺。
“不是要殺我麽？”
“我已經到了！”
“還藏著做甚！”
項羽一拳轟出，周圍的景象支離破碎！
這哪裏還是宮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