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忌靈針失效
豆哥很快就回來了,他舉著手裡那朵紅艷艷的芍藥花,興奮地告訴青未落,今天的芍藥花格外大,格外紅,效果一定也格外好。
與豆哥的興奮截然相反的是,青未落的臉色冷如冰霜,好似這朵花如何都與自己無關一樣。
豆哥就像是被青未落兜頭潑了一盆冷水一樣,臉上瞬間凝上了一層冰霜,他氣呼呼地道:「我偷都已經偷來了,你還想要拒絕我嗎?」
青未落剛剛在想該怎麼跟豆哥解釋自己的眼睛,好巧不巧,醫館的門外隱約傳來了玉婆婆和玉喜的說話聲。今天晚上她們去隔壁村給人接生,看樣子人家生產順利,她們也早早地回來了。她們要是看到豆哥手上的花,那豆哥該怎麼辦?
「豆哥!你快把那花藏起來!」
「我不!」
「玉婆婆她們回來了,你也知道玉婆婆最是鐵面無私。」
「你要是不吃,就讓官府抓了我吧!」豆哥一副破罐子破摔的語氣。
青未落知道以玉婆婆這耿直的脾氣,豆哥是真的會難逃一劫的。趙學究的芍藥花是這方圓幾十里內都獨一無二的,玉婆婆和玉喜跟趙學究這麼些年鄰居,更是認得清楚。如今趙學究醉倒在醫館里,豆哥又手握著芍藥花,這副場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青未落想著,也許真的是命運推著她,讓她非走這一步棋的。她原本真的沒有想過要吃下趙學究的芍藥花,可是再怎麼說豆哥都是為了自己才去偷這芍藥花的,如今總不能連累了他。青未落心神一定,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一把奪過豆哥手裡的芍藥花,幾乎是囫圇個地就把這朵花塞到了嘴裡。
青未落吞得也是著急了,而且正如豆哥說的,這朵花真的是太大了,大得她一吞到喉嚨口就覺得噎得慌。「不行!水!水!」青未落捂著嘴,感覺氣都喘不上來了。
「水?」豆哥環顧四周,他也是越急越出錯,案几上明明有水,可是豆哥卻沒有發現,而此時,他的眼睛鬼使神差地瞄到了趙學究喝過的桃花醉,他撿起瓶子晃了晃,謝天謝地,還有一小口!豆哥立馬把瓶子塞到了青未落的手裡。此時此刻,青未落哪裡還管得了手上拿的是什麼,「咕嘟」一口,就把最後的桃花醉吞到了肚子里。
這一口下去,喉嚨頭的花也終於落到青未落的肚子里了,可是桃花醉那種火辣辣的味道,又燒灼著她的喉嚨她的胃,青未落難受得胃疼,可是吐又吐不出來,整個人像是中了毒一樣,又迷糊又難過。
玉婆婆回來看到這副場景,真是傻了眼了,酒鬼趙醉倒在自己的醫館裡面,那倒也不是什麼稀奇事,關鍵是青未落也醉倒了。她可是從小到大都沒有碰過一滴酒的人,今天究竟有什麼想不開的,會把自己灌醉在這裡。
迷迷糊糊中,青未落覺得自己的左眼一直在跳,不是眼皮在跳,而是眼球,這種感覺很奇妙,它不痛不癢,像是眼珠子里住著一顆心臟,撲騰撲騰地跳個不停。,又像一個調皮的孩子在跟她開玩笑。總之,這件事情的結尾,是一場雞飛狗跳的混亂。
等青未落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夜裡了。青未落睡在自己熟悉的床上,睜開眼睛,眼前模模糊糊地出現了些許光點,雖然這些光點十分散亂和模糊,可是對於青未落這個常年生活在黑暗之中的人來說,真的是一個奇迹了。
昏迷?光點?這可都不是好的信號。青未落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坐了起來,她張口就問:「婆婆,家裡沒出什麼事吧?截妖師沒有過來吧?」
玉喜笑盈盈地道:「你是被那天的截妖師嚇傻了吧?他們早就回長鳴的皇城了,怎麼可能還留在我們這個犄角旮旯里!」
青未落心有餘悸地點點頭,聽玉喜這輕鬆地語氣,她知道,除了自己醉倒了,其他確實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
玉婆婆問道:「未落啊,你怎麼會喝酒呢?你從不喝酒的啊!」
青未落不敢把偷吃了趙學究的芍藥花的事情告訴玉婆婆,雖說偷一朵花在別人看起來事情不大,可要是被玉婆婆知道自己做了如此無恥的事情,挨打挨罰是小事,關鍵是會傷了老人家的心。
青未落道:「我也不知道瓶子里是酒,就是口渴,隨便抓起來喝了一口,沒想到這酒後勁那麼大。」
「你還不知道朱二公子的事吧?據說那小孩喝了一口趙學究的酒,就在他床底下躺了三天三夜。你啊,還算運氣的。」玉喜燉好了解酒的葯遞給玉婆婆,那葯熱氣騰騰的,整個屋子都被這股溫暖的葯香填滿了。
玉婆婆坐在青未落的床邊,嘮嘮叨叨地說著:「這趙老頭也真是的,喝酒還喝到我們醫館里來。他是個酒鬼,醉倒在哪裡都無所謂,可是還引得小輩也誤飲了他的酒,一次這樣兩次還這樣,真是越老越不像話。」
「對了,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青未落此時的注意力全都在自己的眼睛上,她忽然發現,只是說話的這麼點時間,自己眼前的光點已經變大了不少,甚至還出現了玉婆婆和玉喜的輪廓,青未落心裡真是說不出的興奮,臉上也不知不覺地露出了笑容。
玉喜見青未落自顧自地笑了,就打趣道:「我還是第一回見到有人喝一口酒就喝傻的。」
青未落這才反應過來,她真沒聽到玉喜和玉婆婆在問什麼,只是想著這種時候無非就是噓寒問暖了,便回答道:「我沒事了,我都好了。」
「我看你這醉醺醺的傻勁,且沒好呢。婆婆,快給她扎一針,讓她清醒清醒。」
是啊!又到了扎忌靈針的時候了!雖說青未落的眼睛有一點看得見了,但是她也不能確定這是不是因為這兩天沒扎忌靈針,這些年來,這還是第一次延時,也許忌靈針一紮,她又成了那個鐵打的瞎子了。
玉婆婆慈愛地道:「沒事,這忌靈針也不能隨便扎,必須是等未落精神好的時候。」
「可以扎的。我就是小醉了一會兒,現在挺精神的。」
玉喜一聽,用那種大驚小怪的語氣說道:「小醉?你可知道玉婆婆給你把脈的時候也嚇了一跳,從來沒有一個人,喝一口小酒後脈象會混亂成這樣的。我們還以為你是中毒了,不對,是中邪了呢!」
「中邪?」
難道是因為芍藥花?按照豆哥的說法,這芍藥花可是能驅邪的,怎麼可能是中邪呢?而且青未落覺得自己的身體也真的沒有任何不適,反而有一種前所未有的輕鬆感。
玉婆婆走了過來,她安撫青未落說:「你也不必害怕,從沒有喝過酒的人,對酒的反應是會過度一些。」
青未落點點頭,但是她覺得自己不是對酒的反應過度了,而是對忌靈針的反應過度。不知道為什麼,今天青未落聽到玉喜打開針盒的聲音就覺得莫名恐懼。這是青未落經歷過千百次的事情,可是今天的她卻格外排斥。也許是因為今天她已經能模模糊糊地看到忌靈針發出的寒光,也許是因為她對剛剛獲得的光明不舍,總之,當玉婆婆拿起那根忌靈針的時候,青未落的心裡充滿了抗拒。
「今天,趙福豆怎麼會來醫館啊?」趙福豆是豆哥的原名,玉婆婆對每個人都很尊敬,她從不叫人外號,哪怕結巴豆已經是大家都叫爛了的綽號。
「額……他是來找趙學究的吧?」提到趙福豆,青未落總感覺有些心虛,雖然她也知道這是玉婆婆的日常寒暄,平時玉婆婆扎針的時候也會這樣東拉西扯來轉移青未落的注意力,減輕扎針給她帶來的劇痛。
不過一提到豆哥,玉喜倒是來了興緻:「你說奇怪不奇怪,這結巴豆的結巴怎麼突然間好了?我剛剛問他的時候,他支支吾吾什麼也不肯說,未落你跟他走得近,他跟你說了是什麼原因嗎?」
「啊?」青未落心裡一驚,整個身體不由地一顫,「我也不是特別清楚。」
玉婆婆道:「大驚小怪!以鳳溪鏢局的財力,給趙福豆找個名醫治個結巴,那還不是易如反掌的事。」
「可是婆婆,你當初可是說結巴豆的結巴是娘胎裡帶出來的病,藥石無靈的。」
玉婆婆寬厚地笑笑:「哎!人外有人!我這老婆子微末的醫術治不了很正常,外面有的是高手。」
聽玉婆婆這麼說,玉喜撅著嘴不說話了。玉婆婆拍了拍青未落的肩膀,青未落知道,那一下又要來了,她的眼前閃動著忌靈針的寒光,原來瞎子也有瞎子的好處,因為看不見所以也不會又懼怕。如今那寒光一閃,青未落就想伸手去擋開它,可是終究她還是忍住了。忌靈針插進了青未落的眉心,她感覺自己的眉心處火辣辣的,好似有一股強大的氣流在眉心處聚集起來,那些氣流瘋狂地蠕動著,好像要把青未落的頭都給頂破。忽然,只聽「叮」的一聲,忌靈針被這股氣流彈了出去,青未落的腦袋也像是被放了氣得氣球一樣,一下子輕鬆了下來。
青未落感覺到一陣前所未有的舒服,可是玉婆婆卻驚慌失措地喊出了聲,緊接著玉喜也大喊道:「怎麼會這樣?忌靈針竟然被彈出來了?」
青未落也覺得奇怪,原本玉婆婆的忌靈針扎進她的眉心,每次都疼得她是呲牙咧嘴,可是這次她竟然一點沒有感覺。難道真的是因為酒精的麻醉作用?
玉婆婆不停地搓著手,心緒不寧地念叨著:「這可如何是好啊?」
青未落倒還沒想得那麼嚴重,無論多麼高明的醫者,偶爾失利那也是有的,既然自己也不怎麼覺得痛,那就重新來過就好啊!於是青未落安慰玉婆婆道:「婆婆,聖人也會有失手的時候,你再重扎一針吧,我受得住。」
「不!孩子!這一次,怕是麻煩了!」玉婆婆的語氣中有慌張也有無奈,聽的人都能感覺到她心裡深深的自責。
「是……忌靈針失效了嗎?」
玉婆婆輕輕地「嗯」了一聲,幾不可聞。
青未落知道這一聲「嗯」意味著什麼,她的心裡咯噔一下,好似什麼珍貴的東西遺失了,又好似什麼沉重的枷鎖解開了,總之一言難盡。